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金龍展現出來的兇性仿佛要毀天滅地,趙伊月急忙順毛,第一次伸手抱住了金龍的頭。因為它身軀太大,趙伊月雙手都抱不住,隻能輕柔地撫摸著那冰滑的鱗片。
金龍身上暴戾的氣息逐漸散去轉為平靜,低頭挨著她的臉貼了貼,趙伊月放下心來,剛從地上站起身,卻發現自己掌心滿是血跡。
她看見金龍身上的鱗片在不斷脫落,細小漂亮的鱗片掉落時都沾滿了血跡,不是被它捏碎的凡人之血,而是來自它本身的龍血。
趙伊月看得慌了,摸到有松動跡象的鱗片死死按住,以為這樣就不會掉落,可血水卻順著她指縫流出。
“您這是怎麼了?”她沒發現自己開口已是哭腔,“受傷了麼?是回來之前還是剛才?”
金龍目光沉沉地盯著她,見她眼裡淚花閃爍,這才沉聲道:“無事。”
趙伊月雙手摁著它的鱗片哭道:“又是掉鱗片又是流血的,這還叫沒事嗎?您知不知道鱗片掉完您就禿了!”
噫嗚嗚噫,沒有鱗片的金龍豈不是血淋淋的一條!她不要!
金龍這輩子沒聽過它會變禿這種話,要不是趙伊月,它能當場再捏死一個凡人。
“掉不完的,契約反噬而已,過三日就好了。”金龍耐著性子跟她解釋,一邊甩尾將周圍的大火給熄滅,防止燒山。
趙伊月心疼道:“什麼契約反噬?”
“不可殺生。”金龍將趙伊月抓進掌心後直起身,混雜血水掉落的鱗片落地就化作流螢不見。
這裡的殺生指大乾子民,它是大乾的守護神,自然不能對它守護的子民動手。
自從成為大乾的守護神後,上千年的時間裡金龍從未跟任何一名凡人有過接觸,直到遇見趙伊月。
人們在漫長的時間裡已經逐漸忘記它的存在,提起金龍也不過是圖個安心,它本就正在被遺忘。
會給它獻上貢品的人也越來越少,更別說它什麼貢品沒見過?但趙伊月捏的雪兔子它還真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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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破契約!”趙伊月罵罵咧咧,望著渾身流血掉龍鱗的金龍心痛得不行。
殺了三人,就得痛三日。
趙伊月在此時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辦法給金龍解除契約。
金龍卻沒管自己,它知曉凡人有多脆弱,那刀劍一戳一削就再也不能朝它笑跟它說話,於是將趙伊月抓在掌心後又再次確認她是否毫發無傷。
見趙伊月無恙後才滿意收攏爪子,帶著她飛回安全之地。
趙伊月被帶回營帳後方,金龍緩緩將她放在地上,爪子扒拉了下脖頸間要掉不掉的鱗片,沉穩道:“去吧,我就在這。”
“是不是很疼?”趙伊月眼巴巴道。
金龍嗤笑聲,驕傲昂首:“一點都不疼。”
“真的嗎?”
“真的。”
金龍垂首抵在她肩膀輕拱著她往前走,趙伊月一步三回頭,見它身上的鱗片不要錢的掉就心痛到難以呼吸。
“可是看著好疼啊。”
她的金龍正逐漸變得血淋淋!
金龍像哄小孩子似的:“不疼。”
趙伊月走了兩步又轉身抱著它的頭:“傷在你身痛在我心啊!”
金龍:“……”
這話聽起來不錯,它很滿意。
金龍任由趙伊月抱了會,等她能接受後再松開手,前邊已經傳來尋找太子妃的焦急聲音,趙伊月聽見金龍說:“給你。”
說著翻轉爪子,掌心出現一支翠綠色的細長毛筆。
“這是今日從南邊水底裡找到的,不用蘸墨也能繪出你想要的顏色。”
它在深水底找了許久,為了給趙伊月帶禮物才回來遲了。
趙伊月看著這支筆又哭又笑,金龍見她掉眼淚後眨眨眼,龍須靈活地替她將眼淚拭去。
“等我回去後給你畫很多畫,你想看什麼就畫什麼。”趙伊月鄭重道。
金龍高興地眯了下眼。
聽著翠柳焦急的喊聲,趙伊月這才朝營帳前方走去。
此時大批御林軍禁衛軍護送著王公貴族們回來,其中就有太後等人,蕭羽安頓好受驚的朝陽郡主,就聽人說太子妃不見了。
小公主哭得六神無主:“皇兄,太子妃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嗎?你沒有帶她回來嗎?”
蕭羽聽得怔住,什麼意思,“我不是讓她跟你一起回來嗎?”
“我想讓皇兄跟太子妃和好,所以中途就帶著翠柳走了呀。”小公主聽完太子的話更慌了,急忙朝一旁的蕭霆道:“三皇兄!快帶人去獵場那邊找太子妃!”
蕭霆瞥了眼神色陰沉無比的蕭羽,剛要調轉馬頭,就見蕭羽朝衛七喊:“衛七!把黑風帶過來!”
他要親自去找!
在場的人都看得出來太子有些慌了,他與刺客打鬥滿身是血,面如修羅,剛來到黑風前,翠柳就看見從黑燈瞎火處回來的趙伊月,“娘娘!”
趙伊月身上的傷都沒了,卻也因為之前玩命地跑而顯得狼狽,衣衫裙擺都有被暗器劃破的痕跡,手上還都是血,突然出來嚇了眾人一跳,都以為她受了很重的傷。
“快傳御醫來!”小公主喊道,又朝趙伊月跑去,“皇嫂……”
蕭羽比所有人都快一步來到趙伊月身前,天知道他聽說趙伊月沒有回來的時候緊張的心髒都快停了,當下拉住趙伊月的手,緊張與擔憂化為憤怒表現:“你跑哪裡去了!”
你兇誰呢!
趙伊月氣得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打過去。
小公主硬是在半路就停下,不敢再過去一步,所有人都被趙伊月打太子這一巴掌給愣住,太後與貴妃們都忘記反應,就連朝陽郡主也呆住。
趙伊月身後的金龍甩了甩尾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瞧著,見太子挨打莫名高興。
“滾開!”趙伊月再將抓著自己的蕭羽狠狠推開,哭紅的眼本是柔弱可憐,卻在這會看著蕭羽時充滿厭惡與狠意。
蕭羽腦子發懵,他這輩子就沒被女人打過,更別提這個人還是趙伊月!
接著被推開更是雙重暴擊。
蕭羽氣極反笑,臉上已有滔天怒意正要發作,趙伊月卻伸指戳著他的肩膀恨聲道:“知道有刺客還把我丟在那?你要去救你的心上人,行,黑風又不是坐不了兩個人,載我一個很難嗎?”
趙伊月一想到蕭羽把自己丟在那才遇見刺客讓金龍受傷,她就恨不得砍蕭羽兩刀。
蕭羽身上的滔天怒意在趙伊月的幾句話質問中悄悄熄滅了。
趙伊月:“我好不容易活著回來了還輪不到你兇我!”
蕭羽攥緊了雙拳,手背青筋蹦跳,咬牙忍著沒有再兇趙伊月一個字,他也兇不出來,盯著趙伊月滿手是血的雙手看了看,最後啞著聲音道:“傷到哪了?”
趙伊月兇道:“要你管!”
旁觀的人們:“……”
太後扶著額頭不忍直視,朝陽郡主氣得直翻白眼,恨不得上去將兇她家太子哥哥的趙伊月亂刀砍死。
原本要過去的蕭霆跟小公主默默後退,覺得這會過去說不定會被氣急上頭的皇嫂兇哭。
“行了,趕緊讓御醫給太子妃看看。”太後發話,扶著額頭道,“都散了,把抓到的幾個刺客看住了,等皇帝回來再做定奪。”
太後這麼一說,想要繼續看熱鬧的人們也不敢多留,各自散開忙活去。
趙伊月回到帳篷裡,御醫來的時候說:“我沒有受傷。”
御醫瞅了眼她滿手的血,趙伊月幽幽道:“不是我的。”
蕭羽沉眉上前道:“別意氣用事……”
“誰跟你意氣用事!”趙伊月氣道,指著御醫說,“出去!”
御醫忙不迭地走了。
趙伊月又指蕭羽:“你也出去!去你的心上人那!”
蕭羽覺得自己有病。
被趙伊月兇巴巴地吼,竟然覺得她這樣子還挺可愛,根本沒法生氣,隻想哄著。
今晚之事他確實做得不對,而趙伊月如此大反應,再想想她之前說愛自己……此時的反應也許還有幾分吃醋的意思。
蕭羽放緩了姿態,帶著幾分無奈地說:“今晚是孤不對。”
趙伊月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瞪著他。
外邊傳來皇帝回來的聲音,衛七告知蕭羽皇帝召見,蕭羽神色微頓,不得不走,便對趙伊月說:“你先好好休息。”
帳篷裡就剩趙伊月一人。
翠柳在外邊輕聲道:“娘娘,要奴婢進來伺候麼?”
“不用。”趙伊月說,“我累了,這就歇息。”
她確實累了。
趙伊月把手洗幹淨,想換身幹淨衣服,回頭看了看趴在床榻邊閉眼的金龍,小小聲道:“您睡著了麼?”
金龍沒反應。
趙伊月又走過去抬手在它眼前晃了晃,還是沒反應,她眨眨眼,又俯首在金龍臉頰親了下,還是沒反應。
於是趙伊月放心的去屏風後換衣服。
衣料摩擦發出沙沙聲響,屏風的阻擋在金龍眼裡完全沒用,它悄悄睜開一隻眼,豎瞳中倒映著光影灼灼,等趙伊月出來又閉上。
趙伊月真以為金龍睡著了,行事都小心翼翼,生怕吵醒它,回到床上都花了好一會時間,因為想看著金龍,她便躺在床沿邊,伸手勾起龍須攥著,見怎麼也停不下來掉落的鱗片心疼地眨了眨眼。
金龍發現趙伊月看它的目光總是很難受,因為不斷掉鱗片還流血,或許是覺得它這樣瞧著難看麼?
它也不想趙伊月望著自己時總是難過,於是化作人形。
這會趙伊月已經睡著。
金龍坐在床邊低頭看她,深夜時蕭羽掀開帳篷進來,隻看見了睡著的趙伊月,看不見把玩著趙伊月長發的金龍。
它瞧了眼朝趙伊月走來的蕭羽,屋外忽然雷鳴閃爍,一道大雷劈下,讓蕭羽也驚得頓住。
國師在外溫聲道:“太子殿下,臣有事商議。”
蕭羽蹙眉,猶豫地看了眼趙伊月,沒能走到床邊就又離開了。
金龍這才滿意挨著趙伊月躺下,任由她翻身往自己懷裡鑽,手掌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她的長發,覺得變成人也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