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麼喜歡他,他卻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和其他女生確定關系,這說明了什麼?”見他蹙眉迷惑的樣子,她笑出聲來,“他隻是玩都不願跟我玩而已。”
“洛薇......”
“別安慰我。我喜歡自己保持清醒的狀態,不喜歡被安慰。”
確實,她不是不清醒的人。隻是清醒著受傷,比糊塗著受傷痛楚更多,畢竟沒有感性的麻醉劑讓自己陷入昏睡。導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被賀英澤拒絕,自己的真心被他嫌棄。但是她也知道,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傷不可愈合,沒有什麼人不可替代。哪怕是童年的回憶,最初喜歡的人。隻要難受過這一陣子,自己就會好起來。
“好,我不安慰你。但我也想讓你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走。”蘇嘉年摸了摸她額前的發,湊近了一些,“因為,你喜歡他多久,我就喜歡了你多久。”
他們站在人來人往的小區門口,車輛的嘈雜聲可以吵醒每一個淺睡的人,但他如此小心翼翼地觸摸她,就像他們站在飄溢著童年香氣的花園中。她卻不爭氣地想起賀英澤的吻。賀英澤的吻是色彩最濃烈的油畫,牢牢地抓住她所有的感官神經,強迫她接受近似絕望的激情。她不明白,一個內心完全沒有愛的人,怎麼會這樣傾盡一切去親吻一個人。每多想他一秒,她都會覺得自己又不自愛了一秒。隻是,無法控制。她靜靜地讓關於那個人的記憶流淌在血液中,然後朝蘇嘉年莞爾一笑:“嘉年哥,你知道我可不會犯賤,你對我的好我都有看在眼裡。給我時間,我會試著忘記他。”
“我會等。”除此之外,他別無贅言。
天公不作美,當日暴雨瓢潑覆蓋了整個宮州,澆滅了夏日的熱情。洛薇到家時連文胸裡的鋼圈都快泡生鏽了,她用最快的速度衝了個澡',但還是免不了開始喉嚨沙啞、打噴嚏,吃藥似乎太晩了,夜幕越深沉,她的身體就越不舒服。到晚上十點,小辣椒依然沒有回來。洛薇在心中詛咒了一百次這妞以後吃生魚片都沒芥末,卻也松了一口氣,自己不用再在別人面前強顏歡笑。睡到十一點醒來,發熱的腦袋跟被捅壞的蜂窩沒什麼兩樣,她難過得要命,睜開眼對著蒼白的日光燈發了幾分鍾呆,吃力地翻身爬起來找到手機,隱藏了自己的電話號碼,拔通了賀英澤的手機。響了幾聲,那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喂。”
他的吻像炙熱的油畫,聲音卻像冷色調的水彩畫,畫的還是懷俄明州雪山中的冰湖。
她沒有說話。從不知道自己會這樣脆弱,隻是聽見他的聲音,兩道眼淚就直直地從眼角落到鬢發。由於高燒的緣故,耳裡又嗡嗡地響起來。她閉上燒得發疼的眼睛,感覺到又有眼淚滾出來,浸泡在耳朵裡。他又“喂”了一聲,沒有聽見聲音,直接掛斷了電話。胸腔裡有毛球在滾動般痒得厲害,她在被窩裡渾身震動著咳了幾聲,又打了一個電話過去。他又說了一聲“喂”,然後等待她的答復。
世界上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時間也已經靜止。但她爭分奪秒地聽他微不可聞的呼吸聲,生怕他再度掛斷電話,關機或拒接。他沒有再發聲,也沒有掛斷電話。她把手機挪遠了一些,用被子捂住嘴,悶在被窩裡咳了幾聲,努力不發出聲響,但那邊還是聽見了動靜。終於,賀英澤平靜地說:“找我有什麼事?”
她蒙了,沒有說話。賀英澤等了幾秒,又說:“洛薇。”
“你知道是我?”她還是故作活潑地調戲他,聲音卻帶著掩藏不住的濃濃鼻音。
等了很久,他才接話:“說吧,你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我看見了新聞,隻是想打電話跟你說一聲,恭喜啦。”
然而,電話掛斷了。聽筒裡那兩聲“嘟嘟”是刺耳的笑聲,譏諷著她的不自量力。胸中那撓痒的毛球也因此往上爬,在她喉嚨裡掃著每一根血管。她甚至連哭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經劇烈地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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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姫王城四十五樓中,陸西仁抿著唇,擔憂地看著面前在轉椅上滿面陰沉的賀英澤,又看了一眼報告做到一半就被洛薇電話打斷的常楓。常楓指了指牆上的幻燈片,故作輕松地笑道:“所以上周的財務報告還要繼續嗎?”
“你繼續。”
賀英澤回答得果決,當對方繼續說下去,他看上去也很專注。但過了半分鍾,他忽然拿起衣服站起來,朝門外走去。陸西仁第一時間跑去把門堵上,常楓上前一步說:“去不得,真的去不得。”
“她生病了。”賀英澤拉開陸西仁,擰開門把,“我送她去醫院,馬上就回來。你們在這裡等著。”
他從來不是喜歡解釋的人,這一回卻說這麼多,恐怕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常楓也衝過去擋住他的去路:“六哥,我就問你問你一句話:看見她病倒在你懷裡流淚,你能忍住不理她,直接回來嗎?”
賀英澤緊鎖眉心,把他們統統推開,大步流星地走到電梯口。常楓嘆了一口氣,在後面說: “黃嘯南回宮州了。想想你母親,想想炎爺,你和洛薇未來有可能嗎?如果她是那種比較聽話的女人還好,那哄幾句就會回來。可是,她是這樣的個性嗎?”察覺賀英澤背脊僵硬,常楓不氣餒地說:“六哥,你是做大事的人,這麼多年都過來了,為什麼要前功盡棄呢?”
這句話也沒能說服賀英澤,他還是蓄勢待發地往前走,然後常楓又說了一句:“我真是一點也不關心洛薇的死活,隻是擔心六哥你。想想跟她在一起又分手,你會有多痛苦吧。”
賀英澤的身體終於松下來。他重新走回房內,把外套狠狠扔在沙發上,一下坐下來,再也沒有說過話。
室內長久的靜默過後,陸西仁才小聲地對常楓說了一句:“有時候我覺得六哥很高深莫測、不怒自威,有時候,又覺得他像個六歲小男孩......”
“他跟六歲小男孩真沒區別。”常楓面無表情地望著他,“在自私這方面。”
午夜,謝修臣剛回家,就聽見廚房裡冰箱門響了一聲。他 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發現自己妹妹正戴著耳機揺頭晃腦地翻冰箱。他摘掉她的耳機:“餓了?”謝欣琪絲毫不受影響,上翻翻下翻翻,又揺頭晃腦地把冰箱關上:“我不餓,我就看看冰箱。”
“我給你下面條吧。”謝修臣把西裝外套脫下來,挽起襯衫袖子。
她從小就最喜歡吃他做的面,聽他這麼說,差一點跟以前一樣,尖叫著抱住他的脖子。但她忍了下來,隻是躲到一邊:“我不吃。最近我都胖了。”
“你都瘦成這樣了,人家會認為我虐待妹妹的。”
後來不管她怎麼拒絕,他都堅持煮面。她一鬧騰,他就說自己工作到現在一直沒吃晩飯,是煮給自己吃的。她知道這是他每次為她做夜宵的借口,一溜煙跑到樓上,躲避他的食物攻擊。但在房間裡待了一會兒,她又覺得不習慣,畢竟一直以來他下廚,她都是個小跟屁蟲在廚房轉來轉去,於是又下樓鑽進廚房,氣鼓鼓地看他煮面。果然面條做好以後,沒有驚喜,他把筷子和碗都擺在她面前:“吃吧。”他做的面條是清湯面,從來不加生抽、味精、雞蛋或海鮮,最多往裡面放一點當日的剩肉,但湯鮮味美,面條有彈性又軟糯,煮多少她都能吃得一根不剩。聞到這股熱騰騰的香味,她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但還是別過頭去嘴硬道:“不要,我最近壓力太大,真的胖了。”
“在你的同類裡,你已經長得很慢了。”
“......你想說什麼!”
“你知道國家研究CPI的時候有一項指標嗎?叫生豬存欄率。”
“謝修臣你好,謝修臣再見。”
“你不吃我倒了。”
“哎,等等......”見他作勢要拿碗,她趕緊按住,一臉糾結地說,“那......那以後出去,我跟別人說我九十斤,你不能拆穿我。”
“好。”他在她身邊坐下,用筷子替她拌面條,“那以後出去我跟人說我一百四十斤,你也不能拆穿我。”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哇,還沒到一百四?你不會是又瘦了吧?”
他被戳到痛處,推了一下她的腦袋:“吃你的面條,臭丫頭。從小我就瘦,還不是照樣把那些欺負你的男生打得跪地叫你大王。”
“是女王大人!”她嘻嘻一笑,低頭吃了一會兒,察覺到他一直在看自己,小心地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你怎麼老看我吃,是不是感覺像在喂小動物?”
他以食指關節撐著下巴,微微笑著說:“倉鼠。”
聽見這個稱呼,謝欣琪條件反射地覺得很絕望。記起高中時跟謝修臣一起看電視劇,男主角養了一隻倉鼠叫琪琪,謝修臣幼稚地拿這個名字玩了好久,不是彎腰用逗狗的動作對她說“琪琪來吃飯了”,就是把一個東西丟很遠說“琪琪去把它撿回來” 。噩夢,真是好大一場噩夢。
過了一會兒,他拿出紙巾擦了擦她的嘴,又擦了擦碗附近掉落的食物:“皮卡丘,你怎麼總是把東西漏得到處都是,你的愛慕者們知道謝家大小姐的吃相是這樣嗎?”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一吃東西嘴就會漏,所以我在外面隻吃西餐,盤子特大那種。要不哥你來幫幫我,喂我吃好啦。”見他正在凝神思考,她歪了歪頭,“嗯?怎麼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