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常楓與別人打鬥時又推翻了一個雕像。雕像轟然倒塌,一時間空曠的教堂內白煙四起,但是那一發子彈卻沒打歪,打中了一個人的身體。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會有今天的結果。"賀英澤面無表情的說道,"所以我一早就警告過你,不要靠近我,""什麼?"洛薇迷惑地抬起頭看著他。
賀英澤沒有再接話,因為,當煙霧散去,他看見一個手下擋在黃嘯南身上,而黃嘯南隻是肩胛骨中彈,黃嘯南推開手下的屍體,在一片混亂中,被另外兩人護送著除了教堂側門,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門口,他們逃也似得擠進去,把車飛開出去,巷中的雪也被路燈和灰塵染成昏黃的煙靄,車影飛速前移,賀英澤把洛薇推給常楓,隨著衝出去,一邊往前跑,一邊對著那輛車打了幾槍,果然,車開了一段就爆胎了,在牆上撞得稀巴爛,又一輛越野車在巷子口急剎車,黃嘯南從車上跳下來,捂著額頭,指間流著鮮血,繼續被收下掩護逃跑,賀英澤繼續對著他們開槍射擊,卻隻聽見噠噠幾聲,子彈打完了。他立刻換上新的,但也就是這眨眼的瞬間,那一群人進入了旁邊的越野車中。他們拐了個彎,消失在巷口,十多秒鍾後,賀英澤跑到了他們消失的地方,但他們早已逃到了射程之外,他狠狠咬了一下牙,把們車的轎車殘骸踹得更加零碎。
這時,教程內隻剩一片傷殘,常楓把周錦茹謝欣琪母女綁在一起,讓他們坐在椅子上,並讓洛薇用槍指著他們。他自己把黑衣人挨個綁起來,洛薇看他忙乎自己的事,隻覺得這個場面實在有些荒謬。她的生母要害她,親姐姐雖然看似無害,但也可能和生母是一伙的。所以她要用槍把她們兩都指著。等待她喜歡的人來處理她們的事,看見謝欣琪不滿地看著自己,她尷尬地笑了笑,"我不是故意的"可是,仔細一看,周錦茹臉色跟死人一樣蒼白,雙目無神地望著祭壇上方的十字架,一陣陰風吹開彩繪玻璃窗,卷席墓地般的教堂,洛薇小聲說:"謝太太,你臉色好難看,你……還好吧?"周錦茹苦笑,"吳巧菡死掉的那一年,我其實很害怕,因為我知道丈夫後來已經開始懷疑她並不是殺害我女兒的兇手,對她開始心存愧疚,所以,我特地讓那對夫妻把女兒帶出宮州……我怕她回來被謝茂發現,一旦被他發現,我這麼多年在謝家爭取的地位,就都會蕩然無存……但是我最近才總算想清楚一件事……或許我有些偏激了……"她回頭看著洛薇,雖然這張臉已經不再年輕,但依然能看出當年風華絕代的影子,她揚起嘴角,又看看謝欣琪,眼中難得有了一絲慈愛的笑意:"如果我願意花多一些時間在孩子身上,就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為什麼不多看看你們呢,我的兩個女兒,都是這樣優秀美麗的孩子……"謝欣琪咬著嘴唇,想起小時候受到的種種委屈,眼淚吧嗒吧嗒落了滿身:"那又有什麼用,我都已經長大了,你是我母親,卻從來沒有擁抱過我一次,我記事起,你也沒有哄我入睡過一次,爸說你曾經這樣做過,我卻不記得,也不相信!"洛薇也紅了眼眶,想到的卻是撫養自己長大的父母,"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誰,我隻想我爸媽,她們都被你給害死了。"周錦茹像沒聽見任何回答:"但如果讓我回到過去,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女人的青春與美貌實在太重要了,你們現在覺得我做事心狠手辣、自私自利,那是因為你們不知道,上帝把女人的輝煌放在了人生前面,把男人的輝煌放在了人生後面,你們走在人生的巔峰上,男人當然愛你們,等過二十年,等歲月把她們煉成金,把你磨成泥,再回想我想在說的話……就會知道,隻有自己的利益……才是永恆的……"沒過多久,她的嘴角就流出了黑色的液體,洛薇閉著眼睛晃晃腦袋,察覺那是毒變得血,顫聲說:"謝太太?"謝欣琪看了母親一眼,驚慌失措地喊道:"媽!!"
常楓聽見也看過來,用槍指著周錦茹:"你最好別死,不能這樣便宜了你。"周錦茹哼笑一聲,目光冰片般掃向常楓:"今天之前,我就已經做好了失敗就赴死的準備……現在我一無所有,你想讓吳賽玉的兒子、小賤人的侄子看到我跌入低谷的模樣?"她捂著胸,劇烈咳嗽起來,吐出大口大口的血:"她這輩子……都別想……比過……我"也不知道她口中說的"她"到底是姐姐還是妹妹,她就已經從椅子上滑下去,倒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很長一段時間,教堂裡都隻有謝欣琪的抽泣聲。她從小是這樣恨這個母親,多少次恨不得母親從來不存在,但這一日,她也隻能抱著母親的屍體不停流淚。洛薇雖然與這個女人沒有感情,卻也被謝欣琪這樣痛苦的模樣感染,默默擦掉了一些眼淚。即便賀英澤回來了,說要帶她離開,她也說要留下來安慰謝欣琪。
天色漸晚,謝欣琪借他們的手機給謝修臣打了電話,讓他來接自己,洛薇也陪她在教堂裡等待,等謝修臣在教堂外按響了車喇叭,洛薇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謝欣琪的肩上,攙著她離開教堂,拉開大門,外面像是另一個時節。教堂外的階梯下,謝修臣靠在車門上,穿著白西裝,系著白領帶,襯衫卻是藍天的顏色,童話裡走出來的王子一樣,這是謝欣琪最後的救命稻草。她沒了父母,被男朋友劈腿家暴。不能再沒有這個哥哥,她抓緊洛薇的外套,含著眼淚,狂奔下臺階,謝修臣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但為了安慰她,還是笑著朝她張開了雙臂。
就在這時,臺階旁的花圃柵欄處閃現了一個女人的影子。謝欣琪因為情緒激動,並沒有留意那邊的動靜,謝修臣快速轉頭,看見那個女人雙手吃力地舉起槍,大叫一聲:"洛薇,你去死吧!!"槍響震徹天空,一群白鴿從樹冠中驚起,飛向灰蒙蒙的高空從,洛薇站在教堂門口,吃驚地看著倪蕾不知從哪裡衝出來,對著謝欣琪的方向打了一槍,叫的還是自己的名字,常楓把洛薇和賀英澤推進教堂,從階梯扶手上跳了下去去,,徒手綁住了倪蕾。倪蕾時空地掙扎、大喊,被他擊中後頸暈了過去。
謝欣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知道自己被哥哥猛撲倒在地,背脊骨撞在石階上,一陣劇痛,然後聽見了槍聲,他壓在她身上,緊緊抱住她,死也不放手,他身體沉重如石,她伸手去推他,卻摸到了溫熱粘稠的液體,她舉起手看了一眼,被染成猩紅的手指讓她瞠目結舌。自言自語般,她輕輕說了一身"不"。然後把他推起來,看見他額頭被世界磕破,流下大片鮮血,雪白西裝被赤紅色從胸膛貫穿到背脊,而且鮮血越流越多……"不,不……"她慌亂地用手堵住汩汩湧出的鮮血,血卻從她的手指尖流了出來,把她的衣服也染成了紅色。謝修臣凝視著她的眼睛,面色已經和死人無異。他的眼睛曖昧桃花不再,反而充盈著淚水,似乎想代替他的口,把壓抑多年的感情傾瀉而出。可是,他張了張嘴,卻隻是虛弱的吐出兩個字:"……欣琪。"然後,他身體徹底軟下來,倒在她的肩頭。
謝欣琪扶著他的肩,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她撕心裂肺地大叫一聲,像要把內髒都震裂般,趴在石階上,長發蓋住了面龐,她的嘴就這樣大大的張開,極致痛苦的表情像會永遠停留在她的臉孔上。讓她連呼吸都再也做不到。她抱住他的頭,手指發抖的抓住自己的頭發,抓的滿臉都是血,久久的死寂到來,靜的可以聽到落葉墜地的聲音,接下來,神聖的教堂下,就隻剩下了她語無倫次的、耗盡生命的悲愴哭聲
二十面鏡花開
一個月過去,年假結束,正好是學生們開學的日子,天已經不那麼冷了,謝太太與黑社會勾結後自殺的勁爆新聞餘音未了,才過新年,就又有了很熱鬧的新事,蘇嘉年吸毒被警察逮捕的醜聞上了電視,他也沒有勇氣出來面對,隻是匆匆道了個歉,宣布無期限退出宮州音樂圈,就去了美國發展事業。
黃嘯南也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但賀英澤派人調查得知,其實那天出來的人不過是黃嘯南用來摸底的替身。他本人其實根本沒有回過宮州,而是一直躲在國外,一個月前曾在羅馬出現過。這件事對賀英澤打擊不小,也讓他知道,黃嘯南比傳說中更難對付。他不打算在短期內弄出太大動靜,隻想養精蓄銳,找到機會把父親的仇一點點還回到黃嘯南身上。
而從那次生死搏鬥後,洛薇是覺得最莫名其妙的人,因為賀英澤那天對她說了奇怪的話:"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會有今天的結果,所以我一早就警告過你,不要靠近我。"事後她不理解的問他,到底是什麼"結果""我遲早會殺了黃嘯南。"賀英澤如此回答。
"所以呢?"
"周錦茹的死,多少與我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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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
"你可以恨我,但我還是會這麼做。"
"等等,我為什麼要恨你啊?"看見賀英澤蹙眉疑惑地看著自己,她也疑惑地把頭歪到一邊,"難道你是想說,他們是我親生父母,所以我要在意》""難道不是嗎?"
"那個女人殺了我爸媽,那個滿臉刀疤的人我也不認識,我為什麼要在意?哦,不,我是挺在意的,因為我的父母都是被他們害死的。"他保持了長時間的沉默,說了一聲"我知道了",就把她送回家裡,也沒多做解釋,她百思不得其解,然後,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們之間有過一段關於殺父仇人和悲劇女主角的對話,難道,從那時候起賀英澤對她那樣若即若離的態度,都與這個有關?因為他知道,那兩個壞蛋是她的親生父母,而她遲早會和他變成敵人?她發了一條消息給他:"我真的不介意,你沒必要因為他們疏遠我,即便他們沒有陷害我父母,也遠遠不如你重要,他們根本沒有把我當女兒看,比陌生人還可惡好嗎?"他隻恢復了一個字:"行。"
行?什麼叫行?是比陌生人可惡"行",還是覺得她說的話"姓"?
她原本以為,他趕在第一時間來救她是因為對她還有好感,最起碼兩個人還是可以做朋友吧,可是後來她主動發消息給他,要感謝他的救命之恩,或者要請他吃飯,他也隻是說"不必"或"沒空、"改天"。整個二月,他都沒有再主動聯系過她,三月初,她又一次陷入了失戀的痛苦中,常被自己的自作多情羞到想變成土撥鼠挖洞鑽進去,卻突然接到了他的電話。
"來甄姬王城。"賀英澤講完就掛斷了電話。
甄姬王城下午茶餐廳的VIP座位上,系著領結的外國服務生又端上兩盤點心,洛薇抬眼看了看對面的賀英澤,察覺到他除了隔一段時間看一次表,也沒有什麼興趣與自己多話,她盡量讓自己不要束手束腳,喝一口泰國椰青汁,埋頭奮力吃點心,看看水晶制的桌椅和玻璃落地窗,她覺得整顆心也都變成水晶玻璃做的,透明又不堪一擊,當遠處鍾樓敲響了三下,賀英澤對她身後的方向站了起來。
她放下刀叉,也轉過身看去,餐廳門前,一對中年夫婦正在前臺登記。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夢,還是被傳送到了魔法世界,雙腳被釘住般,她猛的站起來,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他們又靠近了一些,她看清他們確實是爸爸媽媽,胸腔中終於有了一股熱流湧上,二老笑著朝他們揮揮手,她也不顧這裡是什麼場合了,飛奔過去,一把抱住他們,眼淚這才遲鈍地洶湧而出。
"太好了,霞姐,雄哥,你們沒事,你們沒事……"她不想去問理由,隻是一個勁的哭。
"哎喲,寶寶啊,怎麼這麼大了還這麼離不開媽媽,還這麼粘人啊?"洛媽媽笑得花枝亂顫,跟十六歲的少女似得。"爸跟媽都沒事,讓你擔心了啊。"面對父母,洛薇早就耍賴慣了,實在說不出自己擔心的快要死掉的心情,她擔心地區捏爸媽的胳膊,生怕他們變瘦了一點點,他們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但也正因為這個原因,養育之恩顯得更加可貴,在父母的擁抱和安慰下,她哭了很久,誰也沒提到親生父母這事,誰也沒有想要疏遠的意思,過了一會兒,洛爸爸拍拍她的肩:"薇兒,先別急著粘我們,有禮貌一些,快跟小賀道個謝,要不是因為他,我們這兩把老骨頭還真早玩到了。"洛薇這才反應過來,轉過頭看向身後的賀英澤,他一直沒說話,隻是靜靜看著他們團聚。她抹掉了一些眼淚,撓了撓腦袋,像一個被迫與老師道謝的小學生一樣:"謝謝小英……不過我糊塗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這些年,謝太太一直不讓我們會宮州,特別強調不讓你回來,理由你也知道了,那場煤氣爆炸事故前,小英猜到她可能想殺人滅口,提前讓人把我們送到了加勒比的私人海島。"說到這裡,洛媽媽居然一點懼意也沒有,反而笑了,"不過因為不知道後面的事要處理多久,怕你擔心,所以你爸爸就提議瞞著你,也讓你鍛煉鍛煉。"洛薇倒抽一口氣:"這種事情居然還要瞞我?!你們不知道我有多傷心嗎?""我們也搖擺了很久,但現在我們女兒不是成長很快,變得非常優秀了嗎?"洛爸爸答得毫無悔意。
洛薇有一種當場吐血身亡的衝動,這老兩口大腦回路還是一如既往別出心裁,被送到了海外逍遙,這是度了多長的黏到發膩的蜜月,然後安然無恙地回來,說她們隻是想給自己機會變成熟。
四個人又坐下聊了很久,她得知賀英澤已經在宮州為父母買好新的房子,她們隨時可以搬進去住,她決定跟她們一起回家,再多喝父母聚聚。
離開甄姬王城時,賀英澤居然沒讓人送她們回去,而是親子送她們出去。父母上車以後,她遲遲沒有上去,而是回頭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賀英澤……""怎麼?"
想起這些日子他為她做的事,她知道,他能做的都做了。再回想倪蕾的事,她知道,他也忍過,是他幫助她渡過逆境,對自己i最好的人一直都是他,她是如此喜歡他,他又為自己做了這麼多的事,在這種互相信賴的感覺裡,她有一種尋找到了家人的錯覺,她把他拉到父母看不到的地方,本來想再次認真地道謝,但腦子一熱,管不了那麼多了,一下鑽入他的懷中,抱住他的腰,連心都隱隱作痛起來:"小英,我真的不知道你圖什麼。""圖我愛你"
她愣了一下,抬頭詫異地看著他:"什麼……"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他推到車門上。她抬頭想看發生了什麼事,手腕卻被他扣在車門上。一片陰影落下,嘴唇被狠狠地吻住。
頃刻間,心髒跳出了胸膛,鬧鍾隻剩下了茫茫一片白,直到他的吻變得愈發深沉。她才終於意識到,這個人……是賀英澤。
曾經以為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接近的男人,那麼狠狠拒絕過她、把她捧上天堂又推到地獄的男人,居然愛著她這一切是真是的嗎?她眷戀的抓住他的衣領,想要確認他的存在。可是,她才稍微主動了一點點,就已經被他更加粗魯的吻逼近窒息。
賀英澤,賀英澤。
賀英澤……
小英……
隻要想想他的名字,過多的喜歡與依賴就會讓她的心都快要裂開,這是第一次知道,這麼兇狠而放縱的吻,也可以如此纏綿……可是,如果再這樣下去,爸媽肯定會看到的。
她郝然地推了推他的胸膛,匆忙地把頭偏開,指了指身後的車,緊張的悄聲說:"你在做什麼,他們看到我就完了。"
他沒說話,冰川般的眼眸中有了一抹笑意。他握緊了她的手,她紅著臉收了一下,卻發現被握的更緊了,他不由她抗拒,把她帶到車門處。
她小聲說:"我晚點來找你,謝謝你。"
"好"
她又用力抱了他一下,把莫名溢出的淚水蹭在他的襯衫上,快速鑽進車門,胡亂抓了一下頭發,平心靜氣,以防爸媽看出異樣,洛媽媽笑得沒了眼睛:"媽媽看人還是有點準的,以前小英還小的手,媽媽就跟你說掛,這個孩子長得好,尤其是鼻子,你看現在是不是說準備了?簡直是一表人才·····"說到一半,她聽見洛爸爸不滿地清了清嗓子,巧妙地轉開話題,疑惑地看了一眼門外:"寶寶,你怎麼把小英丟外面了?""我們現在不是要回家嘛?"
"你跟我們回家,把小櫻丟在外面,這樣不好吧?都是一家人了,叫他一起啊、""一……一家人?"
"是啊,你跟人家不是領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