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鍾晴來了精神。漫漫長夜不再是催眠良藥,她不僅不困倦,甚至幹勁十足。
她想她得好好完成這個沒那麼簡單的“測試”。
既然不能直接查到至強體檢的財務信息,那就想其他的間接辦法。
她從各個電商平臺上逐個統計至強體檢的體檢套餐銷量,以及評論裡大家的評價體驗。
就在翻查評論的時候,她發現了一點問題,有很多好評一看就是刷單刷出來的。
可見電商上的體檢套餐銷量是不準確的,其中摻雜著水分。
整理完各大電商的銷量和評價,鍾晴想能靠電腦搜集到的信息似乎隻有這麼多了。接下來她決定趕緊睡覺,明早起床後,她要到市內每個至強體檢的門店都去實地體驗觀察一下。
-
公交車停停走走快一個小時,到了城北的至強體檢門店。
鍾晴提前團購了一個體檢套餐。她在手機上付錢的時候仿佛聽到自己肉疼的聲音。有一瞬她想,這趟體檢是不是應該算作工作需要去申請報銷。
在前臺登記好,鍾晴開始按照套餐裡的體檢項目流動起來。
她一邊在每個檢查項目間流動,一邊觀察體驗室內裝修、體檢醫生、服務感受等等。
等所有檢查項目都做完,她也不著急走,交了體檢單之後坐在大廳沙發裡,看上去是著急加班地打開電腦,實際上是在默默統計著進出體檢機構的人流量。
她剛消費過,服務人員也沒有上前來驅趕她。
於是她默默統計著自己想要的數據。一家門店統計得差不多,她再乘公交車趕去另一家門店。
星期六統計完,星期天她繼續去其他門店接著統計。
Advertisement
晚上她帶著兩天走遍所有門店統計回來的數據,打開電腦繼續寫報告。
把實地調研的數據填充進報告後,鍾晴覺得還是缺點什麼。
她覺得單憑眼下這些信息和數據,還不夠撐起一份調研報告的容量。
還是得再填充點什麼,可又不能為了填充而填充,得是填充有意義的信息。
她想了下,有了主意,開始熬夜趕工調研報告。
-
星期一早上,凌娜和呂鵬山在公司門口壓著馬上遲到的臨界點打上了卡。然後他們看到彼此眼下都浮起了黑眼圈。
凌娜苦笑一下,問呂鵬山:“你也熬夜了吧?調研報告弄完了嗎?”
呂鵬山搖頭:“還得調整一下。”
凌娜嘆著氣說:“我也是。”頓了頓,她好奇,“不知道鍾晴完成得怎麼樣。”
等兩人走進公司,卻發現鍾晴的工位光光一片,她的人或者公文包都沒有出現。
凌娜有點意外又不太意外:“她是不是熬夜了沒起來啊?要不我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吧。”
呂鵬山卻撇一撇嘴陰陽怪氣道:“沒準她正躲家裡寫報告呢,來公司不是還得幹活麼。”
凌娜一想,要真是這樣,那就讓鍾晴在家寫完吧,不要打攪她好了。她收起手機。
兩個新人趁著還沒有老員工叫他們打下手幫忙幹活,趕緊繼續調整自己的調研報告。
鍾晴這時正擠在公交車上,被周一早高峰的人流夾得扁扁的,一直夾到了至強體檢的門店。
她是繼續來統計人流量數據的。
她昨晚趕報告的時候忽然想到,節假日的人流量她是統計過了,但工作日的流量似乎也應該單獨統計一下。
於是今天一大早她就跟施雅妮打電話請了假,然後擠在公交上被夾得扁扁的,一路夾到至強體檢的門店。
-
下午上班前,鍾晴趕回到公司。
中午公交車裡人少,她坐在座位上一邊趕路一邊用筆記本電腦完善了調研報告。
到公司後,凌娜問她:“你上午怎麼沒來呀?報告弄完了嗎?”
鍾晴回她:“我上午有點事情,就請了假,報告剛弄完。”
呂鵬山在一旁有一點陰陽怪氣:“我們倆就沒你那麼好命了,可以請假在家專心弄報告,我們倆還得幫前輩們幹活。我們是一邊吃著午飯一邊才弄完的。”
鍾晴聽著這沒頭沒腦的話,怎麼聽怎麼覺得不舒服。她又不是包子,不舒服怎麼可以忍?於是她一臉憨厚真誠地告訴呂鵬山:“那下回我們要是再拿到寫調研報告的任務,我去幫你跟前輩們說,先別找你幹活,要不然會害你午飯都吃不消停。”
“……”呂鵬山一時噎在那,“不是,鍾晴你每次,能抓到我說話的重點嗎?”
鍾晴真誠地看著他,老實巴交地點頭說“嗯”。
呂鵬山感到很無語,覺得自己一通亂拳全打在棉花上。
凌娜卻莫名覺得好笑,於是笑了出來。
鍾晴想,看吧,真誠,永遠是必殺技。
很快到了下午開會時間。
三位部門負責人大佬率先進了會議室。
石濤喊了三個新員工到他工位,問他們是自己定匯報展示的順序還是抽籤定。
三個人都選了抽籤。
結果是,鍾晴抽到第三個,呂鵬山第二,凌娜第一。
石濤說:“等下都好好表現,你們的表現會影響到幾位部門老大對你們能力的印象和評價,等你們試用期結束能不能留下,幾位老大會根據平時這些印象和評價跟你們進行互選,你們隻有被選到,才可以順利轉正。”
他話音剛落,鍾晴就感覺到身邊凌娜直接一個抽氣。
“我先進去弄投影儀,弄好你們就都進來,咱們就開始。”石濤說完先進去會議室。
石濤一走,凌娜立刻不再兜著自己的緊張,她嗓子都被夾緊了,啞著聲地和鍾晴說:“怎麼辦我好緊張!”
呂鵬山眼神一轉,看著凌娜說:“要不你和我換換,我第一個講?我第一個、鍾晴最後一個,你夾在中間,最安全。”
凌娜立刻心動想換,但多少還是有些過意不去,於是問呂鵬山:“你跟我換順序,真的沒關系嗎?”
呂鵬山大度表示他排先排後都行,無所謂的。
鍾晴卻心念一轉,拉著凌娜的手一起去衛生間。
在衛生間裡,她給凌娜一個安心笑容,問她:“你的報告裡除了至強體檢的基本資料,有沒有加一些自己的分析什麼的啊?”
凌娜想想說:“總結了企業的情況算嗎?”
鍾晴覺得不算。所以凌娜的報告裡並沒有她自己獨特的分析。
那也就是說,凌娜寫的內容基本上都是些公開信息。而能搜集到的公開信息就那麼多,當然誰先說誰合適。
鍾晴勸凌娜:“我覺得啊,按照你愛緊張的特點,應該第一個說,畢竟先說先完事,越等越緊張。”
凌娜想了想,覺得鍾晴說得挺對。回去之後她告訴呂鵬山,不和他換順序了,她就第一個匯報展示好了。
呂鵬山有點疑惑,費解她去上個廁所的功夫怎麼主意又變了。
他問凌娜:“你確定不和我換了?”
凌娜點頭:“嗯,我聽鍾晴的,愛緊張的人應該第一個說!”
呂鵬山於是抬眼看向鍾晴,語調是慣有的陰陽怪氣:“你看起來倒是不愛緊張,就是有點愛多事。”
鍾晴對他咧嘴一笑,把自己笑得挺傻似的。
也隱隱有點故意氣人。
下一刻,三個人被叫進會議室。
凌娜深吸口氣,把自己的電腦連上投影儀,開始對著文檔做展示。
她把從網上能搜集到的所有相關資料都整理出來了,文檔做得很有條理,格式也有模有樣,整體匯報下來,中規中矩表現得還算不錯,沒有因為緊張太過磕絆。
隻是呂鵬山一邊聽一邊變了變臉色。他轉頭看著鍾晴,把聲音壓得極地地對她說:“凌娜可真是託你的福了,我現在倒真有點後悔讓你拐她一起去上廁所,害我沒能和她換成順序。”
鍾晴斜暼他一眼,心裡覺得新奇。這人到底玩什麼路數?居然把他那點司馬昭之心直接攤出來給她看。他怎麼做到又算計又磊落的?真是夠擰巴。
凌娜下來,換呂鵬山上去講。
看得出他站在上面講得有些頭皮發硬。
他調研報告文檔裡的內容百分之八十都和凌娜的重合。隻有在報告最後,他結合對崔志強的採訪新聞稿,總結了一點自己的看法:總之,至強體檢發展迅猛,前景樂觀,到現在僅用兩三年時間就已成為了行業第二,而照著它目前這個勢頭發展下去,不久的將來成為行業第一也可以說指日可待。
呂鵬山匯報完,也走回了座位。
剛剛凌娜和他匯報時,他一直都在觀察著三位部門負責人的表情。尤其是喬明軒的表情。
他們報告時,另兩位部門負責人時不時還會給個反應,點頭或者搖頭。隻有喬明軒,全程都面無表情,也沒有任何情緒回應。
雖然他沒什麼明確表示好或不好的表情和回應,偏偏卻能叫人感受到,他越是這樣就越是對匯報展示的結果不滿意,而且是大大的不滿意。
正因為不滿意,所以才根本懶得給回應。
可到底要怎麼做他才能滿意呢?呂鵬山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努力了。他覺得自己已經在能力範圍內拿出最好的狀態來完成這份報告了。
他心裡不由有些沮喪。
耳邊聽到石濤在叫鍾晴的名字。
他看著鍾晴把投影儀接到筆記本上,然後雙擊鼠標。
投影儀上一下跳出了PPT的頁面,質感就像一份高級的商業計劃書。
他忽然有種很復雜的感受:他覺得凌娜和自己被鍾晴背叛了——畢竟石濤說,他們的報告寫成文檔格式就行;可又覺得鍾晴的PPT做得確實不錯,一亮相就會叫人覺得不同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