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思快速飛轉,漸漸明白了些什麼。
那條郵件記錄,應該是被信息科刪掉了。
而信息科既然肯點頭刪掉那條由鍾晴郵箱發出的郵件記錄,說明上面的人也就是喬明軒的態度,是支持鍾晴來炸他、拿捏他的。
所以想用郵件來拖鍾晴下水,已經不太可能。
想到這申浩東後背一涼心頭一凜。他收起手機,故作鎮定地笑著將話鋒一轉:“哦,那也許是我記錯了,你不是用郵件發給我的。”
“哦,那我是怎麼發給你的呢?”
“你是用優盤直接拷給我的唄。”
鍾晴差點笑出來。
一個大男人,又賴出了新說法新境界。
“那我為什麼要把文件拷給你?”
“做這個項目的時候,期間你不是一直向我請教問題來著嗎,是你把項目書發給我,讓我指導你完善它的呀。”
“那你為什麼又要把文件發到你的外部私人郵箱呢?是不是因為內部工作郵箱發出去的郵件追溯得到收件人,而外部私人郵箱就算把郵件發給通惠資本,公司也拿不到直接證據?”
申浩東聽到這裡,心裡暗自懊悔不已。
他不該圖一時方便,直接用工作郵箱轉發郵件到自己的私人郵箱。他當時想,事情未必會敗露。就算萬一不走運,事後真被人發現點什麼,也可以都推到鍾晴身上。據他觀察,鍾晴性格軟好說話,掀不起浪,他掌控得住局面。
可怎麼也沒想到,這軟妹子犯起倔來這麼不依不饒,簡直叫人心煩。
他嗆聲回復鍾晴:“行了,鍾晴,我知道你正在錄音,所以你話裡話外使勁給我下套。但你別胡說八道汙蔑誹謗啊,我發外部私人郵箱那是因為下班後的私人時間我習慣用自己的郵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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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晴想,看來靠老實套話是不管用了,隻好靠真誠。
鍾晴真誠地告訴申浩東:“申經理,這件事畢竟涉及到泄露公司商業機密、給公司造成了損失,既然現在有點說不清,那要不,我們直接報警吧?隻是報警之後,可能一些事情就不好控制了。在公司內部解決,領導們也許會留有餘地不至於做絕,但報警之後,一切按照法律依章辦事,可就不太好說。”
申浩東聞聲一怔,看著鍾晴仿佛變成另外一個人。
在他印象裡,鍾晴是這屆三個試用期新人裡最憨厚老實的一個,這樣的人最好拿捏,嚇一嚇立刻就會縮進被子裡發抖打顫,很容易打發。
可他沒想到這個老實人現在非但沒被嚇得發抖打顫,甚至還在反過來,要挾他?
他馬上耍賴皮一樣擺出一個利害關系來:“報唄,反正文件是你拷給我的,有什麼事也是你跟我一起承擔。”
這已經是赤.裸.裸地耍無賴了。
鍾晴氣極而笑,笑得眸明目燦,坦坦蕩蕩對申浩東說:“好,那我就報警說我要自首。具體事情就是,我跟你一起合謀,我把項目書的投資報價泄露給你,由你拿去透露給競爭對手,而競爭對手承諾會返給我們好處,這好處你答應了要和我平分。但現在,你想獨吞,我氣不過,於是打算拼個魚死網破。”
鍾晴想,不就是編嗎。胡說八道誰不會?
“我這樣自首之後,經偵自然會仔細調查,到時候你用外部私人郵箱把項目書報價到底發給了誰、收了多少錢,自然而然就都查得清楚了。”
申浩東怔愣地看著面前女孩,她笑靨如花地說著令他驚悚的話。
她竟然要來同歸於盡這一手?
她現在簡直就是另外一個人,她是怎麼做到的,用最美好的笑容,說著最狠厲的話?
“鍾晴你是瘋了嗎?你不要自己前途了?為了陷害我不惜這麼不擇手段?”
鍾晴露出幾分本真的自己。
她眼底有著厲害的神色,看著申浩東一字一句地說:“我這個人,平時看著挺老實的吧?但我其實是魚死網破的性格,你要讓我一個人吃啞巴虧,那我寧可吃更大的虧,也不能讓罪魁禍首逍遙自在。”她晃晃手機,笑出厲害模樣,“我現在就打電話。”
邊說邊撥號,是真的打。
申浩東看她來真的,一下就慌了,探身上前,手臂一伸,就要來搶手機。
鍾晴馬上閃躲。
但申浩東緊追不舍。
他身高體壯,相比之下,鍾晴太過纖瘦,力量上完全不是他對手。
眼看就要支撐不住,手機即將脫手到對方手裡去,人也被撞得腰間抵住會議桌,又痛又難忍。
情急之下,鍾晴又踢腿又揚手,嘴也使出力氣咬出去,但這些動作落在申浩東身上,仿佛不疼不痒的蚊蟲叮咬,絲毫不能撼動他一定要搶下她手機的決心。
鍾晴橫下心,索性決定不要臉面了,準備張嘴大呼,讓外面的人進來營救。
但剛一松口準備大叫,嘴巴竟然被申浩東一掌捂住。
鍾晴隻覺得胸口氣血翻湧,差點想吐。
真是沒想到,一個體面的金融精英,可以在公司會議室裡做到這樣不要體面的程度!
鍾晴用力躲閃掙脫,頻頻撞到桌椅,接連發出幾聲砰砰響。
或許是這聲音讓外面人有了警覺,終於有人推開會議室的門走進來。
下一秒,捂住鍾晴嘴巴鼻子的手掌被人掰著挪開,她終於能夠大口喘氣。
喘著喘著幹嘔幾聲,又接連地呸呸。得把申浩東的齷齪手氣通通都呸出去。
然後鍾晴大喘著氣抬頭,看清進來的人,居然是喬明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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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明軒一隻手就壓制住了申浩東。
對比申浩東的狼狽,喬明軒還是那麼文質彬彬,溫文爾雅。他甚至還能斯文地推推眼鏡,問鍾晴一句:怎麼樣,沒事吧。
紳士又狠厲,簡直像故事片裡的西裝暴徒。
他警告申浩東,放老實一些,這裡是公司。
然後松開他,抽出會議桌上的紙巾,文雅地擦手。
擦完把紙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抬起頭皺起眉沒好氣地對鍾晴發問:“我讓你和他談,沒讓你和他同歸於盡地談,你是不是傻?”
他聽施雅妮說小會議室的百葉窗都被落下,就隱隱覺得不放心,立刻起身趕來,站在外面時就聽到鍾晴編得有模有樣的瞎話,說自己和申浩東同謀,還要帶著申浩東一起報警。他一時又好氣又好笑,沒急著進去,想看她還能編出什麼嚇唬人。直到聽見會議室裡有人撞到桌椅聲,覺到不對,立刻推門進來。
鍾晴聽著喬明軒的話,訕訕地,剛要開口,喬明軒已經用眼神瞪止她。
然後他轉向申浩東,冷沉著聲音對他說:“申浩東,你現在應該知道,這個鍾晴她是什麼都幹得出來了。不如你直接交代吧,咱們還可以歡迎加入七惡裙幺汙兒二漆霧二吧椅,追錦江連載文肉文在公司內部解決,不然的話,她等下報警帶著你一起見經偵。”
喬明軒氣場強大,不怒而威。幾句話已經說得申浩東氣勢全無,連人好像都整個矮下去。
但他還是試圖抵賴,垂死掙扎。
喬明軒懶得聽他那些乍聽冠冕堂皇細聽齷齪無恥的狡辯,直接又甩出一疊東西在會議桌上。
他讓申浩東自己看看那疊東西是什麼。
申浩東一邊看一邊臉色慘白。
喬明軒抬腳走到鍾晴身邊,那兩三步走得闲庭信步,像在逛自家花園一樣闲適。也正是這份闲適主宰著全局場面。
他站定在鍾晴身旁,轉身,不著痕跡地擋在她面前,就像一道安全屏障一樣。
他開口對申浩東說:“你參與過的那些項目裡,不隻一次手腳不幹淨,你以為你不是我的人,我就不知道嗎?這些都是你留下的痕跡。平時我隻是給你領導面子懶得說,但現在,你自己想清楚,如果我把這些交出去,你會落得一個什麼樣的下場。”
申浩東聲音都開始發抖:“喬總,您別!您把這些交出去,對公司也有影響不是!而且查起來,多少都會牽扯到我領導的,你們不是關系超鐵的,您不能眼看著我領導也一起出事對不對?”
他的最後掙扎竟是這番死裡求生的道德綁架。
喬明軒對他笑一下,笑得溫文卻毫無溫度:“你得知道,我之所以還肯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讓你交代清楚,而不是直接把你交到經偵,就是因為你說的那兩個原因。但如果你堅決不配合,不肯說實話,那我也得跟你說一聲,其實我這人寡情得很,道德是綁架不了我的,公司受連累大不了我換一家,你領導受連累那是因為你而不是因為我。”
鍾晴聽了這話忍不住悄悄看向喬明軒。
他,確實是個寡情的人嗎?在適當的範圍,他可以溫文爾雅,可以顧念他人。但為了某些目的,他是可以成為一個寡情壞人的,並不在乎他人受到傷害,是這樣的嗎?
顯然,申浩東也陷入這個疑惑裡,且比她陷得更深更彷徨。
他隻掙扎權衡了一瞬,就立刻投降。
他對喬明軒一五一十交代,是通惠資本的薛遠堂聯系上他,讓他幫忙偷拿到投資報價。起初他不為所動,但薛遠堂太會攻心,先是為他抱屈,說他在辛行資本辛苦工作好幾年,一直隻是個項目經理,始終升不上去,這很不公平。又說事成之後歡迎他加入通惠資本,他隻要過去就可以直接晉升為高級經理。
申浩東就這樣被攻心拿下,答應了薛遠堂為他拿到報價。
而實施的過程中,他把目標定在了鍾晴身上,是因為覺得鍾晴憨厚好拿捏,覺得從她那裡下手可以沒有後顧之憂。
他在事前也仔細算計過,就算以後有人發現報價泄露,也可以都推到鍾晴身上,由她這個“老實人”做代罪羔羊。
可沒想到,她其實這麼難纏,不隻一次次試探,更有一股說不出的狠勁。
喬明軒聽完過程,問了申浩東一句:“你和薛遠堂是怎麼認識的?”
申浩東老實回答:“我和他是跑路演的時候認識的,他知道我是辛行資本的,就主動過來和我聊天。”
喬明軒聞聲點點頭。
他又問申浩東:“你是不是用你那個外部私人郵箱給薛遠堂發了項目書和報價?”
申浩東無可狡辯,回答是的。
喬明軒責令他當場用手機找出那個郵件,過程中始終錄像取證。
做完這些,喬明軒告訴申浩東兩件事。
第一件,保留追究他法律責任的權利。
第二件,明天立刻主動辭職,離開公司。
申浩東忙不迭地通通答應,離開時幾乎抱頭鼠竄一般。
會議室裡隻剩下鍾晴和喬明軒兩個人。
鍾晴還在品味剛剛喬明軒大戰申浩東的每一步。他似乎天生是能把控場面的主導者,運籌帷幄,也殺伐果斷。
下一瞬,她和喬明軒幾乎同時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