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枝枝,寵得人心酥。
孟聽枝一時回不過神來,眨著長睫,糯糯說:“我……也不記得了。”
他浸在光裡,修長白皙的拇指與食指松松捏著杯子,無名指揉著眉梢,笑聲裡透著一股子縱容,“那完蛋,衣服白洗了,氣也白生了。”
孟聽枝抿著唇,一汪才經歷忐忑的心海仿佛被灌滿了糖水,盈實甜蜜,太熨慰了。
包廂裡其他人都在看著,程濯是什麼態度,他們瞧得清清楚楚。
徐格看熱鬧不嫌事大還替孟聽枝打聽,問誰啊?誰惹孟聽枝生氣了?
靠社交吃飯的交際花們開起玩笑都比尋常人會,當即笑著打趣說,“我看孟小姐不像生氣,倒像是吃醋了。”
“是吧,我也覺得是吃醋。”
一個兩個都這麼說,孟聽枝急壞了,往程濯身邊走,忙說著:“我,我沒有!”
“我們枝枝說沒有就是沒有,”程濯順著她說,說完湊近她,“我聞聞醋味酸不酸?”
沒在會所久待,他們逛回了雲安。
古鎮夜晚還是日復一日的熱鬧,孟聽枝在這兒待了十天,這樣的燈火和喧囂幾乎是復制。
小攤上買走一隻香包,客人走後不久,店主就會補一隻一模一樣的上來。
跟程濯牽手走在鬧市裡,孟聽枝心頭有一股久久不能消弭的熱。
她腦子裡一遍遍回想剛剛在會所的場景,依舊震驚於她隨口一句話,他都會放在心上。
路過一家水果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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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水果不易存,迎面夜風有種甜腐的香,燈源冷白,程濯側過臉,眼神幾乎洞穿她一路的沉默。
“想問什麼?”
孟聽枝先一愣,然後慢慢搖頭,露出一個溫溫軟軟的笑,“沒。”
旁邊有裝貨的拉車經過,程濯攬了她一把她才沒有被撞到,“怎麼都不看路?”
孟聽枝望著他說:“我光顧著看你了,我一直都在看你。”
千山萬水,時隔經年,無幾分敢言道。
她已經很知足了。
離開雲安那天也下了雨,路面潮湿,有點暑氣將退的降溫趨勢。
孟聽枝和程濯坐飛機回的蘇城。
車子停在小廣場,推開門就是文人銅像。
他應該是很多年沒有來這裡了,目光看向遠處古老又熟悉的秀山亭,轉回來,話音裡都有了一點驚訝和感慨:“你家住這一帶?”
孟聽枝從司機手裡接過箱子,也朝秀山亭看去。
他們有著相似的回憶,但回憶重疊的部分卻少之又少。
甚至他一點也不記得了。
山水跋涉,這個人是怎麼兜兜轉轉在出現在她的世界裡的,如今想來都有些如夢似幻。
孟聽枝重新拉開車門。
程濯朝目光松散地四周看,以為她落了什麼東西。
一轉頭,兩人唇角相觸。
她停了兩秒,正要將這個告別吻結束,後腦忽然掌住一股力,將她不容反抗地朝他壓去。
被他深深吻過,才松開。
“佔便宜要這樣才夠本。”
孟聽枝眼神迷蒙著,聽到這話才徐徐清明過來,將他一推。
人慌忙回到車外,紅著臉,聲音糯得不行,怪聲受教道:“程老師果然是資本家。”
程濯很意外這評價,勾手指的動作危險十足:“來,過來說。”
孟聽枝哪敢啊,拽著小箱子,打著小傘跑掉了。
活潑得像一隻叢林逃生的小鹿。
先是目送她拐彎消失,車子遲遲沒有開走,來機場接機的是程濯助理鄧銳,這會兒隱形人一般坐在副駕駛等程濯發話。
好半天,後座傳來男人質感清越、帶著回憶意味的聲音。
“我高中就在這兒讀的,每天早上家裡的車子都要停在小廣場,看到前頭那條長街沒有,必經之路,秀山亭有三個門洞,旁邊有個連鎖網咖,十四中的情侶很喜歡逃課在這裡約會。”
鄧銳接上話:“您那會也逃課約會?”
程濯拆了盒煙,玻璃紙撕開,盒子裡還有一層單面的金箔紙。
動作慢斯條理,叫人看不出來他其實煙癮已經忍了很久了。
他在雲安的房間裡抽,自己沒感覺,孟聽枝聞了忍不住咳,咳聲低且克制,分明嗆煙,偏說隻是有點感冒了。
他點點頭,沒戳穿,卻去滅了煙蒂。
抽煙的欲望無形中淡了不少。
此時點了火,青白煙氣彌散在他的話音裡,陰雨天裡,幾分繾綣。
“逃課有,約會倒算不上。”
鄧銳從後車鏡裡看,男人眉骨冷峻,桃花眼冷淡微挑,依稀可見那種頑劣不羈的少年氣質。
“您高中應該很多人追。”
“也不太……”
他回憶著,“那時候,喬落是我名義上的女朋友,她那會還挺擋桃花。”
鄧銳說:“也是,喬小姐太漂亮了。”
程濯吐了口煙,輕聲嗤笑:“也就這一個拿得出手的優點。”
這話鄧銳不敢再輕易應和,便扯走話題說:“孟小姐也漂亮。”
“她啊,她也就一般般……”程濯望著淅瀝的雨,灰濛的天,腦海裡是一個別別扭扭的小姑娘。
心頭講不清的柔軟,聲音沒斷。
“——招人喜歡。”
第21章 暮偏西 那是一種人生過分順遂的懶……
開學孟聽枝大四, 從雲安回來後,飯桌上阮美雲問過一句她之後有什麼打算。
孟聽枝將筷子擱在碗沿上,捧著杯子喝水。
“還沒有, 大四還有課的, 先把課上完吧。”
大四院裡的比賽很多, 考研考公的, 這個學期也要忙起來,原本孟聽枝是打算再多參加比賽, 到時候如果入不了陳教授的眼,她想自己開一個小一點的工作室。
但是現在什麼計劃都打亂了。
她從小就性子淡,比賽也好, 學習也好,除了一點天賦,更多是因為情感匱乏的生活,內向的性格,時間不知道往哪兒打發。
而現在,她的生活裡出現了一個人。
他就像是黑白畫冊裡忽然插入的一張彩頁,即使和墨本的主題不搭, 也叫人心甘情願把所有的內容滯後,以他為首章。
開學前,孟聽枝跟周遊逛了一趟街。
夏天還留著一條小尾巴,商場裡的秋裝已經掛得琳琅滿目, 兩人逛了兩個多小時, 提了滿手紙袋。
周遊費勁地捧著奶茶嘬吸管,兩腮癟到極致才把軟糯的珍珠吸上來,她一邊嚼珍珠一邊抱怨TLu那個安保隊長不解風情。
“他竟然說我影響他工作?在夜場上班的男人不應該很會嗎?看不出來我在撩他?”
孟聽枝說:“或許你直球打得太猛?”
“猛嗎?不是網上說的,男人最喜歡主動的女人了嗎?”
周遊陷入自我懷疑, 想不通。
說完才發現她跟孟聽枝不知不覺逛進了L牌的旗艦店,身後跟了兩個穿小西裝系方領巾、正上下掃描她們著裝的導購。
孟聽枝選了包,照鏡子試背。
最後在周遊目瞪口呆的眼神裡,很爽快地刷了一隻老花小水桶。
出了店,周遊還沒緩過神,目光似掃描機器看孟聽枝手上的袋子。
“枝枝,你中彩票啦?”
孟聽枝搖頭,彎起唇角,“沒有啊。”
這話不太方便說,作為全宿舍唯一一個明面上的小富婆,周遊在宿舍一直很注意說這些物質方面的東西。
隻因為大一那會兒,有男生追黃婷送了一隻包,剛好周遊也有一隻,所以周遊一眼就看出黃婷手上那隻是A的。
不想室友被虛情假意的男人用廉價手段騙到手,她好心提醒黃婷這男的光會花言巧語,但人不靠譜,結果導致整個宿舍氣氛都挺尷尬,黃婷還反過來嗆她真是有錢。
所以現在再提及這些,周遊聲音裡都帶著小心,“就是,你以前……不背這家的包啊。”
孟聽枝笑容溫軟,坦白說:“那會兒覺得有點貴。”
這話實在,周遊撓撓頭也笑著:“是有點貴,不過這家的包挺耐用的,枝枝,你是不是上個學期的比賽獎金發下來了?”
孟聽枝點頭,“嗯。”
也不止是獎金,之前的大學三年,因為過淡的物欲,她也存了不小的一筆錢,被阮美雲管出來的自卑,即使後來她給的生活費豐厚,她很少買貴的穿戴。
總覺得自己不配。
也不習慣去買那些價錢奢侈的東西。
但如今,想起那個很好的人,她笑了笑說:“現在想用很好的東西。”她說完,像不好意思似的,輕咬了一下唇。
“用啊!”周遊開心地推推她,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購物知己。
“唉,我在宿舍都不敢說這樣的話,我就是喜歡就是想買嘛,我又不缺錢,還非得撒謊說是我媽硬塞的,怪奇怪的,我明明花我自己的錢,還得照顧別人的感受。”
“那我們今天不照顧別人的感受,去買!”
一拍即合,周遊親昵地摟著她,笑得像朵左搖右擺的小花,彩虹屁也立馬吹起來,捏著嗓子可愛道:“我們枝枝小富婆揮金如土的亞子真迷人。”
我們枝枝……
孟聽枝怔了一下,耳尖有點熱,想起程濯也這樣喊過她。
.
連續幾天高溫,蘇城入夜空氣夾著悶燥,絲毫沒有夏末漸涼的意思。
望府西京前車輛比往常多,甚至幾個還有帶著採訪設備的記者。
孟聽枝繞開門廳前的圓形花壇,進了大廳才知道今晚有個劇組的慶功宴在頂樓舉行,男女主都是娛樂圈的當紅明星,娛記估計是在酒店外蹲一手新聞。
冷氣撲面,大廳挑高的空間裡,白檀香氣古典又淡雅。
她下課前跟程濯發了消息,這會兒徑直往他常住的那間套房走。
那晚的場面,孟聽枝始料不及。
開門的程濯穿著酒店浴袍,腰間帶子系得松散,頭發湿黑,但已經不滴水了。
像是洗完之後好一陣子沒打理,幾绺搭在眉上,將眉眼間的疏離感無形加重。
孟聽枝手上挽著那隻新包,透過縫隙看見房間沙發上還有一個穿小禮服的女人。
呼吸幾乎一窒。
就那麼點距離,她目光挪動起來像如贅千斤沉,愣愣移到程濯臉上,想從他臉上看出與這場景對應的心虛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