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和老師走後,他大發雷霆罵我白眼狼吃裡扒外,罵母親生出個賠錢貨。母親一邊哭著一邊埋怨我,埋怨我為什麼不能像村裡別的女孩一樣安分守己。
終於,我考上了南陵師範大學。
村長親自送來通知書,當著父親的面誇我有出息。父親隻說了一句:有出息有什麼用,閨女早晚是別家的人!
那天我就知道,我永遠扭轉不了他愚蠢的觀念。
但是沒關系,我終於可以離開家,去我想去的地方。
南陵,這裡是我夢開始的地方,也曾是我的夢魘。
一切都那麼順利,直到大四上學期,我愛上了我的英語老師——徐長之。
他是新教師入職,年輕英俊,才華橫溢,會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很多女生愛慕他,在私底下偷偷談論他。
我是英語課代表,和他接觸最多。
漸漸我發現,他看我的眼神是不一樣的。我偷偷看他,就像他偷偷看我一樣。我就知道,他喜歡我。
終於有一天,他向我表白,說要等我畢業。我的歡喜大過於害怕,那樣的人誰會不喜歡呢!
可是,我們實在等不及畢業。在大四下學期,情難自禁,我們偷偷地在一起了。
那小半年可真快樂啊,我以為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不僅有他,還有美好的前程。因為各項成績優異,我那時已經得到留校工作的名額。
可就在臨畢業還有半個月時,不該來的還是來了。有人向學校舉報,女學生勾引男老師。更糟糕的是,我在操場上中暑暈倒,被檢查出懷孕。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幾乎整個學校的人都知道了。
學校通知我父母過來處理。
Advertisement
父親一個人來的,他的反應可想而知。他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打了我一巴掌,要跟我斷絕父女關系,叫我這輩子都別回漓村給他丟人。
學校最終開除了我。而徐長之,在學校還在討論對他的處罰決定時,主動提出辭職了。
他跟我說沒關系,他愛我,他會養我和孩子。於是,他在外面找了房子,做我倆的小家。他重新找了工作,薪水不高,勉強維持我們的開支。
那時,我對生活還是充滿希望,對愛情還有美好的向往。我想著等孩子生下來去找份工作,我們一家三口可以過得很好。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我到處找他,卻怎麼也找不到。這時我已經七個月身孕,身上沒有多少錢,租的房子也快到期。
正當我絕望時,一個女人出現了。她是我在南陵師範的同學,一個城裡有錢人家的女兒。她給我看了一件東西:她和徐長之的結婚證。
登記日期就在三天前。
她告訴我,她家和徐家是世交,兩人早已定下婚約。而我,不過是他婚前一個小小的插曲而已。
最後,她扔下一筆錢,讓我把孩子打掉。離開時,她告訴我,是她叫人舉報我勾引男老師。
我隻考慮了一天,就做了決定,狠下心去醫院引產。
引下來的是個女嬰。那種身體被撕裂的疼痛,我到現在都記憶猶新,甚至後來長達五年裡,我經常做噩夢。
但當時,我一滴眼淚也沒流。
因為我一遍一遍告訴自己,我的決定是對的。我不想孩子生下來就是私生女,跟著我吃苦,被人瞧不起。
我犯的錯,到我為止。
引產讓我元氣大傷。我休息了快兩個月,才緩過來。我用餘下的錢重新找了個簡陋的房子,找還到一份工廠流水線的工作。
一年之後,我升職成為組長,之後又因為懂英文進入辦公室做外貿業務。
工作越來越順利,我漸漸有些積蓄,幾乎忘記曾經犯下的錯誤,忘記那些讓我傷心的人,甚至買了一套房子。雖然它很小,也很舊,但好歹是我自己的家了。
後來,機緣巧合,我在二十六歲時被公司派到美國。我能吃苦,口語流利,很快適應這裡。除了本職工作,我還和人合伙開了家餐廳,生意很好。
三十二歲時,我有了更多的積蓄,在國內又買了一套房子,這次是個面積大位置好的新房。
沒多久,我那套老破小碰到拆遷,政府補貼五套房。又過幾年,那五套房價格翻了十幾倍,那套後買的新房子更是升到十萬一平。
我依舊在國外工作,國內投資,世界各地遊玩、度假。
我再也沒有回過漓村。
這些年間,我談過三任男友。三十七歲時,我嫁給一個美國人。
他是個商人,比我小兩歲,高大帥氣。這段婚姻持續了三年。離婚時,他不得不分給我一半財產。
我又自由自在地生活了十年。也許是年紀大了,我偶爾會想起我出生的地方。
張志合是我的好朋友,國內很多資產都是他幫我在打理。
三年前,當我查出癌症時,我請他幫忙到灣州漓村看一看。很快,他告訴我,父親母親和弟弟都已相繼去世,隻留下一個叫江茉的女孩,在南陵讀大學。
知道他們都已離開,我算不上多傷心。說真的,當年那點親情這麼多年早已淡化,更何況我從前也曾怨恨他們。
這三年裡,我在國外做了手術,之後回國內療養,國外的資產也一步步轉回國內。知道你在南陵,我並沒有去看過你,但看過張律師拿來的照片。
聽張律師說,你自食其力,過得不算差。隻在去年五月,我二十歲離開之後唯一一次回漓村,那麼巧就見到你。
這就是冥冥之中老天安排好的吧!
我想,你一定吃過不少苦,沒有父母,受盡人情冷暖,種種艱難可想而知。
但看到你的樣子,說實話我有些吃驚。你善良、熱情、美麗、大方,臉上看不到一絲陰霾和怨恨。
那時,我就想,你一定有一顆堅強的心髒,就像我一樣。在那個瞬間,我甚至恍惚,如果當年我把那個孩子生下來,是不是就是你這番模樣?
所以,回南陵之後,我立刻找張志合立下遺囑,等我死後,把所有財產都留給你。
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一輩子很長,卻隻用五張紙就可以寫完。
茉茉,見到你我很高興。
希望你代替我那沒有活下來的女兒,好好享受接下來的人生吧!
江幼青留。
江茉輕輕放下信紙,心中酸澀。
是為江幼青,也為自己。
親情對她們來說,太奢侈了。希望姑姑離開的時候已經釋然。
而她,從今往後要做的就是如姑姑所說:好好享受人生。
那麼,江茉的人生就從這一刻重新開啟吧!
第十四章
一個月後,江茉辦完所有手續,實現財務自由。
用了三天時間,她巡視完自己在南陵的所有房產,之後產生一個困擾:她要搬到哪套房子裡去住?
不過這個問題不急,有的是時間好好規劃規劃。
除此之外,這段日子她和蔣文娜井水不犯河水,算是相安無事。蔣文娜男友也有些日子沒出現了。
下午兩點。
門外傳來鑰匙開門聲時,江茉正在陽臺曬衣服。
她有些奇怪,蔣文娜還有一個小時下班,怎麼現在就回來了?
正疑惑,一雙黑色皮鞋步入眼簾,接著是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身影出現在客廳。
江茉一驚,等看清是蔣文娜男友,稍稍放松了些,但心中實在不喜。
她想著,還是早點搬出去好。這個小區有些年頭了,房子陳舊,車位少,各項管理規劃也並不是很好。
韓世釗見她在家像是並不驚訝,反而有些自來熟,“江茉,我幫娜娜拿點東西。”
江茉點頭,希望他拿了快點離開。自己穿著睡衣,好在是長袖長褲,裡面也是穿了內衣的。
韓世釗瞟一眼江茉,去了蔣文娜房間。
沒到一分鍾時間,他就出來了,手上卻沒拿任何東西。
江茉狐疑地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韓世釗並沒有要走的意思,在客廳踱了兩步,隨後去冰箱拿了瓶啤酒,重新回到客廳。
接著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拿起遙控打開牆上的電視機。沒脫鞋的腳踩在茶幾上,吊兒郎當地晃。
江茉心中厭惡,加快手上的動作。
韓世釗突然轉了臉,目光停在江茉手中的連衣裙上,隨後又滑過旁邊的晾衣架。
那上面是江茉之前手洗晾好的淺色內衣褲。
江茉注意到他毫不掩飾的眼神,心裡一陣惱火。她以前就曾感覺他趁蔣文娜不注意時看向她的眼神怪怪的,但因為他天生一副鬥雞眼,看人時本就奇怪。為此,江茉還曾責怪自己多想。
她假裝沒看見,若無其事地放下手裡的衣服,打算回房間。
卻沒想他突然站起身,兩步走近陽臺,攔住她,笑著問:“這不還沒完?要不我幫你曬!”
說著,他伸手摸了摸頭頂的白色內衣。
江茉感覺自己隔夜飯都要吐出來。
她冷冷看著蔣文娜口中所謂“帥氣”的臉,“讓開!”
心裡卻有些著急,該死的手機放在茶幾上了。
“別這麼拒人於千裡之外啊江茉,我聽娜娜說你失業了,房子馬上到期了吧,有沒有找到新地方住?”
他輕捻了捻盆裡的衣服布料,語氣意味深長,“我那有套房子,條件比這好,娜娜不知道。”
“給你免費住要不要?”
“不勞費心,你留著自己住。”
江茉臉上冷若冰霜,不給他一點誤解可能。
韓世釗玩味地笑起來,“別生氣啊寶,哎,我就喜歡你這高高在上碰不得的樣。”
江茉警惕地看他,心想,大白天的,陽臺外邊路上不時有行人,斜對面就是保安室,她賭他不敢亂來。
但她到底是小看了一個流氓起了色心之時的自控力,韓世釗肖想她已久,今天這麼一個獨處的機會哪舍得放過。
他直勾勾地看著面前的江茉,垂涎三尺,“江茉,你身上怎麼這麼香,是不是才洗過澡?一股茉莉花的味道,讓我聞聞!”
說著他整個人已經湊上來,伸手就要抱她。
江茉閃身躲開,對著陽臺外面驚叫:“救命!救命!救命啊!!!”
江茉從來不知道人在急劇恐懼時,發出的聲音是那麼小,喉嚨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勒住,隻能發出一點幹巴巴的聲音來。盡管她已經覺得自己聲嘶力竭。
她告訴自己別慌,沉了沉氣,準備再次呼救,卻被伸過來的手掌捂住了嘴。
鼻子被壓得生疼,還有一種令人惡心的體味。
她心想自己完了,保安室根本聽不見。
韓世釗喘著粗氣,一隻手捂住江茉的嘴,一隻手鉗住她手腕從背後把她往客廳裡拉,江茉用盡全力地扒住陽臺門掙扎反抗。
可男女的力氣懸殊太大,江茉眼看著就要被拖進門裡。
這時,隔壁突然有聲響動,像是開窗戶的聲音。
韓世釗動作明顯一緩。
江茉立即張嘴,用力咬下去。
韓世釗呼痛,條件反射地松開手。
江茉趁機大喊:“救命!救命!!”
隻兩聲,她再次被捂住嘴。
幸運的是,隔壁陽臺傳來急切的聲音:“江茉,是不是你在叫?發生什麼事?”
小謝竟然在家!
江茉簡直快要哭出來,拼盡全力支支吾吾地叫。
不久,門外傳來一陣急切的拍門聲,同時小謝在大聲呼喚。
“江茉,你怎麼樣?裡面的是誰?我已經叫保安了!!聽到沒有,他們馬上就到!”
江茉假裝沒了力氣,不再反抗,被韓世釗拖到客廳。
聽著外面的拍門聲,韓世釗臉上並沒多少慌張。他看著江茉力竭的樣子,松了松手,喘著粗氣。
江茉就是在等待這個機會,果斷弓起膝蓋,用力往上一頂。
韓世釗哀嚎一聲,人立即縮成一團。
這時,門開了。
三名保安拿著器械衝進來,隨後是一臉急切的小謝,最後還有一臉茫然的蔣文娜。
她剛下班,臉上化著直播的大濃妝,手裡拿著鑰匙,瞪著屋裡:“發生什麼事?”
江茉衣服被撕壞,門襟也被扯掉兩顆扣子。
她緊繃的身體終於松懈下來,攏住衣領,嘲諷地看她,“不如問問你男朋友。”
保安們見到室內這情況心中大致都有了數。
23棟602租戶他們印象深刻,是倆年輕女孩合租。一個每天出門花枝招展從不正眼看人,還有一個長得特別漂亮待人說話也很和氣。
地上“嘶嘶”叫喚的那個也不面生,油頭粉面油腔滑調,開著輛路虎牛氣哄哄,門禁杆子抬得稍微晚點就開始罵罵咧咧。聽人說他老子姓韓,家裡開個不小的公司,在南陵還有點名氣。
蔣文娜心思一動,慌慌張張扶起韓世釗,眼淚汪汪問:“親愛的,你怎麼沒跟我說今天要過來啊?”
韓世釗頭上冒著冷汗,有氣無力瞪她一眼,“你不是讓我幫你拿東西?”
“啊?”蔣文娜擦擦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眼淚,隨後狐疑地看向不遠處的江茉。
“拿東西啊……”
韓世釗忍著某處的疼痛,心有不甘地看向江茉,竟然咧了嘴笑,“你看不出來?她勾引我。”
蔣文娜一愣,咽了咽口水,看看韓世釗,又瞧一眼江茉,最後一咬牙指著她:“對,就是她勾引我男朋友了!”
小謝在旁小聲說:“不可能,江茉看不上這麼醜的。”
蔣文娜和韓世釗齊刷刷看向他,臉色巨難看。一個疼得臉煞白,另一個氣得才打過針的蘋果肌都在發紅發亮。
江茉一身狼狽,此時也忍不住咳嗽著笑。
真不愧是她中意的小謝啊,可惜被人捷足先登。
年輕保安在一旁說:“就是,江小姐不是那種人。”
“怎麼不是!”
蔣文娜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瞪著江茉:“難怪我給你介紹男人你都不願意,到頭來是看上我男朋友了。”
一轉臉,她對保安言之鑿鑿:“她前陣子親口跟我說不續租要搬走,結果明天房子就到期了她還沒有要搬的意思。
還不是因為她失業了找不到工作,沒錢交房租!看著一本正經,背地裡不知道存了多久的心思,今天趁著我男朋友過來勾引他!你們知道我男朋友吧,他爸是韓氏電子的老板韓中成!”
年長些的兩個保安相互對視一眼,神色間有些猶豫。顯然,他們聽說過這個名字。
韓世釗像是早料到會是這種結果,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因為疼痛而顯得猙獰的臉顯得格外扭曲。
蔣文娜面露得意地看向江茉。
江茉搖頭,目光充滿了失望,“蔣文娜,你可真是沒底線。”
合租一場,本想最後給大家留些情面,可她偏偏得寸進尺,那就別怪她了。
江茉轉身拿起茶幾上的手機,撥出一個電話:“我是23棟602業主,昨天剛見過面的。租客到期不搬走,請派人過來處理。”
蔣文娜狐疑地看她,“你腦子壞了吧?”
江茉沒空搭理她,因為警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