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冷哼聲:“有邪神在我的地盤膩膩歪歪一整天,我看看怎麼了?騙人小姑娘,你才不要臉。”
小水團也哼道:“騙什麼,你不懂就別亂說話。”
“你這邪神,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她這滿身殺孽能否入輪回都是個未知數,哪來的下一世。”山神鄙夷道,“你卻哄這姑娘,說下一世必定能找到她,這不是騙她?”
小水團哈哈笑道:“我給了她世間最純淨的一滴無根水,怎麼會找不到。”
山神目光一頓,鄙夷的態度有所緩和:“你倒是舍得。”
它就是靠那滴無根水才能在汙穢中重生,就算它領域的河流積滿怨氣變得髒汙,並因此成為邪神,卻仍然能以神的姿態存在。
若是那滴無根水被汙染,又或是消失,那它也就徹底消散於這天地間。神明的死亡有時候很簡單。
小水團說:“到時候的除穢天雷還得借你這大山一用呀。”
山神:“關我何事!”
小水團回頭看文音:“因為你說的對,我不會眼睜睜看著她死。”
山神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它,“不借!”
說罷回了山中,讓山靈們攔著河神。
河神也不著急。
山神曾是它的好朋友,與河神相處都是一副老父親的心態,總是怕它的性子惹出什麼大禍來。
得知河神變作墮落之神,曾經幹淨的河流變得渾濁不堪,怨氣滿滿,山神也很是難過,勸河神好好修行回到曾經。
小水團:“哈哈,當邪神也挺好玩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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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
河神存在的地方因為怨氣太重,長時間停留會將周邊也汙染,為了山中萬物考慮,所以山神不能讓它進山。
小水團不計較這些,偶爾在水裡淘到些新鮮有趣的玩意還是會來送給它的好朋友山神一起分享快樂。
山神雖然表面強硬攔著它不讓進,但每次都會自己主動出來見面。
今日發現它帶來一個滿身殺孽的小姑娘,便知道河神又惹麻煩了。
讓山神發愁的是河神變作墮神後,行事作風與從前確實大不相同。
吃人這種事越來越熟練,就算會被關起來受刑也無所謂。
從前高調路過帶給河邊村落福澤,驅除災厄。
如今去哪都低調無比,就怕禍害到人間哪個倒霉蛋。於是喜歡遊走修界宗門混吃混喝,卻也因為邪神的原因挨了不少打背了不少鍋。
它一如既往會替凡人解憂除厄,卻又從不會多做停留,點到即止。
山神在暗處看著那小水團越過溪流回到文音身邊,化作大水團伸展長手長腳把人抱住給她取暖。
這次應當是停住再也走不了了。
宗門歷練一共花了三日時間,好在不是什麼很難的任務,文音與師兄姐們一同回去,沒過幾日就拜別宗主,離開此地。
宗主沒有多問什麼,他隻是笑著順了順自己的白胡子說:“你身上魔息已除,也確實到離開的時候,除名就不必,你與我門有緣,雖短暫,卻是善緣。”
文音這才發現自己小瞧了宗主。
她誠心拜別,是因為預感天雷將至,不能留在這殃及他人。
文音說:“我該回去了,從哪裡開始就在哪裡結束。”
小水團卻拉著她去了相反的方向:“哪有這種歪理,那地方髒兮兮的,我可不要你再回那種地方,去我們之前歷練的大山,那裡幹淨,漂亮,快要春天了,山裡的花也開了。”
文音被它念叨的毫無反駁之力,隨它一起去了大山。
大雪停了,山中樹木枝頭生出嫩芽,青草地地面冒頭,生長快速,幾日便長滿山道。
除穢天雷降臨時正是立春,夜裡雷雨交加,文音抬首看天上盤旋的雷光沒有回頭。
天雷降落在她身上,一道又一道清洗她的罪孽。
文音咬牙撐著,血流不止,神魂碎裂,最後抵擋不住跪倒在地,視線模糊,卻感覺又清涼之意從心底蔓延,讓她能冷靜堅持至今。
天雷發出的聲響越發震懾人心,醞釀著最後一道致命的攻擊。
河神在文音身後,文音始終沒有回頭,卻聽見它的一聲嘆息,有溫涼的手掌覆在她頭上。
“也不知道你是太高估我還是太低估我,讓我看著你死在我眼前,這種事我怎麼樂意。”
河神看向夜空笑道:“天雷除穢也算是除完了,從今以後你幹幹淨淨的,與這塵世再不相欠。”
雷聲轟鳴,顯然不滿這個結果。
河神張開手攔在文音身前回應天雷的不滿:“已經可以啦,從今以後她是我的人,與我一同承載天地之惡,是約束我的鑰匙,制裁我的武器。”
“她思而吾存,她忘則吾滅。”
這是河神第一次用如此正式的語氣與天對話。
雷聲陣陣,似要將天震碎,卻如此發泄一通後悄然散去。
這該是今年山中第一場春雷。
沉睡的萬物因而蘇醒,枝頭悄然綻放一朵朵粉白的花,積雪融化成溪水環繞大山。
文音沒有入輪回,等不來她的下一世,在春光爛漫的白日睜眼,看見的是摘了花枝回來的小水團,朝她歡快道:“老山神真的小氣,隻讓你進山,不讓我進,快過來,我給你折了山裡最早開的一枝花!那樹靈哭著求了我好久不讓摘的哈哈!”
山靈們在她身旁嘰嘰喳喳,好似在譴責這邪神的卑鄙之舉。
文音看了溪流對岸的小水團良久,問它:“你不怕我在漫長的歲月裡某天會膩煩,慢慢不喜歡你了嗎?”
當她不喜歡、開始忘卻對河神愛慕的那天,它就死了。
這是河神強行留下文音的代價。
小水團叼著花枝蹦跶道:“若真有那天,那我也沒有繼續存在的意義。”
那清朗的少年音總是能讓文音感到安心:“我本就是邪神,若到那時候你也不必難過,能殺死一個邪神,可算是替天行道,積攢功德。”
文音一步步朝它走去,彎腰將它捧在掌心,瞧它在掌心蹦跶,卻覺雙眼酸澀。
山神不看好這門婚事。
它覺得人類的喜好十分短暫,最多一百年河神就要死。
文音受了除穢天雷的清洗,須得重塑神魂,在這座幹淨怡人的大山中休養了五百年。
河神常在山腳,偶爾呆的時間太久也得去外面轉轉再回來,否則會影響山中萬物。
這年它回來後跟文音說:“北山那條河因為人間戰亂死的人越來越多,比以前還要髒,我去的時候發現有隻蝴蝶精受怨氣影響,殺了不少人。”
文音坐在溪邊託腮聽它說著,性子比以往要活潑了些,看人時笑意盈盈。
“所以你這次去救了隻蝴蝶精?”
“我把它點化啦!”河神驕傲道,“小蝴蝶有什麼錯嘛,它隻是恰巧路過,還差點被怨魂們拖進水裡淹死。”
文音:“那蝴蝶好看嗎?”
河神哈哈兩聲:“是隻男蝴蝶精,小姑娘吃醋了。”
文音搖搖頭,又問:“我就是問那蝴蝶,長得好看嗎?”
河神反手抱她:“這可真是,換我吃醋了。”
山神暗暗嘆氣,吃醋的邪神很煩人,小姑娘肯定很快就膩了,它性命堪憂。
又過了五百年。
文音重塑神魂,形態終於穩定,能離開大山,隨河神一起外出。
山神偶爾能從飛鳥和進山的行人中聽見有關他們的消息,每過個三五百年這對邪神夫妻也會來山裡看看它。
就這樣幾千年過去,山神遠遠看著行走溪水邊的綠裙姑娘與大水團,唉聲嘆氣,這邪神怕是死不了了。
第51章 贈劍 不合規矩
傳聞南海寒冰煉獄深處有一上古神劍, 名曰誅邪。
它是天地間誕生的第一把神劍,號稱萬劍之主, 可斬天地萬物。
可寒冰煉獄滿是凍土,寒氣逼人,普通人靠近邊緣便直接被凍死,修者若非大能,也在寒冰之地上待不過半日。
誅邪神劍在寒冰煉獄最深處,需要過極寒之地,再入天火中心,忍受神魂被灼燒的痛苦。
傳聞想要取走誅邪神劍,需得是這世上最痴情之人, 帶著最赤誠熱烈的愛意, 滴入心頭血才能解除封印。
蘇秀為了討好白滕去南海尋上古神劍的事在今日傳遍整個烈陽宗。
懷明真君本以為他的小徒弟蘇秀是外出歷練, 誰知一大早就看見二徒弟背著奄奄一息的小徒弟急匆匆地回來哭著喊師尊快救救師妹, 師妹剛從寒冰煉獄回來!
身旁的大徒弟震驚臉:“小師妹怎麼會從寒冰煉獄回來?”
二徒弟哭道:“之前師妹與白滕吵架,白滕嘲笑師妹喜歡他隻是說說而已, 師妹也不知從哪聽了誅邪神劍的事,就偷偷去南海寒冰煉獄尋劍, 非要證明給白滕看自己是真的喜歡他。”
大徒弟聽得滿臉不忍直視, 懷明真君更是氣得吐血, 一邊想著如何錘死這個不肖徒,一邊為她查看傷勢,修補神魂。
見她傷勢過重,光靠自己一人難以穩住她的神魂, 忙道:“快去叫玄蓬真君來!”
玄蓬真君是白滕的師尊,烈陽南山的長老之一,也是懷明真君的師弟。
二徒弟去南山長老院請人, 恰巧遇見白滕,見他還有心情與同門師妹嬉戲,一時氣急便直接打了起來。
“白滕,誅邪神劍的消息分明是你故意透露給師妹,好借她去替你尋劍!你簡直卑鄙無恥!”
白滕冷笑道:“你胡說什麼,每次蘇秀一出點什麼事總能怪到我頭上來,如今我煩蘇秀,你這師兄可沒少出力。”
二徒弟恨不得一劍殺了他:“師妹為了取得誅邪劍差點灰飛煙滅,如今神魂受損嚴重,你卻還說煩她!虧她在寒冰煉獄流下的一滴心頭血,你根本配不上師妹的深情!”
白滕聽得眸光微閃,她竟然走到獻祭心頭血的那一步,難道真取得了誅邪神劍?
二徒弟起了殺心,手中出了殺招,白滕剛才晃神險些被傷,在旁邊觀戰良久的師妹急忙上前柔弱道:“你們別打了,大家都是同門弟子,有什麼話好好說,何況前邊就是長老禁地,玄蓬真君在裡面休息,可別打擾了他,到時候被玄蓬真君發現你們私鬥……”
話還未說完,就見青翠竹林道上走來一襲白衣的青年,仙氣飄飄,清雋姿容眉目淡然地朝三人看來。
白滕收斂心神,恭敬道:“師尊。”
二徒弟也恢復冷靜,想起來這裡的要事,忙道:“師叔,師尊叫我過來請你去救救師妹!”
玄蓬真君瞬影消失在竹林道,二徒弟急忙跟上,一時間隻剩下白滕與林秋靈。
林秋靈柔聲道:“白師兄,不如你也去北山那邊看看蘇師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