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某個決定後,明芙的心情都變得輕松許多, 現在再看到陳嶼舟的消息也沒了之前的謹慎。
她翻了翻手機,發了個表情包過去。
【明月照芙蕖:蜜桃貓點頭JPG.】
回復完陳嶼舟的消息, 明芙沒再耽擱, 從床上爬起來去洗漱。
打了輛車到京醫後, 明芙按照陳嶼舟說的直接去了普外一室。
科室的門開著, 醫生沒看到, 隻有一個護士。
明芙站在門口,敲了兩下門:“你好,請問孫醫生在嗎?”
“孫醫生剛去忙了,你有什麼事嗎?”
“我來找她拆線。”
護士從椅子上站起來:“啊我知道了,你是陳醫生說的那位小姐姐吧。”
明芙愣了一下,點頭。
“急診那裡有傷者送過來,人手不夠,孫醫生剛過去幫忙,不過她走前有交代過,你進來坐吧,我給你拆,或者你可以等孫醫生回來,但是手術什麼時候結束就不一定了。”
明芙對於誰給她拆線沒有要求,而且還是孫醫生交代的人,她自然不會拂對方的面子,“沒關系,你給我拆吧。”
她走進去坐下,護士站到她面前,慢慢撕下她額頭上貼著的紗布。
許是都是女生,護士見明芙一個人來拆線,不禁有點心疼,怕她害怕便開始找話題分散她的注意力:“小姐姐你是陳醫生的朋友嗎?”
“對。”
Advertisement
“那你是他女朋友嗎?”
“啊?”明芙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放在腿上的手握緊:“不是。”
“啊,居然不是嘛。”護士還以為自己接觸到了八卦中心人物,結果卻得到了否定回答,她一邊給明芙拆線一邊嘀嘀咕咕:“那是誰啊,難道是丁醫生?他們兩個好像也認識挺久了,沒準有可能......”
護士後面的說話聲近乎蚊吶,但落在明芙耳中卻如平地驚雷一般,炸的她耳朵都有片刻的失聰。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他有女朋友了嗎?”
“好像是的,院裡的人都在傳他有女朋友了,也沒聽他解釋過,時間還挺久的了。”護士說:“據說是上學的時候就在談了,丁醫生正好是他的大學同學,兩人關系還挺好的,我們就在猜是不是她。”
這個護士也是個話多的,知道明芙和陳嶼舟是朋友後,更是熱情的不行:“然後孫醫生交代上午會有陳醫生的朋友過來拆線,特地強調是重要的朋友,我還以為會是你,所以剛剛才問你了那麼一句。”
“诶我想起來了,之前好像還聽人說陳醫生本來是沒打算回來的,國外留學學醫的其實很少有再回來的,但是丁醫生回國進京醫沒多久陳醫生也跟著回來進了京醫,隔壁清大附醫給的條件更好些,他都沒去。”
明明護士的聲音就在耳邊,可明芙耳朵裡像是灌了水一樣,和外界的聲音之間豎起一道屏障。
聽起來遙遠又模糊。
她想起前段時間她帶李嘉慧來醫院做鑑定,陳嶼舟輕車熟路的帶她去了丁欣的辦公室,以及丁欣看到陳嶼舟後,臉上揚起的笑容和看向他的眼神。
亮晶晶的,盛滿了欣喜。
大方又坦蕩。
那是她怎麼都不敢表現出來的模樣。
再喚回她思緒的是肩膀上驟然傳來的壓力。
護士胳膊肘抵住她的肩膀:“诶小姐姐你別動呀,還沒弄好呢。”
明芙牽牽嘴角,抱歉的笑了下,“哦好,不好意思。”
“你跟我道什麼歉呀,我是怕弄疼你。”
明芙本來沒什麼感覺,經她這麼一說隻覺得額頭縫針的那裡突然開始抽疼起來,甚至比剛撞傷那天麻藥過勁之後還要疼。
“玲玲,我失戀了——”一道拖著長音的女聲自門口響起,看到診室裡有人後有閉了嘴:“有患者啊。”
“快好了,你先坐。”被叫玲玲的護士拿了一塊新的紗布貼到明芙的額頭,叮囑道:“線是拆了,但是傷口還沒完全愈合,還是一樣別碰水,別吃辛辣刺激的東西。”
明芙點頭:“好,謝謝。”
走出診室,明芙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低頭看去。
【C:手術結束了,你拆完線沒?】
診室裡兩個姑娘的交談聲傳出:“你分手啦?”
另一個護士先是“昂”一聲,緊接著憤憤說道:“我總算是能理解為什麼咱們醫院的人都是內部解決人生大事問題了,找其他職業的對象根本就沒有共同話題也沒有重疊的時間,遲早得分手,以後還是要找同職業的。”
明芙盯著陳嶼舟發來的那條消息看了會兒,打出一個“嗯”然後又刪掉。
最終什麼也沒發。
她收起手機,朝著電梯那邊走。
隨著人群進了電梯,明芙也沒有去按樓層鍵,站在角落裡望著某處發起了呆。
她什麼也沒想,腦子裡空蕩蕩的,什麼東西都沒有。
電梯上升又下降,門開門閉,裡面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不知道過了多久明芙才回過神來,也沒看是哪層樓,抬腿走出去。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過放空,一位護士攔住她:“女士?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明芙這才徹底清醒過來,她眨眨眼:“嗯?沒事。”
她看了圈四周,指示牌上樓層顯示的是七樓。
陳嶼舟所在的科室就在七樓。
護士問她:“您是要找哪個科?”
“沒有,我剛剛在想事情一不小心走錯了。”明芙說:“謝謝。”
重新返回電梯邊上,等了幾秒電梯到達,明芙卻突然轉了腳步,朝著陳嶼舟的辦公室走去。
那個護士也隻是說了好像,並不是確定。
她學了這麼多年的法律,當了這麼多年的律師,該明白要用事實說話的道理,總不能聽信別人的一面之詞就妄下定論。
陳嶼舟跟她說過他辦公室的具體位置,順著指示牌找過去,看到辦公室裡的情形後,明芙的腳步驀然頓在了原地。
心外科室是幾個人公用一個辦公室,空間面積比較大,門大敞四開。
陳嶼舟坐在左手邊背對著門口的位置上,他正低著頭,身邊站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
她看不到陳嶼舟臉上的表情,但是丁欣是笑著的,看上去像是在討論什麼開心的事情。
丁欣大概是發現了她,微微側頭往門口這裡瞥了一眼,隨後俯下身,緩緩靠近陳嶼舟。
這一幕落在明芙眼裡好似加了慢動作,漫長又難熬。
她看到丁欣彎腰湊到陳嶼舟面前,抬手像是要觸碰他。
明芙倏然想起高中那次周末返校,陳嶼舟也是給她發了消息,她還沒來得及回復便撞見了別人和他表白。
還有高考結束後,她大半夜跑出去找陳嶼舟,本是想跟他表白,卻得知他要出國以及他當初追她不過是和朋友打的一個賭的事情。
好像每次她下定決心要做些什麼的時候,現實總是會給她當頭一棒把她即將要邁出去的那隻腳給擋回去。
大概是在提醒她不要覬覦不屬於她的人。
明芙突然就沒了再繼續看下去的勇氣,搭在挎包上的手收緊,指甲扣進掌心,尖銳的疼痛傳到大腦,轉身離開。
悄無聲息,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
陳嶼舟坐在椅子上一邊滑動著屏幕刷新消息列表,一邊聽丁欣說著倫敦大學校慶的事情。
時不時的嗯一聲算作回應。
置頂的對話框始終沒有新消息進來。
他點開明芙的對話框,看到那個蹲在紙箱裡露出半截腦袋的貓貓表情包後,唇角不禁往上翹了翹。
小姑娘又開始給他發這種軟軟的表情包了。
是個好兆頭。
正想著要不要給明芙打個電話的時候,一片陰影突然從頭頂落下,陳嶼舟抬眼看過去,在丁欣即將要碰到他的那一瞬往後撤去。
丁欣的手在半空頓了一下,若無其事的收回:“看岔了,還以為你頭發上沾了個東西,想給你弄弄來著。”
陳嶼舟定定的看她幾秒:“不用,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丁欣神情一滯,隨即笑起來:“那我下次告訴你,你自己弄。”
-
七月份的京城已經熱得不行,街上的人穿著清涼,步伐匆匆,像是要趕緊鑽進空調房避開這惱人的太陽。
明芙穿著長袖長褲暴露在陽光下,卻還是覺著有點冷。
擱在包裡的手機一直在震動,明芙以為是誰給她打了電話,拿出來看了眼。
是事務所的群消息,才一會兒就已經五十條了。
她點開。
【徐秋宏:臨時通知!臨時通知!滬城那邊有個交流會,為期一周,下午出發,兩個名額,你們誰去啊,速速來找我報名。】
【大劉:我也想去,可是我明天要開庭诶。】
【何來:我也想去,可是我還有畢業論文要寫诶。】
【錢擎:我也想去,可是我老婆馬上要生了走不開诶。】
隊伍極其整齊,理由層出不窮。
【徐秋宏:你們這群兔崽子!每次一提交流會就跟送你們上刑場一樣,這是能要你們命嗎?】
【朱樂樂:徐老,作為一個讀了二十年書好不容易解放了的人,實在是不想再去聽那些教授叨叨,真的頂不住。】
【李期:交流會=課堂=要我們的命。】
【徐秋宏:我不管,反正除了要陪老婆待產的那隻大兔崽子,你們這群小兔崽子必須給我推兩個人出來。】
上一秒還活躍個不停的微信群立刻消停下來,仿佛剛剛的熱鬧隻是錯覺。
明芙指腹摩挲這手機邊框,敲了三個字發出去。
【明芙:我去吧。】
消失的人又重新回來。
【朱樂樂:明律你一個病患湊什麼熱鬧,起開起開。】
【何來:加一。】
【徐秋宏:加二。】
【明芙:我今天拆線已經沒事啦,交流會也不需要幹什麼,就當是過去聽課,而且不是有兩個名額嘛,又不是我自己一個人去。】
這條消息才發出去,下方就頂上來了一條新消息。
【馮越:我去。】
群裡安靜兩秒,緊接著便是一個接一個歡天喜地的表情包接連蹦出。
明芙:“.......”
倒是忘了馮越。
可是消息已經發了出去,公然撤回也不太好。
而且她現在也需要換個地方緩一緩。
明芙覺得自己這人真的挺糟糕的。
遇到事情隻想逃避,一點長進都沒有。
怯懦又膽小。
可是她真的沒辦法。
她不想回去繼續面對陳嶼舟,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新的群消息出來,是徐秋宏拍板決定這次交流會讓明芙和馮越代表瑞升事務所參加。
明芙回復了個“好”,吸了吸鼻子,走到路邊去打車。
-
陳嶼舟一整個下午都有點心神不寧,給明芙發出去的消息遲遲沒有得到回復,他難免有些焦躁。
沒忍住打了個電話過去,卻被冰冷的女機械音提醒“對方已關機”。
本來以為她可能在睡覺或者手機沒電,後面又打了幾通電話過去,沒有一次被接通。
熟悉的恐慌感時隔多年再次湧上心頭,陳嶼舟想起當年明芙的不告而別,和那一通通不被接通到最後直接變成空號的電話,臉色驟然陰沉下來。
所幸下午沒有安排手術,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時間,陳嶼舟撈起車鑰匙直奔天通苑。
敲了半天門,終於聽到拖鞋踩在地板上的趿拉聲。
陳嶼舟不自覺屏住一口氣,他希望來開門的是明芙。
門被人從裡面拉開,陶璐睡眼惺忪的出現在門後,陳嶼舟的心驀地沉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