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回來後,猶豫一下,終究還是沒有叫醒她。
他在她旁邊坐下來。聽著蟲鳴,抬頭望星。
忽然覺得內心前所未有的安寧。
他好像從未曾這樣悠然地坐在夜晚裡,好好地看一看黑夜裡的天空。
總是被生活和工作所纏,忙忙碌碌,抬頭看時,也隻看看有沒有雲和雨。
原來有星星的夜晚,這樣璀璨。
身邊人咕哝一聲。
是仰久了,脖子痛。於是下意識地找尋更舒服的躺姿。
找來找去,靠到一處,有些像肩膀的硬枕。角度恰恰契合自己的脖頸,實在舒服,舒服得不由蹭一蹭,再繼續睡下去,醒都不肯醒。
喬明軒坐在竹椅上,繃緊後背。
有一瞬,他大氣都沒出。
直到她安穩下來。他才逐漸松懈自己,恢復勻稱呼吸。
一顆頭溫熱地拱在他肩膀上。
那麼輕,又那麼重。壓得他心髒跳動都略微失常。
略略扭頭,垂眼看下。
她白淨面孔近在咫尺,輕輕吐息仿佛和他的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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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能多看一眼下去。再多看一眼都會頭暈目眩。
他立刻扭正頭,看著前方樹蔭黑影,一動不動。
-
鍾晴睜開眼時,分不清時間,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要眨了半分鍾的眼,才看分明眼下環境。
有一點歪。
她動動脖頸,讓頭顱回正。
這才明白,自己剛剛是歪靠在什麼地方睡著了。
所以是歪靠在什麼地方?還挺舒服。
扭頭去看,一下呆在當場。
……她剛剛靠著的,是喬明軒肩膀?!
內心震蕩有如海嘯,她瞪大眼睛,傻愣愣看著喬明軒。
他是恰巧散步,走到這裡,還是專門下來……
立刻收念,半分都不再敢多想。
怔怔中,她看到喬明軒轉頭看向自己。他開口,聲音微啞清涼:“醒了?”
他好像已經洗過澡,頭發很蓬松,沒有白天上班時打理過的痕跡。他也沒有戴眼鏡,一雙眼亮得叫人畏縮。他那樣靜靜地看著她。
萬種念頭一瞬間如山呼海嘯湧上來,又在下一瞬被她狠狠鎮壓下去。
她趕緊點頭說:“醒了。”
搜藏刮肚,絞盡腦汁,最後隻能再說一句:“謝謝喬總!”
謝什麼?謝你在我睡著時守護陪伴?謝謝你借我肩膀倚靠?謝你……
不,打住。不能再這樣想象下去。
喬明軒淡淡“嗯”一聲,算是回過她的謝謝。
“那個,我上樓去了,喬總您也早點回去休息!”她草草說完,站起身落荒而逃。
喬明軒看著她背影,半晌沒動。
她現在,好像真把他當成洪水猛獸一樣。
這本來是他要的結果。
可現在他卻覺得,這結果他不那麼想要了。
-
星期五、星期六兩天團建結束,星期天鍾晴直接回了城郊小院。
她到家時,易澄澄剛吃過早飯,看起來竟然神採奕奕。
鍾晴見她狀態這樣好,意外又欣慰,拉住她手上上下下地端詳。
氣色真是比之前好太多了。
六嬸也在一旁說:“澄澄最近狀態特別好,能吃能睡,膽子也比以前大了,偶爾還能跟我出院子走上一小段呢,見到生人也沒有以前那麼害怕了。”
鍾晴意外至極:“真的?”隨後是激動至極,“謝謝六嬸,謝謝你幫我把澄澄照顧得這麼好!”
六嬸謙虛起來:“嗨,我覺得跟我關系不大,我沒特別做什麼,而且我照顧澄澄也不是白照顧的,你給我的錢比城裡請月嫂都多。我總覺得澄澄最近變得好轉麼——”想了想,她把鍾晴拉到一旁,壓低聲音說,“可能跟一個神秘人有關。”
“神秘人?”
之前趴牆的那個嗎?
“對,我感覺澄澄好像交到了一個神秘的朋友,我能感覺到,但奇怪得很,我抓不到這人。我一出現,院子裡就都是空的,但我能感覺到有其他人來過的氣息。你留意一下,問問澄澄,看她肯不肯告訴你。”
?這麼神秘。
鍾晴點點頭應下,六嬸回了自己家。她和鍾晴約定等鍾晴去上班,她再過來接替。
六嬸走後,鍾晴陪易澄澄坐在院子裡畫畫。
她見易澄澄情緒穩定,輕輕開口問她:“澄澄,你是不是交到好朋友了?”
易澄澄停住畫筆,轉頭看鍾晴,點點頭。
鍾晴進一步追問:“你的朋友叫什麼名字,能介紹我認識嗎?”
易澄澄想了想,搖搖頭,提筆在畫板角落裡寫了兩個字:以後。
“你想以後再告訴我啊?”鍾晴問她。
易澄澄點頭。
鍾晴溫柔地問:“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易澄澄在畫板上寫:公布,記者,來。秘密地,不會。
鍾晴已經習慣易澄澄這種交流方式,她會意道:“你是說,你的神秘朋友不是一般人,如果讓人知道這人到鄉下來和你交朋友,會有記者跟過來報道?如果你們秘密地交往,就不會?”
易澄澄點點頭。
鍾晴詫異,易程程居然交到這樣一位朋友,而她居然這麼替她這位神秘朋友著想。看來這位朋友在她心裡分量已然不低。
她仔細回想易澄澄最近的狀態,情緒穩定,越來越好,甚至可以到院子外面走一走,適度見見陌生人。
也許,她能這樣好轉,大部分都是這位朋友的功勞。
好吧,這麼看這位朋友是個很不錯的朋友,對身邊人可以給予正面的影響。
可不管怎麼說,她得盡快確定這位朋友的真身,她才能真正放心。
不過看起來,目前想見到這位朋友真身不那麼容易。她平時上班,隻有靠六嬸。但聽六嬸說,每次她出院子,都看不到其他人……
鍾晴若有所思地看看易澄澄。
所以隻有一個解釋,是易澄澄幫助她那位朋友躲避掉六嬸的眼球追擊。
想到這,鍾晴心裡更加詫異。易澄澄居然願意幫她這位朋友躲避六嬸。這樣看來,這位朋友在她心裡的分量何止不低,簡直獨一無二。
得趕緊想個別的辦法探到這位朋友真身才行。
鍾晴一時覺得擔憂,一時又覺得有些好笑。
簡直像在打諜報戰。
她想盡可能多地了解一下這位朋友,她換種角度向易澄澄詢問。
“澄澄,你這位朋友一般什麼時候來找你玩啊?”
易澄澄在畫板上寫:不確定。
“那上一次這位朋友來找你是什麼時候啊?”
易澄澄寫:昨天晚上。
鍾晴心中一凜。
“那,你們都做些什麼呢?”
易澄澄把畫板上的紙翻過去一頁,她在上面飛快勾勒,畫出一幅簡筆畫。
畫面上,有個小人兒陪另一個小人兒聊天。聊天的氣泡對話框裡,還有幾個字:“從前啊……”
鍾晴看著那幾個字,明白了,問易澄澄:“這位朋友來給你講故事?”
易澄澄點頭。
“故事,很好聽?你很愛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