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了一個登記藝考離校學生的由頭,終於讓夏仰順理成章地來了自己辦公室。
照片擺在她面前,羅良琛頭痛不已:“這事兒需要你去校長室找他解釋一下。老師當時是喝醉了,你隻是扶我上樓的。”
夏仰站在他桌前,面色不變,不緊不慢地接著說:“是啊,然後進了房間。您言語之間對我特別不尊重,動手動腳的,我嚇得趕緊跑了出去。”
她簡直是在編故事,羅良琛臉色變得猙獰:“你胡說八道什麼!”
她彎唇笑著說:“如果您要我出面作證,我的證詞就會是這些。主任您喝醉了,當然不記得。”
羅良琛這才發現自己被擺了一道,攥著拳頭:“我們之間有過恩怨?”
夏仰也不拐彎抹角:“還記得溫娥吧?”
那是她大姨的名字。
第24章 雪地
果然, 聽見溫娥這個名字,羅良琛的神情一下變得僵硬,似乎在猜測她們的關系。
他記得溫娥當年懷孕了。
如果不是為了騙他留在國內和她結婚…那個孩子也應該沒有這麼大。
照理說, 就算出生活到現在,也應該隻比他家段屹然大一個月,眼前的夏仰顯然在年紀上就對不上。
羅良琛蹙眉,低聲道:“你是來替那個女人要錢?”
夏仰輕笑:“我要錢幹什麼?我不做犯法的事,我隻是想知道段董清楚您的過往嗎?”
羅良琛心虛地轉開話頭:“溫娥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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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男人亂轉的眼珠, 低哂:“死了。”
羅良琛突然激動起身:“什麼時候,她不是懷孕了嗎?生下來沒有,是不是男孩?”
夏仰一下明白他此刻為何喜出望外。
兩個兒子都姓段, 男人總歸有點自尊心想要所謂的傳宗接代。可是他這些年屈居人下, 背著段姒偷腥肯定是不敢的。
既然如此,也沒必要和這種人說出溫雲渺的存在。
夏仰睨他一眼, 沒留希望地推開門出去, 輕飄飄落下一句:“她怎麼會為你這種畜生生孩子。”
這個局面, 她料到了羅良琛根本沒法破。
從他小心翼翼和她聊起段宵這一刻起,夏仰就已經能猜測到他在段家的地位。
後來見到段姒本人,她更確認了這個想法。
夏仰離開沒多久, 段姒雷霆暴怒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讓羅良琛趕緊滾回去。
這在意料之中, 校長室那幫人本就不待見他, 更別說會幫他瞞住段家。
這種喜聞樂見的緋聞, 當然是馬不停蹄地送到段姒的秘書室裡讓她查看。
羅良琛也壓根不敢拖夏仰下水,遑論把她拉去眾人面前對峙。
一是害怕她會胡說八道, 把他拋棄糟糠之妻的事兒爆出來。他暫時還自顧不暇,不一定能細查夏仰和溫娥的關系, 也無從知曉她還有沒有後招。
二來,他忌憚她和段宵之間到哪一步了。
羅良琛在段家這些年,一怕段姒,二怕段宵。他們母子倆太像了,弄起人來,都是能把他往死裡整的性格。
能怎麼辦?
夏仰什麼都不圖,給錢也不要。
她像是攢了一口陳年惡氣,就是奔著壞他名聲,讓他現在過得不舒坦來的。
羅良琛搞不懂夏仰為什麼沒有直接拿舊事來揭發他,而是費盡心機繞了個大圈。
但不得不說,這一招確實把他摁得暫時動彈不了。
臨近年關,集團事務繁忙,近十萬員工要休年假發年終獎。段姒沒能騰出功夫立刻處置細查他這件事,變相地擱置了下來,讓他等著被收拾。
校方那邊也重視名聲,覺得這封匿名舉報者沒直接發給全校,而是隻發給他們。
那一定是給了學校一個處理的機會。
沒幾天,教務處出了一則職位調動的通知,模糊寫著“行政主任羅良琛德行不斷,不再被我校錄用。”
這種看似一點也不重要的消息,自然是被淹沒在學生們的人潮中。
高三生們,早就不會在意一個可有可無的行政主任。
下起初雪的那天,從晚讀開始,到第二節 晚自習結束。外面已經堆積了厚厚一層白雪,腳踩下去會陷出淺淺的痕跡。
舞蹈房的音樂慢慢停了下來,帶課老師在一個小時前已經離開,臨近校考,全靠學生們自覺。
群舞中練習的同伴之一推了推夏仰,示意她往外看:“1班那個很帥的男生是不是又來接你了?”
燈光暗下來,她們這一班人都打算放學,陸陸續續走出去。
夏仰一般都是班裡練到最後的,也負責關燈鎖門。
她穿著古典舞的紗衣形體服,修身緊腰。正壓著一字馬坐在木質地板上,發絲有幾縷雜亂地貼著汗湿的臉頰。
走廊處是感應燈,黑下來時,隻能透過外面的路燈光和月光看清路。
今晚雪絮還在飄,隱約能看見枯樹枝上掛著白茫茫一片的小雪堆。樓梯間的腳步聲漸漸消失,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夏仰歪著頭看向窗外的動靜:“段宵?”
窗口玻璃上彌漫著溫差下的水汽,突然出現了一個透明的玻璃杯,是平時喝水的規格大小。
裡面,還裝著一個剛捏不久的雪人。
小雪人活靈活現的,鼻頭用的是一截紅色粉筆。
她已經看見他那件黑色羊角扣大衣的袖口,笑了一聲:“你在外面幹什麼啊?”
段宵沒出聲,走廊的燈暗了下來。玻璃杯裡的雪人突然亮起了熒光,邊上一層層毛茸茸的光圈。
那居然是個雪人夜光燈。
“好看嗎?”男生慢悠悠地從窗口那露了臉。
他人高,穿著落肩款的大衣顯得更為英挺。夜色朦朧地攏著那道高瘦的身影,鋒利的五官半隱沒在半明半暗裡。
夏仰點頭,笑著起身:“等我一下,我去換鞋。”
她腦袋上那個的丸子頭被壓塌了些,穿了件牙白色的棉服外套出來。本來就是穿得越素反倒就越出挑的長相,顯得人更柔和明豔。
“這個我拿走吧。”
夏仰端起那個玻璃杯,細細打量著裡面的雪人,確實精致可愛。
段宵搖了搖頭,牽過她手讓她放下:“今晚帶你出去玩,明天還記得的話再收拾。”
他手冰涼,被雪潤過一遍,顯得長指白裡透紅,也跟在冰窖裡待過一陣子似的。
夏仰剛練過功,手心躁熱,索性兩隻手包著他牽住自己的右手:“你在外面待了很久嗎?”
段宵低眸看她動作,扯唇笑了下。但語氣裡又有點沒什麼精神,恹恹開口:“沒,就一會兒。”
舞蹈房一整棟樓春夏秋冬不會供暖,也不會裝空調。練功是要發熱的,整這些沒用。
所以才下樓,一吹到冬風,她那手的餘溫就不管用了。
教學樓隻有兩棟還燈火通明地亮著,高三生們還在上最後一節晚自習,校園裡顯得尤為安靜。
雪地還較為平整著,沒有腳步亂踏過的痕跡。不過等放學鈴聲一響,可就不一定了。
碎雪在路燈下照著,有點點閃光。
夏仰被風吹得有點冷,縮了縮脖子,看著蒼茫的地面:“外面的雪都下這麼厚了,好想躺進雪裡面。”
“躺。”他說,“我陪你一起。”
她糾結地說:“但是感覺雪很髒…啊!”
人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拽倒。
整個上半身壓在了男生的身上,臉頰也埋進了他胸口。
段宵那件大衣解開了扣子,幾萬塊的外套給她當地墊用,敞開著裹住了她。
看著她呆滯的表情,他低聲笑:“給你墊著了,壓我身上就不髒。”
“那你衣服髒了啊,你…”
她皺眉,撐著手肘起身,又被他拽了回去。
段宵握住她變涼的手:“看上面。”
夏仰不解風情:“烏漆嘛黑,有什麼好看的?”
可是下一秒,又被這個晚上驚豔到。枯藤老樹,雪花還在漫天地落下,在橙黃色的路燈下像亮晶晶的星星。
她眼睫毛上落下了雪粒子,眨了幾下眼睛。
段宵揉了揉她的手心:“你手好冷。”
她不甘示弱:“你也隻比我好一點點。”
“有個暖的地方。”男生驀地笑得有點壞,帶著她的手探進去,“給你摸摸。”
手被牽著放進了他的毛衣下面,腰腹肌肉感受到冰冷,一下緊繃起來。溫度在傳染,衣料下氛圍烘熱一片。
他在用腹肌給她暖手。
夏仰感受到那是什麼滾燙的部位之後,耳尖都熱到變紅:“我不要了…”
段宵拽著她掙扎的手,啞聲笑:“還沒暖起來。”
“段宵!”她羞赧又有點惱怒地喊,坐了起來,低著腦袋瞧他,“你放開我的手。”
他另一隻手好整以暇地枕在腦後,撓了撓她手心:“那你過來親我一下。”
“…”
夏仰不知道他突然發什麼瘋,平時要親就自己湊過來了,也不會提前通知。這次幹嘛莫名其妙要喊她過去。
她手還被挾持著,咬唇看他:“就一下?”
“嗯。”
“好吧。”
夏仰慢慢吞吞地俯身,唇輕碰上的那一秒正要退開,卻被他反手扣著後腦勺。
比起剛才的蜻蜓點水,高於十倍洶湧的吻撞了過來。
抿著的唇被少年沾著清冽雪霧的舌尖探開,鼻尖相碰,半舔半咬地含住她,氣息全部浸染進來。
段宵已經把桎梏住她的手松開,卻一隻手錮緊她的腰身不讓人躲。親得她臉頰通紅,唇瓣也湿潤豔糜。
這樣在外面…還是在學校的雪地上。
太過荒誕。
夏仰感覺到有雪落到自己的後頸,冰冷感將她拉回現實裡。她眼眶裡被悶出淚水,羞惱地“唔”了聲,終於決定反咬他。
唇分開,她腿軟地還壓在他身上。他大衣松松垮垮的,人懶洋洋地看她,這副模樣倒像是她強迫了他似的。
段宵的下唇瓣被她牙尖磨破了點,卻怡然自得地望著她笑。百無禁忌,玩世不恭,更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她鼓了鼓腮,和他對視,連“明明說了隻親一下”這句話都懶得問出口了。
夏仰起身,悶悶地踢了他一腳。
段宵心情愉悅地站起來,拍了拍她頭上的雪花:“走吧,去吃東西。”
因為下周三是高三這學期的期末考試,學校已經下了假期通知,但高三生的寒假短到隻有一周。
而夏仰這批藝術生明天下午就會陸續離校,各自去參加校考。
藝術省考是統一時間,而且有老師帶著。
但校考,是指各大高校的一個學院來招生。根據每個學校的官網所示,考試時間、地點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