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懶懶道:“還剩下兩個?”
玉十九恭敬答:“是的,還剩下兩個根基淺薄的劍修。”
“連親傳弟子都算不上的家伙,就懶得花時間處理了,等會兒弄完了順手殺了便是。”玉清泓懶懶地宣布放過葉疏白與沈星海,而後對著黑暗中拍了拍手——
“出來吧,給你找的新身體準備好了。”
簌簌的響動逐漸變大,溫雲死死盯著發出聲響的地方,在那處她感覺到令自己極其厭惡的氣息。
聲音一點一點靠近,許久,一個披頭散發的男人身影出現,背後還背著另外一個人。
他緩緩抬頭,臉上縈繞著一股黑色的死氣,眼眸中盡是怨毒與不甘。
溫雲靜靜地看著那張臉,而後將視線移到他背上所負的那具毫無生氣的屍首上。
“謝尋……”
“……謝覓安!”
第37章 別碰她。
“不行, 若是覓安的神魂入了別人的身體,那他身上流淌的就不再是我謝家的血脈,那還算是謝家人嗎!”
謝尋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顫音, 他往後退了一步,撞上了後面的那條黑色巨蟒,再無退路。
玉清泓在他不遠處神情冷淡地看著他, 唇邊似乎攜了一絲極淺的笑意。
他靜靜看著謝尋, 昔日謝家的當家人, 現今卻像極了一條狼狽的喪家之犬,華冠不再,身上隻剩下一件貼身的單衣,原來的錦袍用來裹著背上背負著他弟弟的屍身,鮮血浸出後已經發黑發臭, 早看不出它原本的色澤了。
玉清泓面色極冷:“這具身體是為你找的, 你現在的身份見不得人, 需得換一個身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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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尋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卻並不答這話,仍關心另一件事:“那覓安呢?他怎麼辦?”
高高在上注視著他的冷酷男子不耐煩道:“謝覓安早就死了,你背上背的不過是一具屍體罷了。”
謝尋當然知道。
他眼眶下一片烏黑,他神情復雜地望著眼前的男子, 嗓音低澀道:“你不是說覓安是難得一見的修煉奇才,隻要用白玉和無暇金丹救了他,他就有望飛升, 有望振興我謝家嗎?他怎麼可能死?”
說著說著, 他眼前已浮現出謝覓安那日躺在論劍臺上撕心裂肺呼喊著哥哥的場景, 雙目緊閉落下淚來。
“為何……為何我一切都照你說的做了, 可是現今我謝家家破, 覓安亦是落得如此下場!你回答啊!”
聽到這裡,溫雲皺眉。
怎麼回事?聽謝尋這口吻,倒像是玉清泓指使謝家做出盜用玉嬰和金丹之事!
但是玉清泓也不過一年輕小輩,又是外姓之人,謝家憑什麼在如此大事上輕信於他?
這次未讓溫雲久等,玉清泓已緩緩起身,一步一步地朝著謝尋靠過來,冷笑著吐出答案:“謝尋,這就是你對你家老祖的態度嗎?”
謝尋勃然大怒:“你才不是我家老祖!我謝家老祖做不出那般……那般駭人聽聞的惡事!”
說著說著,他又想起當初見到的那副場景。
多年以前,謝家老祖壽元將近,已近乎坐化,終日都在院中靜坐不出,身上暮氣沉沉。
謝家子弟暗中都已準備好接受老祖歸天的噩耗,然而他在某一日卻忽然重出見人了,身上的死氣漸消不說,甚至還為當時被斷言活不過二十歲的謝覓安指了一條生路。
他拿了一塊白玉出來告訴謝家人,隻要再尋到一顆無暇金丹,就能為謝覓安逆天改命,謝覓安甚至還有望飛升。
這對當時日漸低迷的謝家來說無疑是一個驚天的好消息,至此之後,謝家的所有希望都寄託到了謝覓安的身上。
然而謝覓安再融合金丹後並未如老祖所說那般立刻突破元嬰,反而修為久久不得寸進。而老祖身上的死氣也越來越重,壽元耗盡的他恍若行屍走肉。
不久前,玉家公子玉清泓途經謝家前來拜會,被老祖給喚了進去。
也就是那一天,謝尋看到了此生最難忘記的一幕。
風度翩翩的玉清泓癱倒在地上痛苦掙扎著,整個人的五官以極其可怕的模樣猙獰扭曲,而自家老祖的手緊緊扣在他的頭頂,閉著眼恍若入定。
頃刻後,老祖身上的生命氣息逐漸消散,而先前狀若癲狂的玉清泓卻逐漸恢復了平靜,整理好衣冠儀容緩步而出,對著站在門後呆若木人的的謝尋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道:“謝家若無渡劫老祖坐鎮定要出亂,對外便說老祖閉關了吧。”
一想到那個笑容,謝尋就覺得渾身發涼,他搖搖頭將自己從那斷可怕的記憶中走出來,咬牙切齒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魔修先是奪了我家老祖的身體,現在又奪舍玉清泓……”
聽至此處,溫雲也不由深吸一口氣,終於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這一切的起端,都是由這魔修奪舍謝家老祖開始!
她先前就察覺到這魔修的能力極其詭異,似乎專攻神魂之道,卻沒料到他在此道上造詣竟如此深厚,不僅奪了謝家老祖的身軀,更在那副老邁的身軀不可用時選擇奪舍玉清泓!
玉清泓微微皺眉,厭惡地看著謝尋:“你家老祖早就死了,我當初隻不過是借用他屍身一用罷了,你不謝我照拂你謝家多年,竟敢來詰問於我?”
謝尋啞聲,無從辯駁,沉默良久後目光仍是恨恨:“我謝家絕不與你等魔修混跡!”
玉清泓扯了扯嘴角,冷然道:“你們正道修士當年所為可比我們魔修不要臉得多,而且我可是冒著極大危險將你兄弟二人救出……”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救我們出來是想奪舍我佔我身軀!”
聽到這裡,玉清泓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面帶鄙夷地看著謝尋:“就你這資質也配被我奪舍?”
謝尋被他這眼神盯得羞惱至極:“你!”
“呵,要是先前的謝覓安還值得我看上一眼,用白玉融成的無暇金丹,又是極適合修煉神魂法則的極陰之體,隻要金丹徹底融合便是一具最好的肉身。可惜他不懂得珍惜,我費盡心思為他逆天改命,他卻偏偏要來送命,害得本座多年心血與期待都化作泡影。”
聽到這裡,謝尋隱約明白了什麼,目眦欲裂不敢置信:“所以你說要救覓安,不過是為了你將來奪舍他在做準備……”
說到這裡,他下意識地摟緊背後的弟弟,邁開腿拼了命地想要逃離眼前這個可怕的男人。
玉清泓隻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逃向黑霧中,他腰上纏著的那條長長的鎖鏈仿佛注入了生命,若遊蛇般跟著謝尋而去。
片刻之後,被鐵鎖鏈綁住一隻腳的的謝尋絕望呼喊著被拖曳回來,他死死抱著弟弟,十指死死摳在地上不願被拖回來,然而方才那條帶著他過來的巨蟒卻冷酷地一甩尾,將他重重地擊飛至玉清泓的腳下。
“好歹做過你幾年的祖宗,我對你已經格外寬容了。”
玉清泓一腳踏在他的臉上,語氣幽幽:“你若是乖乖聽我話,還能換具身體繼續做人上人,做個天之驕子享受之前擁有的一切,甚至新的身體還擁有更強的天賦。若是不聽話……呵。”
謝尋劇烈喘息著,聲音含糊不清:“我知道你抓了姜肆,但是我對姜家了解並不多,就算你將我的神魂置入他體內,我也會暴露……”
“你腦子是跟你弟弟一起死了?”玉清泓眉毛微微抬起,嘴唇揚出一個極其嘲諷的弧度:“你這般廢物也配用姜肆這樣的身軀?”
“你什麼意思!”
玉清泓不屑道:“蠢貨,你也隻配用那兩個蠢貨劍修的身軀了。”
聽到這裡,溫雲下意識地往自家兩位師兄身上看去。
那兩人臉上的驚喜笑容仍存,神情也沒有半點慌張驚恐,要不是現在沒有那熟悉的鼾聲,她恐怕都要誤會這兩人是睡著而已。
好吧,看起來的確是不太聰明的樣子……但是他們之所以中招也是因為太過憂心玉清泓,這樣的的赤子之心乃是真正的正道劍修。
況且朱爾崇跟包霹龍之所以心機不深,也是因為他們全身心投入道了劍道之中,這兩人也算是年輕一輩中少有的天才,在清流劍宗之中也是兩峰的大師兄,是未來要繼任峰主之人,論實力並不比姜肆遜色。
溫雲在心中替他們二人辯駁,她這兩位師兄並不是這魔修口中所說那麼不堪。
然而在場的另外三人可並沒有要替他們辯解的意思。
謝尋被玉清泓踩在腳下,後者面無表情地將視線移到玉十九身上,打量了一下他,皺眉:“你也不配用這麼好的肉身。”
玉十九並不惱怒,反而面帶諂媚笑容地匍匐在地上:“尊上您說得是,我這般廢物的東西用這具身體已是足夠了,怎敢勞煩您再為我費心?”
聽了這話的玉清泓毫無反應,隻是漠然地下令:“去聯絡另外那個,讓他過來接手姜肆的身份。”
玉十九叩首稱是,隱入迷霧中,過了良久才低著頭回來。
他面色驚疑不定,聲音有些顫抖:“尊上……”
“嗯?”
“我用了血脈之術與他溝通,等待許久都沒有得到回應,恐怕是……”
話未說完,玉清泓一手橫掃過去,一道勁風將玉十九打趴在地:“你們這群人都是些廢物!”
他目光在謝尋跟玉十九之間掃來掃去,謝尋狠狠對視過去,臉又被對方的腳踩得完全陷進爛泥中。
最後視線還是停在玉十九的身上:“你這具身體廢了,過來,我幫你換具好的。”
溫雲皺眉,心道這玉清泓竟然不止能自己奪舍,還能替他人奪舍,看樣子他所修習的所謂神魂法則非同一般。
好在她精神力強大,換句話說,她的神魂其實要比玉清泓強大的多,雖然她沒有修煉奪舍這種陰毒狠辣的功法,但是玉清泓是無法欺到她頭上的。
若他真的想不開了要來奪舍她,體驗一下當漂亮小姑娘的感覺……雞蛋碰石頭什麼樣,他應該就會變成什麼樣。
想到這裡,溫雲甚至頗有些期待對方對自己下手了。
然而玉清泓現在壓根沒心思處理她,他鐵鏈子拉扯著姜肆的身體到玉十九的面前,冷冷下令:“躺在他身邊。”
哪知方才畢恭畢敬,幾乎將他奉做神明的玉十九此刻卻面露驚恐,手腳並用地往後退:“尊者!我不能再換了,換到這具軀體的時候我都是僥幸才活下來,再換一次我肯定會死的,求你放過我,我還想為您奉獻……”
話音未落盡,玉清泓冷冷地打斷他:“現在就是你為本座奉獻一切的時候了。”
那條巨大的黑蟒無聲地遊至玉十九的身後,蛇尾恍若沉重的黑山石將他死死壓在地上。
而玉清泓的手掌在這時也籠在他的頭頂,溫雲察覺到一股極其玄妙的力量開始朝著這邊湧動。
“這是……”溫雲慢慢凝重起來,她心中已經有了隱約的猜測。
“這是天地法則的力量!”
溫雲曾經掌握過時空法則,這是傳說中隻有神才可以掌握的天道之力。而在玉清泓身上,她感應到了相似的力量。隻不過玉清泓的這股力量同她感悟到的時空法則相比要弱小得多,在等級上似乎要比時空法則低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