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產士觀察情況,做了個手勢,簡皙叮囑產婦:“好了,大口呼吸,憋住。”
助產士配合喊道:“用力!”
產婦表情痛苦,額頭上大汗淋漓。
小孩的頭還是沒出來。
簡皙走過去,內檢了一番,“恥骨弓低,扶她起來,換蹲位。”
隻有兩名助產士,簡皙也得上去幫忙,三人扶起產婦,把她固定住,又開始新一輪的接生。
幾番折騰,簡皙已經累得快要虛脫。
她交待護士,“你去通知家屬,把產婦恥骨弓低的情況解釋一下,電話八樓手術室,做好剖宮產的接待準備。”
門外守著一大家子人,這家男人是獨子,孩子要得不容易,所以特別激動。
“你們搞什麼啊!臨時說要改剖宮產,要是有危險,你們賠得起嗎?!”
護士是新來的,耐著心解釋,“請你不要激動,產婦恥骨位置有偏移,這隻能在生產過程中才能臨時發現。我們醫生會盡力的,隻是讓你做好轉剖宮的準備。”
“我不籤字!我要見簡醫生!”家屬情緒激烈。
護士有點被唬住了,“簡、簡醫生在裡面接生呢。”
家屬還在罵罵咧咧,突然,一道男音打斷他——
“喂。”
“你誰啊你。”家屬轉過頭,沒好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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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賀燃身材高大,自帶氣場,雖然無神無色,但那一個單音節,威脅的意味十足。
他語氣涼,挑起嘴角,指著產房門,“我老婆也在裡頭。”
家屬一副關我什麼事的表情。繼續威脅小護士,“讓醫生放機靈點,不然我不會放過她。”
賀燃揪住他的後衣領,把人往後拖。
“哎呦诶,你幹嘛幹嘛?!”
“小子。”賀燃把他定在牆面,眸色陰冷,“你他媽再罵一個試試看。”
家屬不寒而慄,不敢回嘴。
賀燃逼近,下巴線條緊繃,眯縫眼睛警告道:“你老婆生孩子,我老婆也懷著孩子,在裡面累死累活了兩小時。”
他聲音緩,如同薄薄的刀刃,“你老婆出事,你找醫院。我老婆要是出事,老子幹死你。”
那男人本就有些理虧,欺軟怕硬,徹底歇菜。
賀燃松開他,小護士趕緊插嘴,“籤不籤字啊,不籤字後果可就自負了。”
“籤。”男人哆嗦了句,慫成了一包子。
“诶,護士。”賀燃叫住人,飛快地問:“簡醫生還好嗎?”
“簡醫生好累哦。”護士說:“今天太忙了,她吃飯都是站著的。”
不能久待,護士說了兩句就去忙了。
最後,在經歷蹲位、站位、膀胱截石位還是生不出的情況下,簡皙果斷採用為產婦側切的方法,會陰三層皮膚撕裂後,孩子終於生了出來。
男孩,哭聲洪亮。
那位產婦,把手疊在簡皙手背,極其虛弱地用口型表示:“謝謝你。”
簡皙對她豎起大拇指,“你真棒。”
其實她自己都快暈倒了,渾身跟虛脫一樣,靠著牆,緩了好久才去換衣服。
走出手術室,她一臉疲憊,無精打採地盯著地板。
賀燃慢慢靠近,一步,兩步,輕聲:“孩子媽。”
簡皙一愣,抬起頭。
賀燃的笑臉近在眼前。
她張著嘴,以為看花眼,“你、你怎麼回來了?”
沒等回答,她使勁撲過來,摟著賀燃的脖頸撞進他懷裡,“喂,這個驚喜犯規了啊!”
“慢點慢點。”賀燃護緊了她,聲音染笑,“你更犯規,還不告訴我。幹嗎?想搞事啊?”
簡皙心裡明了,抿嘴偷樂,“弟弟告訴你的?”
“嗯。”賀燃把她松開,目光柔和,“簡醫生,恭喜你啊。”
簡皙喜悅拂面,禮尚往來地說:“燃哥,同喜喲。”
然後兩人相視一笑。
“下班嗎?”賀燃問。
“還有個病歷要寫。”簡皙說:“你等等我。”
“去吧,我就在門口。”賀燃說:“晚上去陸悍驍那蹭飯。”
簡皙比了個OK的手勢,“絕不手軟。”
等了半小時,簡皙打卡下班。
賀燃遞給她一瓶熱牛奶,“先墊墊肚子。”
“剛買的啊?”簡皙接過,放手裡轉了轉。
賀燃攬過她,往前走,“嗯。等會想吃什麼?”
簡皙側頭,一本正經地說:“吃你行不行?”
賀燃揉揉她的腦袋,“別惹事。”
簡皙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哦。”
賀燃樂的,“‘哦’是什麼意思?”
簡皙挺淡定,“字面意思。”
拆開後的字面意思。
哦。口我。
賀燃渾身一燥,“我發現你這思想有點脫韁了。”
簡皙無辜極了,“我什麼都沒說,你自己亂想還怪我呢。伸手。”
賀燃不情不願地把右手掌心伸過去。
簡皙眉目溫情,握著低頭,在他手背落了一個吻。
賀燃心都酥了。
到了約好的餐廳,陸悍驍抱怨連連,“超難等,我酸蘿卜都吃了三碟了。”
“你他媽又吃蘿卜。”賀燃都要懷疑了,“你是不是有點兒特殊嗜好啊?”
“嘁,”陸悍驍不屑,自黑道:“我晚上和蘿卜睡覺一起打飛機呢。你有意見啊?”
賀燃趕忙捂住簡皙的耳朵,“注意胎教。”
簡皙笑死,“你們倆能別一見面就互炸地雷嗎?”
陸悍驍哇靠一聲,“胎教?”
賀燃得意洋洋,“老子當爸了,你一邊兒哭去吧。”
陸悍驍吃味極了,“頂多低你半級,我是幹爹。哎呦,老天保佑一定生個小公主,像小皙。”
簡皙糾正:“遺傳學裡很大概率,女孩像爸爸。”
陸悍驍神色復雜地看了一眼賀燃的五官,極其為難道:“那還是……生個男孩吧。”
“我日你大爺,我是有多醜啊?啊?”賀燃怒了。
陸悍驍比了個暫停的動作,笑不露齒:“賀先生,請注意胎教。”
簡皙懶得聽他倆貧嘴,走向座位,看見有個年輕女孩坐在那,安安靜靜的,十分乖巧。
她好奇,“你還帶了朋友?”
陸悍驍走過來,一語概括,“沒,親戚家的小孩兒。”他壓低聲音,“爸媽出差了,跟我混呢,一日三餐管飽,巨麻煩。”
女孩烏溜溜的眼睛瞄向陸悍驍,眼神清冷又幹淨。
簡皙對她很有好感。
“真是物以類聚,奇葩一家親。”陸悍驍感慨地搖頭,碰了碰賀燃的肩,“怎麼樣啊,死深圳了沒?”
“湊合,能活。”菜還沒上齊,兩人走到外邊聊天。
陸悍驍問:“沒碰著什麼麻煩吧?”
“經常。不過都能解決。”賀燃拿出一支煙,咬在嘴裡沒點燃,聞著煙草味過幹癮。
陸悍驍喜歡濃烈的雪茄,他叼了根,往外吐煙圈。
“我有事讓你幫個忙。”賀燃說:“我準備打通深圳到這裡的貨運線路。辦線路的時候,得靠你和相關部門疏通一下。”
“行,找找我那在公安廳扛把子的老爺子。”陸悍驍說:“你放手幹就是。”
賀燃嗯了聲,很平靜。
陸悍驍等了會,“你咋不跟我說謝謝呢?”
“哦。”賀燃極敷衍,“謝謝呢。”
陸悍驍:“……”他連煙圈都沒心思吐了。
賀燃想把業務擴張,權衡考慮,首站選擇本市,一是人脈資源的優勢,二是回家方便,他能有更多的時間照顧簡皙。
“陸悍驍,你家小孩兒找你。”簡皙的聲音從裡頭傳來。
“我靠。”陸悍驍一聽頭大,陰鬱著一張帥逼臉暗罵,“氣死人的跟屁蟲,煩死。”
話是這麼說,腳步還是邁到最大往裡頭走。
賀燃輕聲嗤笑,“傻逼。”
他起身,去洗手間。
洗手間在走廊最當頭,賀燃踏出小天臺,轉彎。
他邊看手機裡的貨運短信,邊走路,沒幾步,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賀燃?”
一個女人的聲音。
賀燃腳步漸慢,熟悉感充斥耳膜。
那人又叫了聲,“賀燃。”
這回,是無比肯定的句式,驚喜的語氣裡還有藏不住的衝動。
賀燃終於停住,眼睛從手機屏幕上移開,緩緩抬眼。
兩三米之外的女人,和他對立而站,紅唇,豔麗精致的妝容,一笑起來,嫵媚橫生。
姚怡芝喜色難掩,向他走近,“好久不見,這麼巧!”
賀燃站穩,面上無波動。看不出是喜,還是怒。
他波瀾不驚的樣子,讓姚怡芝微覺不甘,於是勾著眼神,笑得更軟。
她又近了幾步,看著賀燃,“怎麼呀?分手就不認人啦?”
就在這時,背後簡皙的聲音由遠及近,“陸悍驍催了好幾遍問你怎麼還沒來,老……”
簡皙的目光定在姚怡芝身上,說了一半的話便戛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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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怡芝看著簡皙,彎嘴對她笑。
賀燃往後一步,把人擋在身後。轉過身,對簡皙說:“我們進去吧。”
然後手搭著她的肩膀,邁步要走。
姚怡芝叫他:“賀燃。”
簡皙仰著頭,“你朋友在叫你。”
“不是朋友。”賀燃聲音淡,不大不小,剛夠姚怡芝聽見。
她快步上前,稍稍攔了下,笑容不減地說:“我這段時間都在這邊,我們有幾年沒見了,有空敘敘。”
姚怡芝遞過一張名片,但賀燃沒接,氣氛十分尷尬。
簡皙出來打圓場,接受名片,禮貌地點點頭。
姚怡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了番,似笑非笑的樣子,然後便走了。
簡皙往後瞧了眼,然後捏住賀燃的下巴,“咦?你今天有點奇怪啊。”
賀燃臉不紅心不跳,“哪裡怪?”
“對待美女朋友這麼冰山。”
“她不是朋友。”賀燃再次強調。
簡皙有點迷糊,“但也不像認錯人呀。”
這時,陸悍驍咆哮聲傳來,“你倆還吃不吃啊,餓死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