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正面戰鬥他有極大的把握誅殺二人,然而這兩人一出現就來陰的,以至於從開始他就被壓著打!
在這團離奇的黑霧籠罩之下,整個世界都變得冰冷陰森。
葉疏白無悲無喜刺出木劍,他身後的清冷少女縱身一躍,纖纖的指尖綻出比男子手中那柄木劍更為可怕的威勢——
玉清泓的渾身一震,他想到了一個極可怕的可能。
隻有那個屠遍魔族的那人才會有這樣可怕的劍勢!曾有魔族的長老在那場可怕的正魔大戰中僥幸活下,他作為後輩沒能參加那場戰役,卻從那些老人口中聽過無數次的名字。
他們提起那個名字時,有恨,有怕,更多的卻是敬畏。
那是對真正強者的敬畏。
葉疏白,正道第一劍修,修真界半步飛升第一人,幾千年來離成仙最近的那個男人!
“葉疏白!你是葉疏白!”
玉清泓嘶吼著喊出這樣一句話。
然而葉疏白沒有任何回應,隻是幹脆利落地挽劍飛襲刺向倒地的玉清泓,溫雲亦是明白反派死於話多的原理,毫不猶豫地凝聚魔法朝著玉清泓砸去。
倒地的那位清雋公子周身鮮血淋漓,恍若化身地獄魔鬼。
被劍貫穿身體的瞬間,他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分明早就該死了,卻依然沒有倒下,仿佛化作一具行屍走肉。
那雙紅得詭異的眸直直盯向葉疏白——
“葉疏白,你斷絕飛升之路後玉嬰又被那些人盜去,你救了這蒼生,然這蒼生對你何其不公!不如入我外海魔域,順之者昌逆之則亡,殺便這天下負心人!”
葉疏白眸光平靜得好似寒潭,無波無瀾地掠劍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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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劍刺穿玉清泓的心口,他整個身體都變得支離破碎再也無法動彈,聲音已經不似從喉嚨中傳出,變得極其古怪,眼中紅光更盛——
“天下負你,你何不棄了這天下?”
葉疏白面色毫不動容,劍再落下。
玉清泓的身軀徹底倒地,眼瞳卻仍直直地盯著他。
一道源自神魂的聲音幽幽地,極虛弱,卻又仿佛帶著某種狂喜——
“探出你的心魔後,我要讓你主動為我送上這具最完美的肉身……”
“葉疏白!”
溫雲剛剛施完一個魔咒,眼見那邊情景瞬間預感到不妙。
這個玉清泓已觸到神魂法則的皮毛,他怕是在用什麼手段影響葉疏白的神魂!
她毫不猶豫地分出所有精神力纏繞住腦海中的那個小小烙印,瞬間便與葉疏白的精神力融合在一起。
出乎意料的是,溫雲沒有任何受到攻擊的跡象,反倒是屬於葉疏白的一切思緒以及記憶盡數朝著她湧來。
*
腦海中有短暫的一片空明,溫雲眼前掠過無數個畫面,最後眼前場景一變,已從玄天秘境的那片黑霧變成了一座巍峨高山下的蒼翠山林。
天空碧藍如洗,偶有幾朵絲絮般的浮雲飄過,烈日灼灼地透過繁枝密葉撒下來也不覺得曬,倒像是落了層碎碎的金屑。
前方是一群少年,他們在那兒說著什麼,溫雲就站在他們身邊卻也沒人發現她。
溫雲愣了愣,站在原處抬頭四望,很快明白自己是看到了葉疏白記憶中的畫面。
強行退出去恐怕損傷到葉疏白的神魂,溫雲沒辦法,隻能像個看客般安靜等他的記憶盡數度過才行。
唯一慶幸的就是記憶中的時間是絕對停滯的,就算這兒過完幾百年,估計出去還是陷入記憶前那一瞬間的事,倒也不用擔心她那兩位不聰明師兄被趁機捅了。
溫雲嘆口氣,把目光落在那群少年身上。
他們這群人中大的約莫十七八歲,小的不過四五歲的樣子。
最小的那個生得極白淨,面龐雖然清瘦得不像話,卻依舊精致漂亮得好似女孩,身上穿著的短衫打了許多補丁,卻還是整潔幹淨,隻是褲腿上蹭了不少泥,看樣子這一路沒少摔跤。
男孩那雙黑得好似曜石般的眸子定定地望著這座高聳不見頂的山,擦了擦額上密集的汗。
個子最高的那少年嘆氣:“我們是找不到仙人的,不若回頭賣身給王家那富商,說不定過幾年還能攢些錢娶個媳婦。”
這話一出,本來就在猶豫的另外兩個少年也立馬松了口氣:“我也不想繼續爬了,估計那道士說山頂有仙人都是騙人的,我們都爬了一整天了也沒看見什麼仙人啊!”
“就是就是,等會兒太陽落山怕是有狼,我們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
這些少年你一言我一語,隨後三三兩兩地朝著來路返回去。
唯獨最小的那男孩咬著牙,仍在往前走。
身後有人叫他:“小白,你快跟我回家了!”
見男童不聽,另一少年拉拉同伴:“別管他了,他爹娘都死了,他伯父又想把他賣了,還不如讓他心裡有個成仙的念想呢。”
溫雲瞬間明白,目光落在那小男孩身上,看樣子這就是幼時的葉疏白了。
天色漸漸昏沉,少年們猶豫著還是跑回家了,隻有那個無家可歸的少年仍手腳並用地往山頂爬去。
溫雲跟在他身後,看他那雙小手全是血痕,不由得心疼起來:“你先歇歇,睡一覺再繼續吧。”
然而男童渾然未覺,隻是用手背擦了擦眼眶不自覺溢出來的淚花,小嘴緊緊抿著,咬著牙繼續往前。
她跟在小小的葉疏白身後,看他跌倒在地上後下意識地想把他抱起來,然而她的手卻直直地穿過了他的身體。
她愣了愣,最後輕輕嘆氣。
這隻是他的一段記憶,她隻能做一個毫不相關的旁觀者。
葉疏白這一路走了很久很久,在月光最亮時,他累得跌倒在地,再也沒爬起來,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山腰的那塊大石頭後面,被夜風凍得瑟瑟發抖。
溫雲坐在他身邊的風口處,抱著膝蓋看著渾身是傷的他。
他在睡夢中突然哆嗦兩下,又含糊地囈語兩句,半夜時分被凍醒了,小小的腦袋環顧這漆黑的四周後好像終於感到害怕,抱著那塊大石頭哭得無聲無息。
她連忙安慰:“別怕別怕,我就在你邊上陪著你的,我不走。”
葉疏白聽不見,隻是偷偷抱著石頭哭,哭累後又倒頭睡過去。
溫雲就這樣看著他走走停停足有半月,他餓了就喝山泉摘野果,腳下的草鞋早已磨破,原本精致漂亮的模樣也變得蓬頭垢面仿佛一個小叫花,唯獨那雙眼睛仍舊亮亮的。
直到一個御劍的劍修在雲間飛過,見年幼的葉疏白根骨非凡,立馬如獲至寶般將他帶回了清流劍宗。
溫雲便跟著他的回憶一起飄到了清流劍宗。
依舊是熟悉的場景,不過隻有九峰,還沒有第十峰。
她親眼看著葉疏白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從小乞丐變成了一個漂亮的小劍修。
小孩到了新的環境有些害怕,換好衣服後也躲在門後半天不敢出,衣角都被他給捏皺了,那雙黑亮的眼睛還不似後來那般冷清無情緒,還會透露出自己的驚惶無措與不自信。
溫雲看著年幼的葉疏白這副白白軟軟若團子的可憐樣,盡管知道他聽不見,卻還是被這小眼神弄得開了口。
“你放心,以後你是天下第一劍修……嗯,估計不久的將來會被我反超,但是總的來說還是很厲害的,所以不要害怕自己不行。”
她想了想,又說:“你的那些師兄弟都是些廢物,但是你那幾個師父好像都很好,聽說正魔大戰時都為蒼生捐軀了,你跟著他們肯定會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好劍修的。”
說完後她又沒忍住嘆口氣,蹲到了葉疏白的身邊將手懸在他頭頂摸了摸。
她可真是個大善人,為了保證葉疏白腦子不被弄壞,居然要在他的記憶中熬這麼久,現在都無聊到跟這小孩自言自語了。
小孩果然還是聽不到,但是畢竟是未來的第一強者,哪怕小腿都還在悄悄地打顫,卻還是勇敢邁出修煉的第一步了。
溫雲百無聊賴地看著這小孩被一群老劍修爭奪著當徒弟,最後誰也說服不了誰,開始成了共享徒弟。
這樣的後果就是年幼的葉疏白被丟到了大佬們住的山谷裡,每日要受四位師父的輪番教導,往往這邊剛練完兩個時辰的劍招,那邊就喊著他過去劈三個時辰的木頭了。
他不哭,也不撒嬌,小臉上全是汗水,拼命地拿著跟他差不多高的大斧頭吃力地劈砍木頭。
這一練就是好幾年,原本瘦得像猴子似的小男童臉上也漸漸有了些肉,五官慢慢凸顯出來,越發顯得精致可愛。
溫雲覺得無聊,她陷在葉疏白的記憶中也跑不開,索性也跟著他一起學劍術了。
葉疏白練劈柴,她就跟著他練習劈的動作,不過是朝著他那個愛發脾氣的大師傅身上劈。
他練刺,她就百無聊賴地一下一下刺他二師父的腳。
葉疏白的劍術大有長進,溫雲沒地方試驗自己是否有長進,但她自我感覺很良好。
寒來暑往,他記憶中的歲月也不知為何這麼清晰,清晰到山谷中的那條溪水裡有多少條魚都記得。
他初學御劍術,在溪水邊控制著劍飛起來去砍石頭,那幾條小黑魚便在他腳邊自由自在地遊弋著。
溫雲在邊上看得心焦,她動不了手隻能幹瞪眼:“去叉條魚烤了多香啊!”
葉疏白這倒霉孩子從小就被師父們喂闢谷丹,連頓正經飯都沒吃過,連帶著溫雲這幾年都沒見過像樣點的飯菜,更別說聞聞他記憶中的飯香了。
就真的是一場無形的折磨。
葉疏白終於砍完了石頭,卻並未轉而叉魚,反而從芥子囊中取了一把闢谷丹丟進水裡。
溫雲:“……”
她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葉疏白把這群魚喂得越來越肥。
但是比聞不到烤魚香味更糟糕的是,劍修老頭們壓根就不會帶孩子,他們隻知道教劍術。葉疏白這小孩似乎在山谷裡被養得自閉了,偶爾有闲暇時竟然開始對著魚自言自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