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下一秒,男人直接拽過旁邊的被子,把她從頭到腳包了個嚴實,“睡覺。”
林喬:“……”
第二天報紙發售,葉敏淑單位的確有人看到了。
因為上面有林喬的工作單位,很多知道內情的都聯想到了季家頭上,還特地跑到她這裡來問。
說實話有純好奇的,但看熱鬧的更多。
畢竟葉敏淑這個人吧,平時看起來溫柔隨和,可骨子裡就一種我跟你們說話都是看得起你們。家裡突然多了個農村出身的弟妹,她雖然沒在單位說什麼,可什麼都不說,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像她自己的丈夫、兒子,還有非常看好的宋靜,她就要隔三差五狀似不經意提起一次。
如今林喬露了這麼大個臉,眾人當然要打著好奇甚至恭喜的名頭,來給她添點堵。
葉敏淑一整天下來臉都要笑僵了,偏偏還不能把妯娌不和擺在明面上。
不然豈不是讓人看笑話,她這個整天標榜自己賢惠的,也會被人說不會當嫂子,在背後說她連個妯娌都處不好。
還好這報紙隻發一天,過一陣子就沒人記得這事了。
葉敏淑咬牙想著,卻不知道這事的影響遠不隻如此。沒幾天,教育部便就此開了會議。
國家缺人才,這誰都知道,不然放開高考的時候,也不會允許社會各行各業的人員報考。
而允許這些有實踐動手能力的人報考,就是希望他們能盡快投入到研究和生產中去,林喬這個建議可以說是提到點子上了。
月底本來是高考出成績和開始錄取的日子,忙碌的應該是各大高校,曾校長這種中學校長隻要等著學生們的成績就好,現在卻被拉去參與了會議,討論的全是這個實驗室到底要不要建,怎麼建。
開完會從外面回來,正碰上齊副校長在往樓頭的榮譽牆上添人。上面是簡單的黑白照片,下面是所錄取的院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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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完下來扶一扶眼鏡,斯文清瘦的樣子倒和十幾年前差不多,隻是眼角有了歲月的痕跡。
曾校長不自覺停住腳步,目光也落在越添越多的榮譽牆上,“小齊你說,我是不是真老了?”
那份報紙齊副校長也看到了,最近上面在為什麼開會,他也有所耳聞,“你不是老了,是被打怕了。”
曾校長走的時候才當上校長沒兩年,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還帶著學生去農村掃過盲,讓學生們從老鄉口裡聽聽過去的故事,知道能有今天的生活是多麼不易,能坐在教室裡讀書,又是多麼幸運。
那時候他還是個有想法有熱情的人,十年下放回來,就隻剩謹慎和木然了。
曾校長沉默半晌,也不知都想了些什麼,最後隻道:“還是你眼光好,林喬這同志不錯。”
“還是你眼光好,隨便找了個老婆,就這麼能給你長臉。”
季鐸那邊,老周在走廊上一碰到他也是這麼說的,隻是一說完,便見他眼神望了過來。
這是哪裡沒說對?
老周還在想,那邊季鐸已經道:“不是隨便找的。”
老周:“……”
不是,你一臉嚴肅就是為了說這個?
老周算是發現了,這位根本就不是能闲聊的對象,幹脆開門見山,“我上次借你那些書,你老婆看完了嗎?”
果然季鐸顯然更適合這樣的談話節奏,“你要?”
“這不有人又跟我借嗎?也不用全還,看完的還我幾本就行。”
“行。”季鐸言簡意赅,說完就開門進辦公室了。
隻是不止老周,之前去參加過他和林喬婚禮的,尤其是被林喬抓過壯丁那幾個,見面總忍不住要提一嘴。
晚上在軍營外碰到等在那裡的季澤,季澤也是一臉喜色,“小叔!”
這麼晚了他還在這等,總不能也是想要說這個吧?
季鐸看了眼手表,眉剛蹙起,大侄子已經屁顛屁顛跑了過來,“小叔我來找你算第一個星期的賬了。”
原來不是。
他往旁邊走了走,示意侄子跟自己到僻靜處說話。
一站定,季澤立即從兜裡掏出一沓錢,“這是小嬸這幾天的分成。”接著又是兩張32開的紙,“這是這幾天的賬目,裡面材料費、人工費還有損耗和收入,我都寫清楚了。”
人換下了一身軍裝,雖然穿的十分普通,甚至看得出有些舊,眼睛卻很有神。
見季鐸注意自己的衣服,他笑著提了提,“跟路邊一個修自行車的攤主買的,賣東西總不能還穿那麼像樣。”
從這一點看,這個生意他的確是用了心在做,季鐸頷了頷首。
季澤立馬受到了鼓勵,竹筒倒豆子似的把這幾天的經歷全說了。
一樣以前聽都沒聽說過的新東西,想要賣,哪那麼容易?所以他第一天出門,就隻帶了一桶五十斤。
選的是個女性職工比較多的家屬院,畢竟液體肥皂的主要售眾是女性,而雙職工家庭,往往比單職工家庭更舍得花錢。因為家屬院都是筒子樓,人口密,也有足夠的市場進行銷售。
叫賣第一聲的時候季澤還有些不自在,連叫好幾聲都沒人理,不服輸的勁兒就徹底戰勝了羞恥。
隻是聽到叫賣,過來瞧新鮮看熱鬧的人多,問價的人少,會買的就更少了。
“我就給了點錢,從附近一戶人家接了個水管出來,隻要過來問的,全都可以當場試,還著重強調這個特別適合洗頭。當天就賣出去二十多斤,第三天又漲到六十斤。”
季澤說著,面旁都在發亮,“最近這三天,每天一百斤都不夠賣的,我已經準備再僱一個人了。”
他顯然是仔細盤算過的,“還有做肥皂的,要再這麼賣下去,馬上就得做新的,我自己也忙不過來。還有,東西既然在這邊打開了局面,就不能放棄這個優勢,與其去別的地方還要從零開始,不如以這個家屬院作為中心,試著往附近幾個住宅區賣,那一片人都還挺多的……”
說起來滔滔不絕,像是個回來跟家長匯報學校表現的小學生,可身上也少了那股始終提不起勁兒的散漫。
季鐸目光落在侄子臉上,一直到他說完,才打開賬目看了看,“原材料你隻算了這幾天賣的?”
這事既然他經手了,總得了解個大概,省的回去林喬問起。
季澤一聽撓了撓頭,“我這不是怕一開始賣得不好,沒法分成嗎?就賣出去多少算多少。”
既然要拿這個鍛煉怎麼做生意,他也請了年休,那肯定不可能隻做這麼幾天的量。但要把所有的原材料都算上,那他這幾天不僅沒賺,還賠了不少,總不能一直不給林喬報賬吧?
季鐸也知道,將賬目一折,和錢一起裝進了口袋。
一抬眼,發現侄子還在眼睛亮亮看著自己,那眼神,就怕把“快誇我”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這才剛有點成績,就沉不住氣了?
季鐸下意識便要板臉,想想侄子說自己壓力大,得不到認可和肯定,又頓了頓。
最後他還是點點頭,“有點生意頭腦。”
季澤那表情,立馬就跟三伏天喝了桶冰水似的,還無師自通了商業互吹,“那也是小嬸的方子好。”
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和林喬的關系有些尷尬,拿眼看叔叔。
季鐸表情如常,倒不像是在意這話,他松了口氣,趕忙轉移話題,“還是小叔您敬業,新婚燕爾的還加班到這麼晚。難怪都說您是從軍的好苗子,有膽識有能力還比誰都能拼。”
沒想到這個馬屁一拍,季鐸表情反而滯了下,“還有別的事嗎?”
這明顯是趕人的意思,季澤被問得一懵,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裡又踩雷了,又不敢說,隻能麻溜兒滾蛋。
季鐸倒也不是故意想加班,今天事情確實有點多,他就沒著急回去,省的回去早了難免要用書桌。
至於為什麼不太想用書桌……
反正大侄子這明顯是生意做了個開門紅,人有點飄,哪壺不開就專門提哪壺。
季鐸到家的時候,林喬已經在樓上看書了,他走過去,把賬目和錢都放到了她手邊。
林喬做完手上那道題才打開,一看就知道是什麼,“你……那個朋友的分賬?”
還真不少,光大團結就有八張,她問男人:“這是幾天的?”
“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八十多,趕上她兩個多月的工資了,她這拿的還隻是三成,果然還是做生意賺錢啊。而且這才第一個星期,萬事開頭難,液體肥皂這個又的確很有市場,以後隻會賺得更多。
林喬拿起賬目,很快也發現了季鐸發現的那點,“以後還是一個月給我報一回吧,這麼算太麻煩了。”
“半個月吧。”季澤還惦記著辦廠呢,季鐸怕他沒長性。
林喬沒什麼意見,“半個月也行。”把錢放進了存錢的小箱子,想想又抽出幾張放身上。
她想給劉玉蘭和幾個孩子買兩身衣服。
說起來劉玉蘭沒什麼對不起她,反而明明自己手頭也很緊,還偷偷塞錢給她,幫她置辦嫁妝。她前些天回老家,發現楊家幾個孩子穿的都是打了補丁的舊衣,尤其是三丫,看著她滿眼都是羨慕。
燕都有現成的成衣賣,不要票,還用的都是化纖材料,比棉布耐穿。
一人買上兩身,買大一點,至少能穿兩年。實在穿不上了,還可以送人。
說起來這化纖的料子因為耐穿,不容易壞,送人也是很受歡迎的。林喬想了想,又問季鐸:“咱家有沒有不穿的舊衣服?我想郵幾身給我媽後找那位楊叔叔幹活穿,農村活多,太費衣服了。”
季鐸從軍,還真很少穿軍裝以外的衣服,但聞言還是道:“我幫你問問朋友和同事。”
總有家裡人不在部隊上的,之前他也不是沒見過人打包舊衣服,送給自己在鄉下的親戚。
“那你幫著費點心。”林喬說完,又想起什麼,笑盈盈看他,“我這不是一有需要就找你了嗎?”
是倒的確是,但季鐸覺得他們的問題不隻在這一點上,具體是什麼又說不太清。
林喬也隻是說一嘴,讓男人沒事別搞些沒用的,要是一直揪著沒完,反而招人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