他又列舉了幾人,儀羽興致缺缺地聽著。
直到——
“當然,最神秘的還是那個漂亮的小姑娘,有人瞥見過她的牌子,似乎叫……雲?”
儀羽身子下意識地一抖,又想起今天被巨杖敲打的恐懼。
沉默半晌的他脫口而出:“她怎麼了?”
“她現在可是小有名氣,聽說戰鬥意識強得嚇人,總是能預判別人的預判,至今沒人能把她的戰鬥路數摸清,都是被她耗盡源力然後直接打出擂臺外的,不過聽說是個極溫柔的女修,至今都沒下過狠手呢。”
原來她這麼有名了啊。
還是以“溫柔”出名?
在同族人驚愕的目光中,儀羽面無表情地將酒杯重重往桌上一置,推開椅子,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身後,其他翼族人暗自嘀咕——
“儀羽怎麼瘸了?”
“興許是遇上難纏的對手了吧?不過儀羽速度這麼快都傷成這樣,嘖,下手的人看樣子很狠啊。”
*
在雲海塔內被打擊得極慘的除了儀羽,還有興致勃勃去見識上界修士的朱爾崇跟沈星海。
這兩人雖然沒玩丟自己的小命,但是都被狠揍了一頓,最後是由小火龍給馱回去的。
溫雲扭頭看了眼躺平的他們,笑著對葉疏白道:“還真如你所願,他們飽經風霜了。”
Advertisement
葉疏白靜默地投去一道視線,又若無其事地收回,一本正經地回答:“不夠。”
剛才一直都在裝死的朱爾崇手指一顫,翻身滾起來質疑:“不是吧?這還不夠?!”
他指了指自己呈古怪形狀扭曲的手臂,雙目含淚道:“葉師祖,我手都折了,你難不成要我腳也斷了才罷休嗎?”
其實這手是朱爾崇自己扭的,是他的獨門絕學,這招苦肉計他曾用在自家師父身上,且屢試不爽。
但是很明顯,師祖比師父要狠心得多。
葉疏白不急不緩地走到他跟前,也不見如何操作,隻將二指並在一起,輕描淡寫地往朱爾崇的手臂上一點……
“啊!”
朱爾崇發出悽厲的豬叫,那隻受傷的手下意識往後一縮,原本扭曲的骨頭瞬間恢復正常。
溫雲眼睛一亮,大為驚嘆地看著葉疏白:“你居然還會點穴正骨?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招?”
葉疏白抿了抿唇,眼底浮出一絲極淺的笑意。
他淡聲道:“我隻是隨意點了他一下而已。”
“隨意?”
“嗯,不過下手比較重,他是被疼得沒力氣再裝了。”
“……”
宿垣真人近日沉迷於修建清流劍宗山門外的城鎮,他說的是要在此地招收弟子,還要招資引商,打造雲海第二城雲雲……
他是沒空管教這兩個孫子了,於是調教他們的任務自然落到了葉疏白這個師祖身上。
葉疏白跟懶散的宿垣真人不同,在修行之道上他素來方正嚴厲,連溫雲都沒法在他手底下躲懶。
更別說朱爾崇跟沈星海了。
“明早日出前在第一峰等我。”
朱爾崇萬萬沒想到,在修真界的時候他天天挨師父的打,逃到雲海界以後還得天天挨師祖的打。
一想到又要重溫當初被葉疏白劍術拿著劍吊打的滋味,向來睡得最香的朱爾崇竟然也失眠了,心事重重的他邁著沉重的腳步前往第一峰,預備跟唯一的同伴吐吐苦水。
隻不過他萬萬沒料到,沈星海這兒壓根不需要他吐苦水。
因為這兒全是水!
“沈師弟,為什麼你院子裡籠著這麼厚一層雲啊!淦,這雨也太大了,你的屋頂都被衝垮了啊!”
沈星海此刻早已被淋得渾身透湿,然而他隻是幽幽地望了眼朱爾崇,並不打算挪步。
“朱師兄,不瞞你說,自我回島上以後,這團雨雲就一直跟著我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撐出一把傘,然後朱爾崇就看到那些雲極具靈性地鑽到了傘底下,它們竟然就這樣罩在沈星海的頭頂落雨了!
朱爾崇看傻眼了。
更讓他傻眼的是沈星海接下來的一番話——
“我覺得這是我的大機緣!”沈星海目光堅毅地看著這些雲,竟然浮出了一抹爽朗的笑容:“俗話說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我定是撞上雲海界的某個大能布下的考驗了,待我經歷過這些風雨,定能有所收獲!”
說完這些豪言壯語後,沈星海便興致極盛地頂著暴雨開始練習劍法了。
朱爾崇:“……”
他的同門們指定都有些毛病。
葉疏白不會體諒朱爾崇憂傷的心情,也不會體諒沈星海被雨淋的委屈……
算了,他不委屈,他反而高興得很。
金色曦光自絲絮般的雲霧中穿透的瞬間,葉疏白便持劍翩然而至,玉立在峰頭指點著兩人修行。
“昨夜已將源力功法傳授爾等,現在不可用靈力御劍,試著用源力操縱。”
“什麼?一夜過去都還未領悟?那多試幾次便可,此處不高,摔不死。”
他雖說年紀並不如何大,但在劍修之道上最具發言權,一番冷靜精準的指點下,朱爾崇跟沈星海都像樣了許多。
闲來無事的溫雲悄然落在他身側,笑眯眯地誇:“不愧是教出過三個好徒弟的人,教起人來很熟練嘛。”
葉疏白微側過頭看向她,認真糾正:“是四個。”
看到溫雲吃癟的臉,他唇角淺淺地揚了揚,然而很快,這絲弧度就被按了下去。
山頂上的風似乎大了些,葉疏白身上所著的白衣隨風獵獵作響。
他臉上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嚴肅。
溫雲察覺到不對:“怎麼了?”
“有股很陌生卻又很熟悉的氣息在靠近。”
葉疏白仰頭望著雲海界上方,那兒晨曦正好,天穹蔚藍,似乎一切都似尋常,又好像處處都不尋常。
溫雲一怔,還未追問,腰間的傳訊玉簡便突然亮起。
宿垣真人的聲音從那端急急傳出:“雲丫頭,葉小子!我方才在雲海城裡聽說東玄界派人來雲海界了!他們明面上是來挑戰雲海塔,其實怕是來調查那幾人死因的,我現在在城裡躲著不敢再露面了,待風頭平了再回來,你們不要擔心我!”
那端又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低語,片刻後,宿垣真人不可思議的聲音從那端傳出——
“他娘的?怎麼會是商無央?!”
第102章 隻有你是例外
宿垣真人想獨自承擔風險, 但顯然現實不允許。
才剛跟溫雲說了讓她好好躲著別出來,不到半刻,他又瘋狂傳訊過來了……
“不行, 你們得來個人救我!”
葉疏白神情一凜, 促聲道:“前輩, 莫非你被他們發現了?!”
“不是!我剛剛正好在客棧裡,萬萬沒想到商無央他們就進來了!我慌忙中不慎打破了一件擺設, 雖然沒被他們發現, 但是被客棧小二發現了……”
被小二發現無礙, 不是被東玄派的人發現就好。
葉疏白心中微定:“那你速離便是了。”
“我也想跑啊!”宿垣真人很絕望:“但是我真沒想到一個破花瓶他要我賠兩萬源晶啊!我身上沒帶夠錢,現在小二就堵著不讓我出去, 這一鬧保準要被發現!”
溫雲不可思議:“你不是掙了好多源晶嗎?錢呢?”
宿垣真人低聲回答:“外出危險易失財,我把源晶都埋在院子底下了, 切勿告訴你那隻龍。”
“……”
溫雲默然看向葉疏白, 發自內心地詢問:“劍修都這樣嗎?”
葉疏白本想否認,但是想了想自己的前輩後輩,再想起自己先前在玄天秘境中搬空靈玉礦的行徑, 那些未出口的否認變得蒼白起來了。
他略微有些不自在地解釋:“因為劍易損, 越是好的劍, 每次重鑄都耗資巨大……”
若是換成旁人, 他並不覺得看重錢財有什麼值得羞愧的, 這本該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至於挖靈玉礦等等行為做起來亦是自然無比。
畢竟劍修需得在戰鬥中突破, 而每次戰鬥劍都會折損幾分, 多攢錢修劍是很正常的事。
隻是面對溫雲時, 他卻覺得每一句出口都像是在狡辯, 害怕她會覺得自己表裡不一或是庸俗, 那些往昔從不在意的小細節不知為何總是會被放得尤為大。
葉疏白低垂著眸子看著溫雲,悄然留意著她的神情變化。
好在她從來都不會讓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