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忍一臉尷尬又羨慕地轉回了身,還是看看今日獵比,自己找霜凌仙子吧。
顧寫塵的目光淡淡地掃像乾璃鏡圖。
精準落點。
…
此刻。
霜凌正頂著一頭炸毛,茍在人群後邊。
誰說金丹的雷不疼的?誰!
她感覺自己渾身都被電療了一頓,從此再也不會有網癮了!
發頂的毛被雷劈得嘟嚕起來,她體內的熱意在丹田處緩緩凝結成一團氣,脹脹的。
顧寫塵說她剛剛結丹,境界還不穩,建議她在山裡打一隻九階仙獸鞏固一下。
是人嗎!
是人話嗎!!
霜凌打定主意,縮起脖子,面紗緊扣。
她又不是來拿第一出風頭的!霜凌被雷劈得頭腦異常清醒,她這輩子吃的最大苦是需要追趕顧寫塵的修為,又不是讓她追趕他的裝逼!
於是霜凌茍茍祟祟,堅決不出風頭。
坤侖山前,龍吟虎吼長嘯而起,坤地上空重現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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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轟隆的嗡鳴聲中,附著王印的三山大陣緩緩開啟,一時之間,流水飛瀑之聲傾瀉而出,無數仙草妖獸隱匿其中,沛然靈氣洶湧四溢,雁鳥飛掠長空——
坤侖山門,開了。
青紫的雲霧騰起,浩浩蕩蕩的各洲弟子湧入其中。
坤侖山獵是給年輕一輩歷練之用,凡入山弟子皆排入乾璃鏡圖上的名次,以狩獵妖丹仙草的數目為計,是一個代表自洲一戰聲名的好機會。
每年坤侖山獵都會有一個天狩靶,能獵得天狩靶的弟子,將得到坤地王族的獎勵,並且能夠在仙盟大會之時被邀請入乾天聖洲,得到無上的榮幸。
坤地王族富庶,坐擁仙洲最廣的山脈,才能年年開得起這樣的盛事。當然,既然已經如此無私,那各洲弟子一入坤侖山獵便是各憑本事傷亡自負,即便出現任何團體造勢、打雜搶燒、奪寶越貨的行為,除非有意外險情,各洲長輩不得幹預。
霜凌在人群中穿過雲霧,濃鬱的草木之息凝結在發梢,幾欲滴落。
仿若隻有幾息,眼前再清明時,人卻已經在十萬大山之腹地。群山靜默無聲地看著,像是巍峨亙古的巨物,潛藏著無數天材地寶,以及修者們夢寐以求的機緣。
然而,有些人看的是仙草走獸,有些人看的是人。
“這個少俠不錯,腿長有力,打七分。”
“可以侍奉聖女。”
“那個少主也可以,腰細,五官端正,打五分。”
蔻搖等合歡宗子弟在人群中興致勃勃給眾人顏值打分。
這還是他們潛伏入劍宗之後第一次回到外邊的世界,簡直被外面的元陽迷花了眼,開始挑三揀四。
“這個不行,歪瓜裂棗,做你夫君。”
“是你夫君!”
“你夫君!”
顧年冷哼一聲,和顧璃一起拂袖路過他們。
雖然沒聽清那些人在嘀咕什麼,但是看她們的德行就上不了臺面,出來也是丟歲祿劍宗的臉。要不是各洲子弟都協同作戰,很少邀請外洲人,他們顧氏子弟才不想帶這些外門。
霜凌慢悠悠地跟在他們身後。
跨越金丹的門檻之後,雖然尚不穩固,但現在再看顧年顧璃他們的動作竟覺得十分凝滯緩慢,運劍時全是漏洞。
現在不僅是一劍就能挑飛,她甚至不用動就能把他打飛,簡直像欺負人一樣。
以金丹開始,每一大境界才有雷劫需渡,意味著這種水平的修為已是真正地在與天相爭,而非僅僅鍛煉筋骨延年益壽。
霜凌震驚地想,原來每一大境界向下俯視,對方菜得這麼明顯?
那顧寫塵隔著好幾個大境界看她,不會像痴呆吧!
霜凌嚴肅地捏緊了拳頭,他那次修為損傷果然是看不起我。
沿著古老粗糙的巖壁拐入山道,遠處忽然響起了猛烈的獸吼——速度快的弟子已經開始截殺妖丹了!
顧年和顧璃對視一眼,更加不爽,急忙加入尋找靈獸的行列,雖然收割仙草靈芝也能計分,但哪有獵殺巨獸來的風光?
他們今日一定要超過那個霜凌!
霜凌壓根不想和他們卷,她的鼻尖抽動了兩下,覺得似有一股潮湿的腥氣。
人群中有人低頭查看,籲了聲,“诶,有蛇啊——”
那人撿起腳邊細細的小蛇,看了看,就失望地隨手拋開,“我說怎麼這麼腥臭,這又不是什麼靈物。”
坤侖山孕育無數天地靈獸,若是運氣逆天連青龍白虎都能得見,區區小蛇,甚至不是什麼名種,剖丹都剖不出來。
其他弟子鄙夷,有人卻目光興奮地伸手去抓,抓小蛇引大蛇,千年蛇丹壯陽強——
忽然,手被人按住,少女低低出聲,“別碰。”
蔻搖一看,目露驚喜:“聖——”
“噓。”
霜凌看著地面上密密麻麻如水流般的蛇,頭皮也有點發麻。原著裡聖女被隱秘帶到坤侖山中,在這裡吃到了不少苦頭。
這些古山的歲數可以從開天闢地開始算,按現代人的眼光看,會有不少不知名的遠古細菌;以修仙界的眼光看——霜凌修為一破境,便能看出這每條蛇都隱隱有暗光流轉。
總之,沒那麼簡單。
蔻搖見到聖女,立刻興致勃勃地在人群中給霜凌指,“這個,這個,還有三個,今晚三個,可行?”
霜凌心裡大驚這也太猛,表面上卻風輕雲淡揮了揮手,“入夜詳談。”
蔻搖不疑有他:“嗯!”
一道微妙的視線遠遠落在身上,霜凌的耳朵尖動了動,但覺得不至於——神識再強也不能探入坤侖山之中吧?
她抖了抖肩膀,正要拔根木棍,挑飛爬過來的蛇,一雙修長的手卻越過她,聲音溫和內斂地制止道:“請…稍等。”
說著,一個背著竹筐的青衣少年伸手從木棍之下摘下了一朵塌下的碎蓋蘑菇。
“不好意思,這是四階靈藥鹿花菌,不小心壓碎了會有毒,而且……就浪費了,所以我才出言制止。嗯,如果小友也想要這菌子,我可以分給你,請原諒我的唐突。當然,如果小友看不上這菌子,那也是我唐突了,抱歉。……”
霜凌看著眼前的少年面對著石壁說了這一大段話。
越聽,眼神越是感動。
社恐,沒跑。
在這飛沙走獸掛比橫行的修仙界裡真是罕見,他鄉遇故知啊!
蔻搖趴在她耳邊悄悄興奮地說,“聖女,這是巽風葉家的少主,葉斂,各方面條件都不錯,那方面估計也……”
霜凌連忙按住她,但又覺得這名字很耳熟。
她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一下,然後瞪大眼睛。
這、這不就是那個仙盟之會上被顧寫塵打得道心破損的人嗎??
葉斂瞥了一眼霜凌,見少女眸光明亮震驚,於是又飛快轉頭,耳朵迅速爬上一層紅暈,“實在抱歉,是我太冒昧了。”
霜凌連忙道,“沒有,不會!”
城樓觀望臺上。
“看,我家少主向來是溫潤如水,心中無怨,翩翩君子。”
葉家師伯看著乾璃鏡中的葉斂,慈愛地捋了捋胡子,葉斂正和那名外洲女子有商有量、你來我往地交流。在這樣資源搶奪的山獵中,盡顯君子之風。
葉師伯餘光得意地瞥了眼那白衣劍尊,果然,見顧寫塵也在定定注視,心想這下認出來了吧?
雖然修為打不過,我們家葉少主在品行外貌也極為出眾,如今更修丹藥道,能生死人肉白骨。
劍尊默不作聲地看了片刻,然後不動聲色地擦起了劍。
葉師伯:“……!!”
不會又要打我們少主吧??他現在隻有金丹,他還是個孩子啊!
顧寫塵半闔著眼。
山下,霜凌看著眼前這張清秀端正但表情十分內耗的臉,眼底湧起淚花,心中緩緩湧起了強烈的共鳴——我懂,我懂啊!
我懂你為什麼內耗!
因為我的道心也被同一個人反復捶打!肉質Q彈!
不是你的問題,他們天才就是這麼慘無人道!
葉斂承不住這樣的視線。
他以為對方是因為他要分給她才這樣感動,一時有些坐立不安,“要不這鹿花菌我就全都留給小友了,你不用——”
“沒關系!”
少女清凌的聲線驀地撞入他耳中,“我們一起吧,這裡危險。”
同是天涯淪落人,能搭把手搭把手。
葉斂怔怔地看著眼前戴著面紗的少女,她的眼睛很漂亮,甚至不能細看直視,否則耳朵就會發燙,他連忙別開臉,“小友不用管我,我……”
“啊啊啊——!”
前方的弟子忽然有人慘叫出聲。
捧著肚子佝偻下去,很快就幾乎無法直立。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他慘叫。
“說了讓你別吃那塊涼瓜,你偏要吃!”
“不、不是——啊啊啊——”
轉瞬之間,那慘叫聲就變得悽厲起來,大山深處驚起一排飛雁,在天邊劃出不祥的符號。
“我肚子裡有蛇,有蛇啊!”
“什麼?!”
霜凌猛地抬頭。
事情果然沒那麼簡單,原著中男女主也有一段與蛇相關的劇情,可是現在他們不應該出現才對啊?
原著中的大男主在歲祿大比上碾壓君不忍成名,和女主的奸情也沒有被發現,順理成章地來到坤地聯姻。女主心痛欲絕下偏要跟來,然後兩人在坤侖山獵中一起發現了一種能鑽入人身體的人蛇。
當時弟子們接連中招,他們二人找到了萬蛇老巢,在裡邊用了一天一夜斬殺大蛇,出來時便雙雙破境——
是的,這倆人具體在裡邊幹什麼,無需贅述。
但其實那是因為男主釋放了他修成的荒嵐之息,讓坤侖山中的靈獸發狂,山崩地裂,而他真正的目的是在混亂中得到這封於坤侖山中的一個重大機緣……
那問題來了,現在顧莨因為公開墮魔,根本不能現身,理應在歲祿劍宗受罰洗髓才是。
要麼,顧老宗主根本就沒有罰自己的親兒子。
要麼,顧莨這大男主,又有人給他吃金手指了!
他還是會在這場事件中掀起魔禍,而且此時的他既沒有九荒息嵐書也沒有荒北之極的鑰匙,那他釋放出的魔氣、引發的騷亂,恐怕會更大。
果然,很快就有越來越多的弟子開始痛苦嚎叫。
甚至剛才沒摸過蛇的人也出現了腹中劇痛的症狀。
而腳下的地,忽然動了。
…
“奇妙。”
“她果真無礙。”
遠處樹影下,一人搖著折扇,漆黑含笑的眼睛注視著少女身形。
群山震動,似有巨物緩緩出沒,所有弟子都因為人蛇荒息而痛苦不堪,唯有她是例外。
“莫非她體內沒有生出蛇?”
“非也。”
“並非是她沒有生蛇。”
“而是聖體身似汪洋洪荒,即便是通天巨蟒,於她體內不過滄海蜉蝣,遊不出來的。”
顧莨黑眸透出光亮,看著山體緩緩打開。
“真是…完美的身體。”
…
霜凌心知不好,握住手中的小劍。
怪不得方才她覺得這蛇暗光古怪,人蛇看似是蛇,實際隻有一顆蛇頭,它的七寸以下全都是荒嵐之息。
普通的正道修士沒有接觸過這種炁,但它卻強大而無孔不入,不經意觸碰人蛇之後便會透體滲進經脈,開始吸食修士體內的靈氣。然後它不斷膨脹勃大,小蛇化蟒,最後直接撐破內府、破體而出,人則經脈盡斷,形同報廢。
糟糕的是,如果蛇息越多,濃到一定程度,不碰人蛇也會滲入體內。
霜凌心中默念著九荒息嵐書心法,一邊悄無聲息地吸納著四周的荒嵐,一邊清點人頭。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大人不在不要硬剛。
霜凌拉扯上合歡弟子,再一把抓住葉斂,葉斂白淨的臉頓時紅透,“!”
“走!”
城樓座上,有人擦劍的手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