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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晴打車直奔公司。
有同事還在加班,看到她風風火火趕回來,見怪不怪,簡單打聲招呼,繼續忙自己事。
在職場上做社畜就是這樣,沒有絕對的下班,有時哪怕半夜睡下了,一個電話打過來,還是要立刻撐起眼皮緊急加班。
所以下了班又折返回公司這種事,太平常不過。
鍾晴直奔向自己工位,打開電腦,焦急等待開機完畢,直奔項目數據庫。
剛剛在小館子,她想如果景絮風所說那個版本是真的,如果是喬明軒主導整件事,幫量發制造搶到函聚投資的投資款,數據庫裡一定會有記錄。
為了驗證這猜測,她急忙跑回公司。
眼下她飛快輸入這四個字,敲下回車。
一秒鍾,頁面刷新出結果。
居然真的有“量發制造”的記錄!被存在一個很不常用的文件目錄下,如果不是針對性去搜,平時根本看不到。
鍾晴幾乎屏住呼吸,從標題目錄點進去。
顯示出的錄入內容並不多,沒有電子版文件供查閱,隻有簡單一行字“項目初步接洽”以及一個備注“項目接洽相關底稿資料見資料室-項目三部”。
鍾晴有一瞬的虛脫,她向後靠在椅背上,反復看著這兩行字,大腦飛快運轉。
她想起之前到資料室申請查閱文件,有些項目資料是被負責人上鎖的。隸屬喬明軒的上鎖項目資料,她去跟他申請過,大部分他都給她看了,但還有一個檔案卷宗,當時不在資料櫃裡,她向喬明軒申請等卷宗歸檔後想看看,卻被喬明軒拒絕。
她問過他為什麼那一本卷宗不能給她看看。喬明軒當時的解釋是:裡面都是沒什麼下文的項目,隻接觸一下,沒有後續,沒必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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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當時自己也問過,沒必要看,就是看不看都無所謂,那為什麼還要對文檔上鎖?
喬明軒那時這樣回答她:接觸一下而沒有後續的項目,通常由很多復雜情況導致。這些復雜情況不見得都方便公開,自然就鎖起來了。
他還覺得她問題太多,還告誡她多去做該做的工作,公司招聘新員工不是為了讓她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刨根問底的。
現在想來,量發制造的項目底稿,應該就在那本卷宗裡。
鍾晴靠在椅背上,看著電腦,直到電腦屏幕變黑,她都沒有動。
前面同事加完班陸續離開,最後一個人走時向後看了看,以為沒人,直接關了所有的燈。
鍾晴滑動鼠標,喚醒電腦屏幕。她拉開抽屜,拿出扣在裡面的全家福合影,借著電腦屏幕的光去看。
上面,易強和程素怡坐在前面,她和易澄澄手拉著手站在後面。四個人全都笑得很開心。
鍾晴跟著全家福裡的人一起笑。
她一邊笑一把抬手擦過眼角溢出的眼淚。
明明該開心的,可是竟然又這樣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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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明軒帶著奶片回家,把它安頓好,自己倒一杯酒坐在客廳窗前慢慢喝。心裡有很不痛快的感覺,需要以這方式去紓解。
外面天色漸漸黑下去,他沒有開燈,在越來越濃稠的黑暗裡獨自喝酒。
腦筋被酒精刺激得異常活躍,回憶模式被喚醒,那女孩從面試開始直到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一幕幕如同幻燈片,一張一張地在眼前躍過。
一開始是她懷著兩副面孔,刻意往自己面前晃。他被她勾起好奇心,倒是想要看看她到底打算幹點什麼。
但他也沒有刻意安排什麼,一切都是按照她自己能力去爭取和獲得。她最終憑本事進了他的部門。
然後大家都看得出,她愛戴他,維護他,在一群人來鬧事時,聽到有人講他壞話,她不要命一樣衝上前去和那人對峙。
所以他覺得,他找到她刻意接近自己的原因了。無非是喜歡他。他因而警告她,不要有那種想法,否則就走人。
她聽話極了,立刻開始跟他拉開距離,不僅她自己身邊圍繞起前男友和富二代追求者,她還“熱心”地做義務紅娘,使勁把他和曾雪瑩往一塊撮合。
偏偏她越表現得拿得起放得下,他卻越開始不受控制地注意她、在意她。人類幼稚的不甘心,從來不被年紀身份職業所框定,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成熟練達,可最終還是逃不過這不甘心定律。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她的感覺真正變質起來?
也許是母親生日那一晚,她坐在他車上,闲聊著告訴他,盡管他表現得足夠自立、邊界感分明、不需要陪伴,但她看出那其實是他的保護色,而保護色下真實的他是渴望陪伴的。
從小到大,身邊那麼多人,包括他母親,都覺得他越來越強,越來越自立,覺得他已經不需要陪伴。隻有那一晚坐在他副駕的女孩真正看透進他心裡。
或許就是從那一刻,對她的感覺已經悄悄有了質的變化。
窗外地面影影綽綽由遠及近走來一個人影。
是她。
她剛回來。
和前男友坐了那麼久嗎?
他意識到自己心裡剛剛被酒精壓下去的不舒服,又通通都浮上來了。
他起身又去倒杯酒。
當杯裡酒下去得越來越多,心境卻好像越來越清明。
還有什麼好否認?又有什麼可逃避?心裡那點心思,已經到了該正視的時候。
否則再這樣端下去,她早晚被其他選擇帶走。
畢竟他也隻是可選項之一而已。
第二天,喬明軒在外面聊項目沒有到公司。下午聊完回家路上,他特意去了趟超市。
回到家裡,臨近下班時間,他選擇故技重施,以工作之名約她過來。
他發信息給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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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晴收拾東西準備下班的時候,手機叮一聲響。
是喬明軒發給她:「晚上到我這邊來一下,有項目資料給你。」
她馬上回復:「收到。」
他也馬上又發來一條:「直接過來吃晚飯吧,邊吃邊說。」
鍾晴看著這條信息,一時怔在那。
施雅妮過來拍她肩膀:“晚上跟我和你姐夫一起吃飯?你姐夫找到新工作了,讓他請客!”
鍾晴連忙說:“恭喜姐夫!今晚你們二人世界好好慶祝一下,我不去給你和姐夫當電燈泡了,而且吧,我自己好像也有約。”
施雅妮笑起來:“有約就有約,沒有就沒有,怎麼還好像有?”
鍾晴回她憨憨的笑,把這問題糊弄過去。
施雅妮先走了,鍾晴又想了想,才給喬明軒回信息:「我在公寓附近吃碗面就行,不麻煩喬總了。」
說實話,她現在好像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他。
喬明軒很快又發一條信息過來:「已經帶了你的飯,不來吃、剩下了才是真的麻煩。」
鍾晴嘆口氣。算了,她也不想躲了,不如直接去面對他。
她回:「那我現在從公司出發,喬總一會見。」
回到金嘉公寓,她先回自己家洗了把臉。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她給自己默默打氣。
他和量發制造,到底有什麼關系,不如等下找機會直接問清楚,好過這樣自我糾結自我消耗。
打定主意,她走出家門,走到對面,按響門鈴。
喬明軒立刻來應門。
大門打開的一瞬間,她綻放出一個極致燦爛的笑,叫了聲:“喬總。”
喬明軒沒有戴眼鏡,沒有鏡片的遮擋,他看向她的眼神好像更銳利更明亮。
她在那樣眼神的注視下,幾乎想退出玄關,退回到對面自己家裡去。
在這一剎,她感覺到自己似乎想晚一點去觸碰某些真相。
可是奶片衝出來,咬住她褲腿,把她一口一口地往屋裡牽,讓她根本退無可退。
她隻好仿佛與平常一樣,換了拖鞋大大方方地走去餐桌前。
“總麻煩喬總您招待我吃飯,這怎麼好意思……”
本來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嘴裡說著大大的客氣話。可是在看到餐桌上的一道菜後,她的聲音立時收住。大大的笑容維持不住,大大的客氣話也噎回嘴巴裡。
她做戲做不下去了,她沒辦法維持像以前一樣,笑得憨憨地裝瘋賣傻。
現在她心裡又開心又難過。
桌上的印花瓷盤裡,盛著的菜竟然是醬焖茄子。
她是對他講過自己愛吃這道菜,可她從來不覺得他會去記住、會去做。
她抬頭看他,愣愣地問:“今天是什麼日子?喬總居然做了醬焖茄子?”
喬明軒在她對面坐下,遞筷子給她,很隨意地說:“回家路上看到有茄子賣,想起還欠你一頓,順手就買回來做了。”
他講得雲淡風輕。
“不確定你愛吃的醬焖茄子是什麼樣的,我搜了你家鄉那邊的做法,希望味道是對的。”
鍾晴鼻子一酸,她馬上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