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點名的溫雲認真地託腮凝視這團迷霧,而後無奈搖頭道:“這迷陣似乎與一般的靈陣構造截然不同,我平生從未見過這般離奇的靈陣,這次竟無從下手。”
還未等姜肆開口,玉十九便先出言,好生安慰道:“溫師妹切勿自責,我知道你已盡力。”
溫雲涼悠悠地看過去:“我其實倒也沒自責。”
“……”
面對一個全新的迷陣,若換成千黎深在此,指不定會拿出幾十個陣盤開始原地推演破陣。但是這次來的是一群劍修與刀修,這兩種人堪稱修真界最直的性子。
所以溫雲話音剛落,拔劍的拔劍,提刀的提刀,皆是躍躍欲試:“無需害怕,我來將其砍開!”
她都還沒來得及阻止,那四人已在姜肆的帶領下殺氣騰騰地飛身掠入黑霧中,不見蹤影。
溫雲皺眉,這次還真是姜肆帶的壞頭,這貨在千陣塔中凡遇陣法必用刀亂砍,還真就讓他一路砍上了塔頂!她那幾位師兄本就存了跟姜肆比較的心思,這會兒居然想都不想就衝進去了!
唯一慶幸的就是她能用魔法陣探查所有人的位置,將所有異常掌控。
她默默地抬頭看一眼葉疏白:“你們劍修都這樣嗎?”
都這樣把生死置之度外嗎?
葉疏白雲淡風輕答:“我那一輩的格外怕死,同他們大不相同。”
溫雲想了想葉疏白那一輩人的操作,那群人能在玄天秘境開啟時跪地求仙人出現,好像並不比朱爾崇他們聰明到哪兒去。
她厚顏道:“許是你那一輩的聰明都落到你那兒去了,我這輩的聰明盡數歸我了。”
葉疏白靜默片刻,卻沒反駁,反而微微頷首:“你說得對。”
他的同輩人一個比一個愛耍心機手段,卻沒曾想過了五百年後這一輩的劍修變得這麼單純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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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劍修:請不要用那兩人來代表我們所有。
溫雲痛心疾首:“以後要想辦法阻止師兄們同刀修們來往,本來就耿直,再待久些怕是要變得跟刀修一樣憨。”
刀修:好巧,我們也是這樣想你們劍修的。
*
玉十九幾乎是緊貼在姜肆身後闖入迷霧的,由此可見,這次不管是密謀壞事還是暗害,他的目標都是姜肆。
至於槓了一路的溫雲則被無視了,對方甚至都沒有要招呼她進去的打算,反而好似躲洪水猛獸般將她甩開。
說來也怪,那幾人進去後便似銷聲匿跡般,竟無半點動靜傳出,按著朱爾崇跟包霹龍的咋呼性子來說這絕不正常。
不過溫雲為了一探究竟,自是免不得進這迷霧一趟。
然而她的腳剛踏入迷霧範圍內就察覺到不對,隻感覺周身的一切聲音與光線仿佛都被迷霧吞沒,整個人恍若陷入一片虛無空洞之中。
這與先前在千陣塔等待換陣時的感覺極其相似,但是比那個還要可怕幾分,因為……
溫雲發現自己身上原本運行流暢的靈氣竟然逐漸開始變得滯澀,這片迷霧好似活物,一絲一絲地將她身體身體中的靈氣纏繞住,最後徹底將其封住!
而先前與她一同踏入迷陣的葉疏白,不知何時竟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溫雲心中鎮定若水,面上卻裝出驚慌失措的模樣往後倒退著逃跑。
眼下她出演的這幅矯揉造作的模樣著實與人設不符,若是換成熟悉她的人在此,肯定會覺得這是個假的溫師妹,但是沒關系,對方與她並不相熟。
“朱師兄!包師兄!你們在哪兒?”
她緊抿著唇,小心探視著周圍,將裙角捏得緊緊的,看上去警惕又緊張。
然而迷霧中唯剩陰冷的風與無邊無際的黑暗,隻能勉強看清腳下是一片枯死的荒草,她小跑著往前,想使用靈力卻沒能成功,最後驚呼:“此處有何蹊蹺!為何我的靈力不能用了!”
黑暗中沒人答話。
溫雲仍在一邊呼喚著幾個同伴的名字一邊做作地奔逃著,看似好比一隻無頭蒼蠅,實則卻在不知不覺中朝著這迷霧的中間闖去。
這片迷霧能阻隔封印靈氣不假,但是很可惜……
在溫雲的精神力探查下,它就像是一片被點亮的地圖,這裡的人與物,所有東西盡在她的掌握!
“咔擦——”
在踩斷一根枯樹枝後,溫雲止步,又喊了一聲姜肆的名字。
過了會兒,一道溫潤的男聲在極近的地方虛弱響起:“這聲音……可是清流劍宗的溫師妹?”
溫雲高聲回應:“正是!你是何人?”
對方的氣息變得極其微弱,聲若遊絲道:“在下玉清泓……溫師妹,你怎會在此處?”
溫雲驚喜道:“竟是玉師兄!我的事日後向你慢慢道來,倒是你族中的玉十九讓我們前來營救你,如今總算找到了,你可安好?”
她一邊說著一邊往前,隻見前方有微微光亮起,借著這些許微光,總算將前方境況納入眼中。
眼前的境況頗為慘烈。
一張看著就極其貴重的琴化作碎木屑,隻有斷裂的琴弦還能看出它原是什麼。
昔日清雅高貴得恍若天人般的玉清泓四肢皆扭曲成可怕的角度,一襲錦袍破碎得仿若爛布掛在身上,清雋秀麗的臉上亦布滿鮮血,這模樣是驚心動魄的悽慘。
在他身後,一條鐵鏈鎖在他的腰間,將他禁錮在原地無法逃脫。
玉清泓吃力地張嘴,啞聲道:“溫師妹快逃,這兒……這兒怕是有魔修!”
他哀絕垂眸,眼中盡是悽涼與讓人心碎的無望,仿若跌落塵埃的一朵雪蓮:“我身負重傷……無從逃離……溫師妹願以身犯險前來相救,清泓甚是感激,但是這魔修陰辣狠毒,我怎忍你同我一起遭難,你快趁著那魔修還未來,速速逃離吧。”
溫雲眼中又是驚恐又是猶豫,最後她似乎做了決定,堅定道:“身為劍修豈可見死不救,玉師兄且忍耐,我想辦法將你身後的鐵鏈弄斷!”
說罷,她跑上前,拿著手中木劍奮力劈向那鐵鏈。
然而沒有靈氣的鐵鏈哪是一把普通木劍能砍斷的?
任憑溫雲如何用力,它依舊半點沒有損傷,倒是倒在地上的玉清泓氣息越來越虛弱,聲音已經變得支離破碎。
“溫師妹……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然而我方才受了魔修一掌心脈俱損,現在是活不成了。”
“我隻惦記著家中尚未成年的幼弟,你過來,將我懷中的玉佩拿去,那是我玉家嫡系的傳承之物,還望你日後有機會送予他……”
他口中勉強一兩字便停下來歇一歇,看起來已是油盡燈枯毫無生還餘地了。
溫雲的眼神逐漸變得不敢置信,她奔到玉清泓跟前,後者眸子微微闔著不再動彈,身上氣息仿佛死去一般寂靜。
她掩住強烈的哀傷,痛道:“玉師兄,我定會替你轉交玉佩給你幼弟,你且安心去罷……”
溫雲的手剛剛朝著玉清泓伸出,躺在地上的那個死人卻倏然而動,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力氣大得驚人,似乎要將她的手腕殘忍捏碎。
慘白無血色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個極淡極淡的笑容,同這張溫潤的臉全然不符合,陰冷邪魅得可怕。
玉清泓輕笑道:“那便多謝溫師妹了。”
他緩緩地將眯著的眼睛睜開,直直地對著溫雲的眼睛。
“睡吧,我的意外之喜,睡醒了就是我的乖寶貝了。”
那是一雙幽黑的眸,在這無邊的黑暗中隱約透出一絲極其細微的血紅絲線,那線在漆黑的瞳孔中極其隱匿,蜿蜒盤蜷,細看之下這扭曲的形狀像極了一條血蛟。
溫雲定定地看著他,眼神逐漸變得呆滯無神,最後化作一片空洞,整個人仿佛化作一具屍身往後倒去。
但是玉清泓卻隻是低笑一聲,一把摟住溫雲的腰將她放平在身側,而後解下她的芥子囊在其中細細翻找著什麼,然而隻在裡面看到一堆毫無靈力的石頭和木頭,並沒有在其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玉清泓半躺在溫雲身邊,眯著眼拿了一塊拳頭大的透明石頭放在眼前。
嗅了嗅,又伸出舌頭舔了舔。
然而任憑他如何試探,這石頭看著還是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正如那堆隻配拿來做柴禾的木頭一般,沒有絲毫價值。
“嗯?你收集這些東西做什麼?怎麼會喜歡這些廢物?”
他喃喃地問了一遍,卻並沒有要等到溫雲回答的意思,隻是一臉陰冷地將芥子囊擲到一邊。
“在哪兒呢?”
玉清泓的聲音從舌尖吐出來,尾音微微拖長又上揚,變得低沉又慵懶。
他眯著眼緊盯著昏睡過去的溫雲,陰冷的視線仿若化為實質,最後定定地停留在她的丹田處。
“我知道了。”玉清泓喃喃自語,緊皺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你跟謝覓安一樣,將它用來放置金丹了,嗯,就是這樣沒錯,我已經感受到那股法則的氣息了。”
“待我將他們全部變乖再來取它好了,你暫且替我保管片刻。”
“那可是帶著天地法則的玉嬰啊……那群廢物連它真正的用途都不清楚,又怎麼配得上它?嗯……你這小丫頭倒比那些廢物好一些,但是也配不上。”
然而靜靜躺在地上的溫雲對此毫無反應,她眸子緊閉氣息低沉平穩,仿佛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昏睡。
沒有人知道她現在多難受。
太難受了,明明就是精神力王者級大佬,現在卻要裝作被一個鑽石的吊打,這真是太難受了!
更要命的是剛才她倒下來的時候正好有隻該死的蟲子在她腿上爬過去,現在痒得不行,又不敢調動魔力來驅蟲,隻能強忍著不動繼續裝昏迷!
演戲真的是太辛苦了,溫雲在心裡長長嘆息。
剛才她在那兒那麼做作地裝柔弱裝善良就算了,現在還得在這兒躺著裝死聽邊上這位神經病念念叨叨。
而且這廝還瞧不起她芥子囊中的魔法石跟魔法材料?還敢說這些是廢物?
恕溫雲直言,加上她本人,整個玄天秘境真正的大寶貝全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