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季澤抽不開身,過後了解了情況,立馬也把她提到了銷售部,成為少數幾個女銷售之一。如今她說話雖然還有著口音,膽量卻是鍛煉出來了,人還有股韌勁兒,銷售額一直在穩步提升。
這次她要去的就是之前那個染布廠,遠遠看到熟悉的三輪和紅背心,警衛就從警衛室探出了頭,“你怎麼又來了?”
“我這次是上班時間來的,不堵您的門。”以前在婆家,什麼樣的白眼打罵沒受過,在燕都這小半年已經是陳招男這輩子最受人尊重的半年,她笑著停下車,先將兩盒煙順窗遞進去,“謝謝您之前的提醒。”
警衛早把之前的事忘了,看到還有些意外,就要往外推。
陳招男已經從窗邊離開,拍拍車上的貨袋子,“這是我們廠新出的去油靈,剛在發明創造展覽會上得過金獎的。”
什麼發明創造展覽會,警衛不懂,但去油劑他知道啊,“你們還真回去研究洗滌劑了?”
陳招男點頭,“還麻煩您幫著跟廠裡說一聲。”
有人來推銷新洗滌劑,本來就得跟廠裡說一聲,何況對方會辦事,一來就送了他兩盒煙。
警衛往裡面打了個電話,不多會兒就有供應科的人出來,帶著陳招男和車進了廠。
發明創造展覽會金獎是個活招牌,何況陳招男還帶了一小袋先給他們試用,“我們老板說了,不好用他包賠你們的損失。”
這句包賠他們的損失口氣夠大的,正好廠裡剛有一批布染出來,需要清洗,供應科的人直接把東西送了過去。
當天陳招男是空著車回去的,除了這一車的去油靈,還帶回了染布廠長期供貨的訂單。
其他銷售員也都各有收獲,哪怕東西沒有送出去,試用裝對方也留下了,還要了他們廠裡的電話。
沒幾天,廠裡又陸續接到了數筆訂單,燕都這些染布廠被他們一口氣拿下了三分之一。
剩下那些有早和供貨廠家達成了協議的,有回扣要得太狠,他們沒同意的。反正他們是新廠,產能有限,光這三分之一就夠他們吃了,利潤甚至比液體肥皂還要大。
銷售部幾個老人過來交貨款,沒忍住說了句:“這兩個方子可真賺錢,老板小叔嫁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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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小叔嫁得好?
陳招男想想那個高大挺拔不苟言笑的年輕軍官,沒吭聲。
季澤聽到他這話,也有瞬間的出神,過了片刻才恢復如常,笑道:“要是當著我小叔你也敢這麼說,我敬你是條漢子。”
和季澤籤完約,後來再有人來打聽去油靈,林喬就全都推拒了。會選季澤,也是因為對方分成給得高,賬目又幹淨,廠子也已經有了規模。
沒想到之前和她面談那個國營廠子又打來了電話,問她考慮得怎麼樣了。
這明顯是對方更急,更想從她手裡買方子,偏偏還放不下姿態,分成給得那麼低。
林喬笑著把之前跟別人說的又跟他說了一遍,“抱歉,配方我已經賣出去了,有機會的話,下次咱們再合作。”
“已經賣出去了?”對方明顯一愣。
隻是不等他說更多,廠裡的人就來找他,“那配方對方是不是賣出去了?”
這麼快廠裡就知道了,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來找他的廠領導說,“燕都第三染布廠、第九染布廠,全不跟咱們訂貨了。第七染布廠倒是願意繼續訂,但是想讓咱們把給他們的回扣再提一成。”
“給他們的回扣已經夠高了,還提?”他忍不住皺眉。
“所以讓你去談,你都談什麼了?新出那去油靈用量少,還省時間,成本差不多,誰不願意買他們的?”
等木子化工廠的去油靈徹底在燕都賣開,才漸漸沒人來找林喬了。林喬也依諾,買了一大堆東西給辦公室的同事們宰。
真的是一大堆,有稻香春的各種點心,還有瓜子、花生、核桃等炒貨。全都用紙袋子裝著,放在一個半米多長的大紙殼箱裡,從車上拿下來的時候林喬想自己抱,季鐸沒讓,“沉,我幫你送進去。”
那天從醫院回來,兩人關系好像緩和些了,又好像沒有緩和。
離婚這事林喬沒再提,也不故意避開和對方的交流,但照比那件事曝出來之前,就是差了點什麼。
季鐸也沒再說那樣的話,他本來話就不多,在醫院那一晚上幾乎把三天的量都用光了。
當天半夜林喬醒來,卻發現男人靠在外面的欄杆上抽煙,一根接一根,身影難得透出些蕭瑟。
她靜靜望了會兒,睡不著,卻也沒出聲,等男人散了味道準備回來,又閉上眼假裝自己從沒有醒過。
對方卻還是在床邊駐足半晌,甚至輕手輕腳倒了杯熱水,等身上暖和了,才掀被進入被窩。
林喬感覺有人把她從單人被中撈走,裹進大雙人被裡,裹進他暖熱的胸膛。有人摸摸她的頭,還在她發頂落下一吻。
早上醒來,身邊卻是空的,雙人被已經疊得豆腐塊一樣放在床頭,她又重新回到了單人被裡。
此刻見男人要幫她送,她也沒說什麼,走到大門口,先拿了幾包送進警衛處。
警衛完全沒想到她會給自己送東西,她隻是笑,“這些天我電話多,麻煩您總過去叫我了,這些您拿著闲著沒事的時候吃。”
“這點事算個啥?用得著你這麼客氣?”警衛嘴上說著,臉上卻很誠實地露出了笑紋。
等到了辦公室,一眾同事更是圍上來自己挑,“咱們大戶這是把方子賣出去了?”
有拿點心的,也有拿炒貨的,就連隔壁文科辦公室的畢娘娘也過來蹭了一包,看得出和林喬的熟稔。
林喬好像一直這樣,無論到了哪裡,無論最初別人對她的印象怎樣,時間久了,都能和她處得不錯,隻除了極個別人。
季鐸盡職盡責把東西搬進去,見有人找什麼找不到,還順手拿出來遞過去。
對方簡直受寵若驚,看他這肩上的槓槓星星,這嚴肅的氣場,還以為他多不好相處呢。
有人還拿胳膊懟了林喬一下,小聲努努嘴,“你愛人?”
林喬“嗯”了聲。
“你不錯啊。”對方朝她擠眼睛。
學校這麼多女同志,也沒見誰愛人幫著送過東西,尤其是部隊那些兵疙瘩,小林這嫁的還是個團長呢。
果然夫妻間的事,外人也就是看個熱鬧,林喬笑笑,從箱子裡拿出幾包,“我給曾校長和齊副校長那邊也送點。”
“去吧。”高組長已經打開一包核桃吃上了,還給其他沒來的同事留了幾包。
剛好季鐸要走,兩人一起出門,正碰上齊副校長過來,“我正準備找你呢,小林你那推薦結果出來了。”
季鐸腳步就頓了頓,林喬臉上也露出些期待,“結果怎麼樣?”
“推薦通過了。”齊副校長笑起來,“你準備準備,下周三去那邊參加考試。”
能讓參加考試,那隻要答得別太差,基本都沒什麼問題。
林喬也笑起來,鳳眼明亮,“我一定好好準備。”又趕緊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今天我請客,大家都有。”
那是真真切切的,沒有一點陰霾的,對未來充滿向往和期待的笑。
好像一隻羽翼豐滿的鳥兒,終於要展翅飛向屬於自己的天空。
有那麼一瞬間,季鐸感覺她要離自己更遠了,可整個人也變得更加耀眼了。
到了第二周周三,林喬提前和別人串了課,早上從家裡一出門,直接坐公交去了清大。
這所老校如今還沒有經歷百年,歲月卻依舊留下了無數痕跡,比起林喬前世那些高樓林立的新校,倒有股別樣的韻味。
林喬沿著路邊的銀杏樹走進去,按學校給的地址找到門,敲了敲,裡面的人核實過身份,又帶她去了不遠處另一間辦公室。
這看著不像是要筆試,果然對方安排她在屋中間的椅子上稍等,很快又出去叫人。
不多會兒幾名考官陸續到場,看年齡,全都在四十到五十幾歲不等,最後一個進來的林喬還有些眼熟,是那天在展覽會上見過的嚴茂山嚴教授。
那前面這幾位的身份就也很好猜了,搞不好她今天這不是入學考試,是導師挑人。
林喬心裡很快有了猜測,人卻一點不慌,鎮定、從容、落落大方和幾人打了招呼,做簡單的自我介紹。
這就讓嚴茂山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他可不信這小丫頭那含笑的眼神,是沒認出自己。
認出來了,也猜到這場面試的考官都是些什麼人,還這麼穩得住,別的不說,這心態是真的好。
等兩邊全都坐下,真開始面試,就發現林喬好的絕對不隻是心態了。
知道她是高中化學老師出身,幾人一開始並沒有問太深奧的東西,聊了幾句發現她對答如流,才稍微涉及到大學知識。
沒想到連提兩個,她都能準確答出,而且看神色答得並不勉強。
這就有點讓人意外了,畢竟她今年周歲才十九,一般人像她這個年紀,也才上大學。
她在學校任職時間也不長,隻有不到一年,按理說應該接觸不到大學的知識。要不是實在缺人,她那兩個獎項又實在拿的出手,大家惜才,這才決定過來看看,甚至都做好了她研究生頭一年需要補基礎的準備。
那位最年輕的考官就問了林喬一句:“專門看過大學的課程?”
“聽說學校要推薦我直接考研究生後,看了一些。”林喬總不能說這些她都學過吧?
那人沒再說話,換了另一個人來問其他問題。
林喬回答問題的速度並不快,但是言語簡練,總能切中要害,看得出說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有人翻翻她的資料,問起她提建議的事,她也沒有露出任何得色,“都是從我自身工作出發,有的一些想法。”
有底子,有能力,又難得不性格浮躁,是個能沉下心搞研究的苗子。
三個考官有兩個都露出了滿意的表情,這才有人問她:“想沒想過研究生要讀哪個方向?”
這個林喬早就想好了,“我想學材料相關。”
上輩子她學的就是材料,做肥皂,做去油靈,純粹是自己感興趣,利用課餘時間學了調整情緒的。
每次被實驗室裡停滯不前的實驗進度折磨得想瘋,或是被導師罵了。隻有做做這些有實用的東西,她才能找回學化學的初心與意義。
沒想到幾位考官聽了,全都沉吟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