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經理?申浩東?”喬明軒抬眼問鍾晴。
鍾晴點頭說是。
喬明軒沒再說什麼。
他沒什麼反應又好像有點什麼反應的反應,讓鍾晴有些不明所以。
她試探著問:“……我可以向他請教吧?”
喬明軒抬眼看向她,沒有特意瞪向誰,眼神卻依然銳利十足地穿透鏡片:“可以,但要注意分寸。”
說完他就低下頭開始看文件,順便下了逐客令:“回去改計劃書吧,有問題的地方我已經標注了,盡快把它們修改完善一下。”
鍾晴帶著點懵地退出辦公室。
腦子裡的疑惑還在盤旋:喬明軒說的注意分寸,是指什麼?
晚上回到家,這個疑問由施雅妮給她解了惑。
“嗐,我猜喬總的意思是,讓你注意和申浩東保持距離。這個申浩東吧,跟我腳前腳後進公司,我可太了解他了。你說公司那麼多人怎麼就他這麼主動往你跟前湊要幫你?”
鍾晴一臉傻乎乎地搖頭:“不知道。”
不會是,因為……
“因為他這人啊,不老實!”
……果然。
“他啊,仗著自己有點小帥,總愛往女同事跟前湊,我們這些老人兒都已經知道他是什麼人了,所以都不讓他湊。這不今年來了你和凌娜兩個新的小女孩麼,所以你看,他使勁爭取帶教凌娜,現在又熱情似火幫你的忙,我看啊,八成是他這愛撩騷的老毛病又犯了,沒憋好屁!不對,是他這個破毛病就一直沒改!鍾晴你聽喬總的沒錯,以後和他注意保持分寸,別讓他撩騷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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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晴謝過施雅妮的提醒,開始仔細回想和申浩東的相處。
她倒覺得申浩東也還好,好像他和自己相處時,確實是在悉心指導,沒有對她實行撩騷。
……是高段位的撩騷,都不會撩得太早太明顯嗎?
她正納悶著,手機響起來。
是個陌生號碼。
她沒多想,手指劃在屏幕上接通。
聽到聽筒裡傳出的聲音時,她努力克制著心裡的意外和臉上的情緒,飛快對施雅妮笑著小聲說:“我回去接個電話。”然後匆匆從客廳走回房間。
房門一關,她的面孔冷下來。
景絮風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
“鍾晴,還好你沒有換號碼。你……還好嗎?”
鍾晴握著手機,冷靜又平淡地回答:“我很好。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第17章 不可再回頭
景絮風的聲音在手機那一頭好像噎了一下。似乎是在為通話人回復的冷淡而隱隱受傷。
但他馬上打起精神, 聲音裡含著笑:“真的沒想到,今天會見到你,我很意外, 也……很高興。”
鍾晴在心裡冷笑。
“也沒有什麼想不到的, 畢竟大家學的同一個專業,畢業後都要在同一個圈子裡轉, 早晚見得到。”
“……”
景絮風一時沒了聲音。
鍾晴想, 有些矯情的寒暄, 就該打一記直拳直接轟掉。
“你還有事嗎?沒事的話就掛了吧。”鍾晴準備掛斷電話。
景絮風立刻求她:“等下!”
他馬上說:“我就是想約你一起坐一坐, 吃頓飯聊聊天。”
鍾晴回得直接:“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吧。”頓了頓, 語氣裡捎帶嘲諷,“再說讓你女朋友知道你還和前女友聯系,會不高興的。”
景絮風在那邊氣哽了一下, 發出懇求:“小晴, 別這樣……好嗎?”
鍾晴屏蔽他懇求聲裡聽起來的可憐相:“叫鍾晴吧, 小晴這麼親昵的叫法, 不適合給你用。好了,我還要忙, 掛電話了, 以後沒什麼事不要打過來了。哦不對,有事也別打過來, 因為你的電話我都不想接。”
“好吧鍾晴, ”景絮風立刻換上一副談正經事的嗓音,繼續挽留這通通話,“你別多想, 我這次給你打電話其實就是想約你出來聊下工作的事,你不是也在跟進佳邁健身的項目嗎, 我們可以溝通一下。”
鍾晴頓住掛電話的動作想了想。既然通惠資本是競爭對手,倒是可以知己知彼一下。
她答應下來,但和景絮風做了約定:“見了面如果談私事,我起身就走。”
景絮風連聲說好的,然後提議明晚下班後,兩個人在旭日餐廳見。
一聽到這名字,鍾晴立刻拒絕。這是當年她和景絮風第一次約會時去的餐廳。
她想男人真奇怪,分手時決絕,分手後又變得黏黏糊糊,時不時就藏著小心機企圖勾起你的往日回憶。
簡直有病。
而她最討厭這種黏黏糊糊的行為,既然分手,就幹淨利落點,別拖泥帶水的。去那家餐廳,他想暗示什麼?又想達成什麼?
真是沒意思得很。
她告訴景絮風:“我明天得加班,去旭日餐廳不方便。這樣吧,你到我們這邊來,我們就在CBD附近吃碗面吧。”
就這樣,他們把會面地址定在了CBD附近的牛肉面快餐店。
第二天下了班,鍾晴收拾好東西,準備去牛肉面店會一會景絮風。想著吃過飯直接回家加班,她把筆記本電腦也一並帶上。
因為離CBD更近,她到得比景絮風早。剛坐下,手機叮咚響起,是景絮風發來信息,說他十五分鍾後到。
鍾晴不想專心去等他,那不值得,無異於是在浪費時間。於是幹脆翻開筆記本電腦加起班來。
改了一會文檔,手機忽然發出一聲警報提示音,預示電量已經極低,再不採取措施就要關機給她看。
鍾晴把電腦放到桌面上,起身去吧臺掃碼共享充電寶。
誰知道剛對準二維碼,沒等掃出個結果,手機就哼唧著關機音樂給了她好看。
就差那麼一點點。鍾晴又好氣又好笑,問吧臺服務員現借了充電器,一邊衝著電等開了機,才掃出共享充電寶。
就這麼耽誤了幾分鍾。
再走回餐桌時,景絮風已經落座在她座位旁邊。
他手裡正扶著她的電腦。
鍾晴立刻快步上前,把電腦拿過來收好。
景絮風抬眼看到她,眼底閃爍出雀躍,笑著說:“你還是那樣,幹什麼都急匆匆地不穩當,人不在座位電腦也不收好,剛剛服務員路過時一刮差點掉在地上,還好我給你扶住了。”
他說著說著嘴角帶了笑,笑裡還溺起了一點寵。
就跟從前他們還在一起時一樣,就好像他們現在也沒分開似的。
鍾晴沉下臉。
他呈出這幅模樣是要幹什麼呢?當初分手兩個字,明明是他主動提出來的。
那時易強沒了,程素怡渾渾噩噩出了車禍住進醫院,命垂一線。夫婦倆所有家產都被拿去抵債了,易家分崩離析家破人亡。
易澄澄慌亂無措,而她作為由易家資助長大的養女,那時要咬緊牙根扛起一切。她要忘記自己也是剛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一副肩膀也是單薄瘦削的。
她要把所有脆弱和懼怕都藏起來,然後留下果敢和堅毅,成為程素怡和易澄澄的支柱。
那是她最需要陪伴的時候,是最需要有人能給予她一點點關懷和力量的時候。
可就是在那個時候,本該陪伴她的、本該給予她關懷和力量的景絮風,對她提出了分手。
他很誠實,說他怕了,怕被易家的敗倒連累到,怕還沒從自己家的貧窮和苦難裡爬出來,就又跌進易家的貧窮和苦難裡。
於是他眼含熱淚痛哭流涕,拉著她的手,痛苦萬分地對她說了分手。
好像很忍痛割愛很難過不舍卻不得不那麼做似的。
不久後,程素怡也撒手走了,把易澄澄託付給了她。
在她抱著精神崩潰的易澄澄,再次承受家破人亡的慘境時,她卻聽說,景絮風已經和一位白富美在交往。白富美很給力,直接把他弄進了一家不錯的金融機構實習。
她這才回過味來。
他當時提出分手時還表現得那麼痛——可想必那時,他其實已經找好白富美這個下家了吧。
她的心一寸一寸地泛起冰涼和隱痛。原來人在極大哀默時,可以那麼冷靜。冷靜到她像站在了往事的第三視角,俯瞰回顧著過去,把很多事都想通透。
她不得不承認,當初景絮風和自己交往,也許是喜歡自己的,可他更喜歡的應該是易強這位視她如同親女般的資助人,易強曾承諾將來會給她準備和親生女兒同等的嫁妝。
那時她和景絮風剛交往不久,她把景絮風帶回易家見家長,易強對他很滿意,於是直接表明態度:“小晴看起來是個孤兒,但其實不是的哦,她的條件可是很優渥的!這麼多年啊,我和素怡對小晴早已經如同對待親生女兒,以後澄澄有的,小晴都不會少。將來她結婚,我們一樣會給她準備大房子,畢業後如果工作不好找,她也可以帶著女婿一起回我的公司上班。將來等我和素怡走了,家產也會分成兩份,他們兩姐妹各得一份。她是我們易家的女兒,你可要好好對她。”
那時易強怕她被人看低,說了這樣一番話給她抬身價。
易強不知道,其實景絮風的貧苦家境比她曾經的家也好不到哪去。父親去世,母親生病,沒有勞動能力;他下面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都很年幼。他雖然學業上進,長得也不錯,是大家眼中“別人家的孩子”,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永遠處在一種需要錢的窘迫狀態中。
他們在一起一段時間後,易強知道了他的家境,因為覺得他不錯,幫了他和他家裡許多忙,也就那兩年,他才活得從容了些。
可後來易家出事了。隨之而來的,就是他對她痛苦萬分地提出分手。
他誠實地對她訴說苦衷,哭到哽咽地說對不起,每句話都有極大的無奈和哀傷。
他說他的家人是他不能不管的負累,他從很早之前就知道,為了他們他不能找一段會為成為負累的婚姻,他的婚姻一定要成為他的幫襯才行。可現在,因為易家的破敗,她未來的婚姻會拖累到她的丈夫。所以盡管他很痛苦,也不得不和她分手。
因為兩個有負累的人,就算再相愛,也無法走到一起過日子,那樣隻會讓負累疊負累,讓彼此都活得沒有絲毫指望。
鍾晴聽著那番話,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她想他這人真是的,到頭來,連個美麗的謊都不肯撒,說的竟全都是心底實話。可這世上實話最傷人,最剜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