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還沒吃飯,季鈞過來送季玲,說葉敏淑病了,在住院,季玲要託他們照顧幾天。
“敏淑病了?”徐儷十分意外,“昨天她過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啊。”
季鈞支吾了下,“就昨天下午突然病了,不嚴重,養兩天應該就能好。”
都住院了,還說不嚴重?
這明顯是不想和他們多說的意思。
徐儷幹脆也不問,“那你把小玲放這邊吧。”接過季玲拎著的書包,低聲問她:“早上吃飯了嗎?”
“沒。”季玲抿著唇,可能是出於擔憂,整小隻都沒了精神。
徐儷就親自去給她添了碗豆漿,又問季鈞:“你也沒吃吧?坐下來吃了再走。”
“我就不吃了,出去買點,還得給敏淑送去。”季鈞囑咐了季玲一句在家聽爺爺奶奶的話,就走了。
人一走,老爺子立馬給親親小孫女拿了根油條,“你張阿姨早上排隊去買的,還酥著。”
大油條炸得金黃金黃,一咬脆得掉渣,季玲腮幫子鼓起來,人卻還蔫著,“我覺得家裡肯定出什麼事了。”
“小孩子別瞎想,你爸不說養兩天就好了嗎?”徐儷嗔她一句,幫她夾了點小鹹菜。
“我說真的,昨天上午我舅媽來了,說有事要和我媽媽說。我媽媽下午就走了,再沒回來。”
季玲也到了心思敏感的年齡,家裡有個什麼風吹草動,再不像小時候那樣一哄就能被糊弄過去。
看季鈞支支吾吾,徐儷已經猜到這裡面有問題,隻是不能直說,“你要不放心,回頭讓你爸帶你去醫院看看。”
老爺子也轉移著孫女的注意力,“我看這根油條也挺好,你要是不吃,爺爺就幫你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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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玲一聽,趕忙拿筷子夾了過來。
等周圍隻剩他和徐儷,老爺子才嘟囔了句:“老大家這是怎麼回事?看把孩子嚇的。”
“反正肯定不是老大把人氣的,咱們認識這些人裡,就沒人比老大更顧家。”
“是沒人比他更聽媳婦話吧?”老爺子哼了聲,又忍不住壓低聲音,“你說能不能是小澤的事?”
這徐儷也不好說,不過這事要是曝出來,老大媳婦還的確有可能被氣進醫院。
老兩口都沒再說話,這時候客廳電話響,徐儷就出去接了起來,“喂,老二?”
別說徐儷,老爺子都有些意外,從裡屋跟了出來,“老二還知道往家裡打電話?”
以前可沒有這種事,有時候季鐸都出完門回來了,他們才知道他出去過。
徐儷拿著話筒聽了兩句,就沒忍住笑,“行了,我幫你叫。”放下話筒出去,“喬喬,老二的電話。”
林喬正拿了二踢腳在院子裡跟季玲放,職業病,還順便講了下火藥的配比和誕生。聽徐儷叫她,她也愣了下,“季鐸的電話?”他在外面又不方便,還能給她打電話?
季玲倒是朝她擠了擠眼睛,“小叔的電話~”被她在頭頂上揉了把。
徐儷更是滿臉的揶揄,“我生的兒子,二十七年都不知道往家裡打電話,現在倒是知道了。”
“可能是有事吧。”林喬不是很想接受這種暗示,走進客廳拿起了話筒。
“我到了。”季鐸嗓音低沉,言語還是那麼簡練,“已經問出來了,和上次是同一個人。”
果然是有正事,林喬正了色,“那人呢?抓到了嗎?”
“還沒,已經鎖定了大致範圍。”
“那有什麼需要我做嗎?”
“不用。”季鐸竟然說,“我就是告訴你一聲我平安,一切順利。”
就隻是為了說這個?
林喬下意識抬手,隔著毛衣摸摸脖子上的玉老虎,不覺又想起了他走前那個擁抱……
這男人不會是生怕她心太大忘了,特地打個電話來提醒她吧……
另一邊,醫院裡的氣氛就比老宅壓抑多了。
季鈞一進門,就看到葉敏淑躺在病床上又在哭,她這大半天好像都在哭,“你說你怎麼想的?當軍官不好嗎?你這都升中尉了,再幹兩年,最次也是個營長、團長。”
季澤從昨天送人來了醫院就沒走,人就坐在旁邊另一張病床上,沉默地聽著。
季鈞走進去,把帶來的飯盒放到床頭櫃上,“好啦別哭了,起來把飯吃了。”
“我哪吃得進去?”葉敏淑捂著心口,一臉殃殃的病態,“咱們培養他這麼多年,就是讓他幹這個的?”
這季鈞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皺眉看兒子,“你在部隊幹得好好的,弄這些幹嘛?趕緊關了,別惹你媽生氣。”
季澤沒說話,能說的他都和他媽說了,他那些壓力,他想改變的心,還有他這些天做出的成績……
然而葉敏淑統統聽不進去,也不想聽,隻說自己這些年多不容易,他這是在毀自己的前途。
見他不答應,葉敏淑果然又哭上了,“你這是想逼死我嗎?你看看咱們圈裡除了陳衛國,有誰幹這個?這哪是什麼正道?”
“國家允許的,政策扶持的,怎麼就不是正道了?”季澤實在沒忍住接了句。
“是正道怎麼以前不讓?”葉敏淑哭得更兇,“要不是當初你舅舅投機倒把,被人抓了,你以為我會讓你定那個娃娃親?這些年我一直盯著娘家,把人都得罪光了,還不是為了你跟你爸,結果你就給我幹這個!”
比起很多婚後一直貼補娘家,幫著娘家在婆家撈好處的女人,葉敏淑的確一心隻為了他們這個小家,季澤沉默。
季鈞就幫著勸兒子,“行了,你要是圖新鮮,幹這半年也新鮮夠了,要是缺錢,應該也掙了不少了。該收手就收手吧,你媽她這些年不容易,再說這也的確不是什麼好行業,哪有你在部隊穩定有前途?”
季澤再次不說話了,撇開頭,無聲用沉默做著對抗。
葉敏淑看著,一口氣差點又沒上來。
她還跑去敲打林喬,惋惜陳衛國,搞半天做那什麼液體肥皂的就是她兒子。
林喬當時一定在心裡笑話她吧?
還有老爺子老太太,也不知道清不清楚這事……
想到林喬,一股火氣又竄上葉敏淑頭頂,她不由坐起身,“你那什麼液體肥皂的配方,是不是林喬給你的?”
“不是小嬸給的。”這回季澤開口得倒是很快,“是我託小叔跟她要的。”
葉敏淑卻哪裡聽得進後半句,“好好好,我就知道是她撺掇你的。她自己丈夫在部隊待得好好地,卻來害我兒子,我不就是說了她幾句……”
“您能不能別什麼都怪別人?”
她話還沒說完,季澤已經騰一下站起,“我說了是我找她要的,她現在都不知道跟她要配方的是誰,怎麼撺掇我了?”
這一站,很多話很多情緒倒像是有了突破口,他停也沒停,“當初娃娃親是咱們家要定的,不想娶了把人推給小叔的也是咱們家。是咱們家對不起她,不是她對不起咱們,能不能別什麼都往她身上推?”
一番話說下來,竟然完全站在林喬那一邊,葉敏淑震驚得瞪大眼,一時連哭都忘了。
更讓她糟心的是,季鈞也立馬改變了立場,“小喬一年也跟小澤見不了幾回,怎麼撺掇他?你別想一出是一出。”
父子倆你一句我一句,聽得葉敏淑半晌沒說出話,最後一扭頭伏在枕頭上痛哭,“我怎麼這麼命苦?”
然而她更命苦的還在後面,自從那天從她家走了後,葉大嫂一直在留心她這邊的情況。
家裡沒人,就去液體肥皂廠打聽,然後就聽說老板已經好幾天沒來廠裡了,是因為老板他媽病了。
“你說他媽是咋想的?俺們老板人多優秀,這麼年輕,就把生意做這麼大。”看門的老大爺還和葉大嫂感嘆。
葉大嫂回去和葉大哥一說,兩人去街上買了一兜蘋果一兜橘子,就去了醫院。
季澤正在走廊裡和人說話,“馬上要過年了,從後天開始咱們廠也放假,放七天,初七再回來上班。你們看著排個表,每天安排兩個人過去值班,我這邊走不開,不過已經跟會計說好了,明天就發獎金。”
見到兩人他打了個招呼,“舅舅,舅媽。”因為葉敏淑這件事,態度難免不像以前那麼熱情。
葉大哥葉大嫂倒是挺熱情,問了他兩句:“小澤忙呢?”才提著東西進去。
葉敏淑身體其實已經沒前兩天那麼差了,之所以不出院,就是想拖著,用身體逼兒子低頭,將生意關了。
見到葉大嫂這個把事情捅給她的人,她也不是那麼痛快,隻恹恹點了點頭,全做招呼。
“你說你也是的,生這麼大氣幹嘛?”葉大嫂把東西放到了病床邊,“孩子大了,又不是不懂道理,你慢慢跟他說。把自己氣成這樣,姑爺不心疼啊?你大哥不心疼啊?”
葉大哥也緊皺著眉,先問了問她的情況,“我剛才在走廊上碰到小澤,怎麼他還準備年後繼續幹?”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葉敏淑更加氣悶,“誰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我成破厲害都跟他說了,他就是不聽。”
“他是舍不得他那生意吧?”葉大嫂猜測,“我聽人說,他這個每天最少能進賬好幾百。”
葉敏淑並不是很想聽,倒是葉大哥驚訝了下,“這麼多?”好像第一次聽說。
見葉大嫂點頭,他沉吟了下,“那是挺可惜的,他這都做出規模來了,手底下也還有那麼多人要吃飯呢。”說著皺緊眉,商量葉敏淑,“要不這樣吧,你讓小澤把廠子交給我跟你大嫂,我們幫他管著。”
“交給你跟大嫂?”葉敏淑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
葉大哥還真敢應,“交給自己人,總比交給外人放心,廠子這邊有人管了,小澤不就能回部隊上班了?”
“我說你們怎麼這麼好心來提醒我,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
葉敏淑用力一拍床頭櫃,等季澤聽到動靜快步回來,她已經沒收好力,一頭從床上栽了下來。
“敏淑病情加重了?”聽到這個消息,徐儷跟老爺子對視一眼,也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又是託詞。
季鈞這次看起來比上次還要疲憊,“她沒注意,從床上摔下來,把胳膊給杵了,醫生說最少得養半個月。”
胳膊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