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想要完全地進化自己,還真不是件說做到就能做到的容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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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晴沒太把秦飛揚那點任性不痛快當回事,轉天一忙起來就給忘透了。
第二天上班沒多久,喬明軒就把鍾晴叫到辦公室。
他言簡意赅地直接宣布:“申匯醫療這個項目不用再跟了。”
鍾晴要反應一下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項目,停了?我們不做了?”她意外地問。
“嚴格說,不算我們主動不做。”
喬明軒直視鍾晴。明明是很溫文的一張臉,偏偏眼神太過銳利,看得鍾晴莫名想閃避。
“是這個項目被其他FA機構撬走了。”
鍾晴不受控制地“啊?”了一聲。
還能有人從喬明軒手裡撬走項目?是誰,到底是誰?
看出她的疑惑已經頂在牙齒縫,卻死死挺住不問。喬明軒丟出答案解救她:“是通惠資本幹的。”
鍾晴下意識地立刻說出一個名字:“薛遠堂?”
喬明軒看著她,眉梢一動。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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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笑了,問她:“你怎麼猜到是他。”
鍾晴認真想想,感覺原因是:“直覺。”
等了幾秒鍾,見喬明軒沒有要多說些什麼的打算,鍾晴扯出一個半尷不尬的笑容:“那喬總,我出去了。”
剛要起身,就聽到喬明軒問她一個問題。
“會覺得失望嗎?”
“啊?”鍾晴剛剛微抬的屁股又坐回去,想想說,“失望倒也談不上,但失落還是有一點的。”
喬明軒看著她,緩聲問:“你的失落,是因為費了心出了力,項目卻沒做成?”
——對啊,不然呢?
“還是因為和投資方突然結束一段沒頭沒尾沒結果的關系?”
鍾晴微愣地看著喬明軒。
他目光銳利地注視著她,她也毫不畏縮地對視過去。
鍾晴想,他後面說的那是什麼話?
她露出憨憨笑容:“您這麼一說,我現在一想,還真有可能是這個原因。”
行。
既然你非要這麼說,那我就承認給你聽。
人有時候非要用他人沒做過的事去擠兌人,無非就是想聽到他人聲嘶力竭辯駁:我沒有,我沒做過,我不是這樣子的。
可是想聽到這些,不會好好說好好問嗎,偏要陰陽怪氣。
那就索性承認給你聽,噎回你的陰陽怪氣。
鍾晴知道喬明軒真正想說的是,她和秦飛揚最近走得太近。他之前也敲打過她,不要和這位富二代太過親密接觸。有秦家封建大家長秦蒼巖在,他秦家鑲金獨子和她職場小社畜無論如何都是沒結果。
她當然不會對秦飛揚那樣的人動什麼心機和心思,她當然懂有錢人家裡都砌著一座隱形王位,他們對每一個靠近家族產業繼承人的異性都懷有著“她是覬覦錢財王位之心”的審判。
她不屑去接受這種有錢人居高臨下的傲慢審判。
喬明軒也大可以有話直接說,這樣陰陽怪氣地拿話點她,要不是他警告過她別動非分之心,她簡直要懷疑他在吃飛醋了。
鍾晴回答完喬明軒,扮豬吃老虎地憨笑看他。
喬明軒聽到她的回答,有一瞬很明顯的怔忪,然後皺眉,下一瞬又松開。
鍾晴覺得心裡莫名愉悅。她居然看到喬明軒臉上表情,用得到瞬息萬變這個詞。
但他終究是喬明軒,練達老辣的喬明軒。
他馬上如常般沉穩自若,簡短送八個字給鍾晴:“注意分寸,好自為之。”
鍾晴也回八個字給他:“喬總您忙,我出去了。”
沒有一個字正面回應他的話。就這麼卸去了他話裡的所指和力道。
喬明軒看著鍾晴從自己辦公室出去,摘下眼鏡,捏緊眉心。
一種前所未有的心情悄然滋生。
那心情像陰綿小雨,下時令人不覺痕跡,待人察覺時,已經滂沱成災。
這一刻喬明軒竟然察覺到自己心底有一絲慶幸。
慶幸這項目被薛遠堂撬走,鍾晴和秦飛揚的接觸,可以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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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喬明軒辦公室出來不久,石濤找到鍾晴工位來。
“鍾晴,跟你說個事,以後我們不用再去跟小秦總對接申匯醫療的事了,這項目被人撬走了。”
鍾晴說:“石哥,剛剛喬總把我叫過去跟我說了。”
“哎?喬總已經把你叫進去告訴你啦?嗨,我這說的有點多餘了。”石濤用手指撓撓鼻子。
鍾晴見他好像有點尷尬和意外,趕緊憨厚地搬梯子。
“是不是喬總記錯了,他忘了他讓你告訴我,然後他又自己告訴我一遍?”
石濤笑著說:“喬總的記性好得能記住幾年前的今天都發生了什麼。”
有那麼好?鍾晴在心裡呵的一聲。
恐怕不見得吧。有一件事、一個人,他就忘得挺踏實的吧。
石濤技術性咳了聲,斟酌著措辭告訴鍾晴:“以往像這樣的情況,喬總會讓我這個項目負責人去跟項目成員說,他老人家是咱們三部的大統領,一般不會直接對接到小兵。”
鍾晴立刻做出受寵若驚模樣:“哇,那今天喬總親自點我的兵,是不是要給我升項目負責人了?我好像看到我自己要前途無量!”
她越主動說得誇張,越能打消別人多想。
石濤果然被她老實人做美夢的樣子逗得大笑:“你才轉正幾天,就想篡你石哥我的權?我看喬總是覺得我今天得待在另外的項目上,才直接把你叫過去告訴你的。”
鍾晴想,打消對方疑惑的最好辦法,就是讓他自我攻略。如果她百般解釋證明,喬明軒對她絕無特別之處,別人反而會越加認定,那就是一種特別對待。
可她如果反其道而行,把什麼都先大包大攬認下來,甚至認得更加誇張,對方反而會反駁她的痴心妄想。
人的心理博弈是這樣的復雜有趣。
鍾晴問石濤:“石哥,通惠資本那個薛遠堂,他是怎麼撬走申匯醫療的啊?”這是她在喬明軒辦公室裡就倍感感好奇的問題。
石濤湊近些,把聲音壓低,告訴她:“申匯醫療的老板不知道冷不丁抽什麼風,突然找喬總,給喬總說,希望我們能把估值調高一倍,還說他打聽過,秦飛揚其實不太懂,估值調高隻要給出一套合理說辭,他就不會起疑心。這樣等申匯醫療多拿到一倍的投資款以後,會給喬總、甚至你我,都返回一些好處的。”
鍾晴聽完立刻瞪大眼睛。
這樣的套路,處處透著一股似曾相識的味兒。這不就是這幾天她和秦飛揚討論過的,薛遠堂的做事套路?
鍾晴想,八.九不離十,是薛遠堂搭上了申匯醫療的老板,給他支了招。可惜薛遠堂不知道,秦飛揚早就不是以前的傻棒槌,再想從他那用老招數騙錢,如果秦飛揚當場揭穿,恐怕會是一番自取其辱。
“申匯醫療的老板,就這麼明目張膽去誘惑喬總?”鍾晴對石濤問。
“可不是,膽子夠大吧!”
“那喬總呢?”
“毫無疑問,喬總當場就拒絕了。”
“當場”兩個字,讓鍾晴覺得莫名欣慰。不是“考慮考慮再答復”的有所心動過,是“當場就拒絕”的果斷。
無論如何,其他不談,喬明軒在工作方面,極具職業操守。
“然後,被喬總拒絕的申匯,轉身就去投靠了薛遠堂?”鍾晴邊說邊推斷,“項目都進展到這種程度了,申匯老板又急需用錢,他都不惜中途轉投其他FA懷抱,那我合理懷疑,這位薛總應該是對申匯老板許諾說:喬明軒辦不到的,我都能給你辦到,我一定能給你拉來翻倍的投資款。”
石濤點頭,接著說下去:“而且顯然,喬總不肯賺的灰色收入,薛遠堂是要賺的,他和申匯的老板,兩人可以說是一拍即合。”
鍾晴有預感,她覺得申匯老板這樣做,未必會收獲到更好的結果。但這是他個人選擇,不論後面他是借此發達還是落魄,她對他隻有四個字,尊重,祝福。
她問石濤,這件事要怎麼跟秦飛揚那邊說。
石濤告訴她:“喬總已經跟老秦總通氣過了,對老秦總也表達了歉意。老秦總倒是挺好說話,說在投出錢之前看清一個老板的真實品質,比投之後他再暴露,要好得多。至於秦飛揚那邊,喬總讓我聯系過,但我從昨晚到現在都沒能打通這位小秦總的電話,隻好跟他助理說了,讓他助理第一時間幫忙轉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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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下班,鍾晴和凌娜、呂鵬山一起下樓吃午飯。
邊吃邊聊時,她收到秦飛揚發來的信息。
「好了好了,你贏了,行了吧?」
鍾晴看得莫名其妙,發了一個“?”過去。
秦飛揚的新信息馬上到:「你夠了啊,我都服軟了,你還在那跟我表演得便宜賣乖!」
鍾晴看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哥們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