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看去,那個男人穿著一雙灰白相間的牛津鞋,袖扣是一朵白金薔薇花。小辣椒一本正經地當起了解說:“謝修臣不管衣服如何騷包,鞋子都一定是最正統的。他有戀妹情結,妹妹設計的東西會放在身上。白金薔薇花是謝欣琪珠寶設計中加入最多的元素。”
“辣椒妹,講真,你確定要去送快遞?不覺得八卦記者更適合你?”
“記者隻能寫八卦,送快遞卻可以看八卦,你說哪個更劃算。”
“……”
遺憾的是,她們沒能等到想找的人。午夜過後,洛薇無奈地說:“小櫻大概今天不會來了吧。”
“他經常來這裡逛,我們下次再來看看好了。”
洛薇無奈地點點頭。原來,小櫻還不是一般的賭徒。他混入了豪賭的高端圈。
翌日下午,一輛蘭博基尼化作一道紅色飓風,卷席過海濱大道,在距離甄姬王城幾百米處來了個急剎車。車中的謝欣琪戴著墨鏡,身穿繞脖式多褶連衣裙——也是大紅色。她撥了撥剛弄好的慄色大卷發,大口大口吸氣、吐氣。
活了二十多年,謝欣琪一直視男人為糞土,第一次有了畏懼的感覺。
淡定,淡定。King又如何,不管外界把他傳得再神奇,他到底還是一個男人。是男人都喜歡她,她能拿下他的。但越這麼想,她越亂,尤其再次看了一眼King的照片,她用腦袋在方向盤上撞了兩下,比在美國大學第一次面對百名學生做演講還緊張。
不能這樣,她可是謝欣琪。隻有男人看見她緊張的份兒,怎麼可以倒過來?
她把手袋裡的化妝品全倒在副駕上,挑出最喜歡的口紅,單手把口紅帽剃掉,對著倒車鏡熟練地描了一圈,抿嘴發出“邦邦”兩聲,再踩下油門,殺到甄姬王城門前。她開門下車,把鑰匙扔給門童,踩著細高跟走上臺階,很有《環太平洋》中的戰士從機甲中走下來的架勢。路過一扇玻璃門,她看見裡面的倒影,摘下墨鏡,撅了撅嘴,用大卷發擋住一隻眼睛,扭進甄姬王城。
二十分鍾後,她從同樣的門中走出來,已經換上了備用的平底鞋,手裡拎著防水臺高跟鞋,頭發也全部扎在了腦袋頂上。盡管如此,她被高跟鞋虐待太久,還是有些跛腳。她打著電話,摘下沉重的耳環:“哥,你在家裡給我等著!我和你沒完!你為什麼從來沒告訴過我,那男人是個神經病?什麼男人?你還好意思問我是什麼男人,His Majesty King Herson啊!”說到“King”時,她把日本進口的假睫毛撕下來,說到“Herson”時,她把假睫毛憤怒地丟了出去。
這對兄妹的日常情緒都像心電圖,隻不過謝欣琪是活人的,謝修臣是死人的。電話那一頭,謝修臣聲音平靜無波,忽略了她的憤怒:“你是不是遲到了?”
“十五分鍾。”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女人和男人見面,遲到十五分鍾根本不能算是遲到!”
“你對King有做過調查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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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隻是不知道精神病院為什麼要提前放他出來!”說到這裡,她從Bra裡抽出兩塊透明的塑膠水餃墊,猛扔出去,不慎砸在了路人腦袋上。
事情是這樣的:回國前,King的助理就發郵件通知她,這個下午四點在甄姬王城下午茶餐廳見面。她進去豪華間以後,一個留著和尚頭、小短胡的男人站起來,並不是照片上的男人。經解釋才知道,他是甄姬王城負責市場的副總,因為她沒來,King先走了,他留下來等她。“絕對不能比男人早到”是謝欣琪的人生法則。但是,King居然連等十五分鍾的耐心都沒有。
謝欣琪開車兜風繞城半圈,總算發完了神經。回到謝氏莊園時天色已晚,南島被浸泡得隻剩一天繁星。臨水的富人區畫棟重重,花粉似錦,一輪皎月掛在寫滿歲月跫音的古樓上,大有一番“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的韻味。謝氏莊園是宮州南島第一豪宅,連古典的外牆都是高科技納米技術修建的。每一個路過這裡的人都會放慢腳步,多看它幾眼,遊客還會和它合照。全城最漂亮時髦的女孩集聚於這裡的下午茶餐廳,她們隻用叫一籃點心,就一邊聽室內弦樂四重奏,一邊花四個小時換著角度自拍,選角度最好的照片上傳到朋友圈。除了修照片特別需要,其它時候並不與閨蜜們交流。透過落地窗看見這樣的場景,謝欣琪隻覺得不可理喻。
謝欣琪把車停好,推開家門。除去菲佣說了一句“Welcome home, Lady Xie”,客廳中就隻剩下了沉寂的灰燼。她踩過大理石地板和毛地毯,走到餐廳西洋長桌前坐下。廚師為她拿來了晚餐目錄,她隨便指了一道西餐,坐在大桌的小角落無聊地翻手機短信箱,不經意翻到了和“媽”的記錄。最後一條消息還是幾個月前發的:“媽,元宵節快樂。”沒有回復。她又翻了翻和“爸”的消息記錄,最後一條也是她發的:“爸,沒錢了。”對方回復是:“已轉賬,請查收。”前一條、再前一條、再再前一條……全部都是“爸,沒錢了”和“已轉賬,請查收”,要不是日期不同,一般人肯定以為是網絡信號不好,所以重發了十幾次。
直到他們為她上了第一道前菜,她才放下手機。接下來,整個豪宅裡隻有端送餐盤的聲音,廚師小聲詢問需要哪種醬料的聲音,還有她微不可聞的放置刀叉聲。她把菜一道道吃完,廚師為她端上鍍金的貝殼小碟,裡面裝了澆灌野生藍莓汁的冰激凌。她用小勺剜起一點塞在牙縫中,嘆了一口氣就把勺子放下,擦擦嘴起身,在注目禮中走到樓梯上。想到在下午茶餐廳裡拍照的女孩們,她回頭掃視了一下室內,發現家裡的角落都比那個餐廳尊貴奢華,心中洋溢著不屑一顧的優越感,卻也找尋不到半點快樂。
是因為什麼都有了,失去了追求,所有才感到不快樂吧。
她想起有一次上微博,看見有網友評論說:“謝欣琪內心還真是非常強大,不管有多少人罵她,她每天都還是很開心。”於是有人回復說:“廢話,她可是‘謝’欣琪。你如果是‘謝’欣琪,你也會開心的。”
說得還真對,她可是人生贏家,都贏到覺得人生無趣的程度了。這樣的人生贏家,怎麼能不找一個好男人。King很好,對她的味。要徵服那樣日理萬機的男人,如果沒有耐心,似乎不大好吧?正這麼想著,她接到一通電話,是和尚頭副總打過來的。他說King明天晚上有空,可以和她在海邊見面。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這才是世界的定律,沒有不被她美貌徵服的男人,連最冷酷無情的那一個也一樣。掛掉電話,她扔下手機,坐在化妝鏡前卸妝,卻聽見外面傳來聽腳步聲。她眨了眨眼睛,等到主人的小狗般跳了起來,又強壓著衝動坐下來,靜聽其變。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隔壁書房傳來一聲體重秤的金屬聲響,以及輕微的嘆息。她一臉沒轍的笑,搖搖腦袋:“多少啦?”
“肯定是因為這兩天沒睡好。”隔壁書房裡,她的哥哥不緊不慢地說著,同時傳來脫外套的聲音,“六十七點五。”
“穿著外套都才一百三十五斤?敢不敢把外套脫了?”
要說她和謝修臣的生活習慣的不同,大概就是對待體重的態度:她永遠是早晨上過廁所後裸體空腹踩在體重秤上,謝修臣永遠是晚上吃完飯穿著外套踩在體重秤上。稱體重後她嘆息是因為長胖了,他嘆息是因為又瘦了。
在謝欣琪看來,這種事完全是他自找的。他回家總喜歡為她買夜宵,簡直跟她有仇一樣,隻買她最愛吃的高熱量食品、甜食、面食,自己卻對食物沒什麼興趣。對他而言,食物隻是維持能量的東西,所以買來夜宵以後,多半是他看著她把東西吃完,自己不動筷子。最後結果是,兩個人都為體重苦惱。她每次都會抱怨哥哥陰險狡詐,但當他回家時真的兩手空空,她又會很失落。
就像這個晚上,她沒有聽見塑料袋的聲音,連卸妝也有些有氣無力:“哥,明天我要去圖書館,會晚一點回來。”
“如果是跟King見面,那沒問題。”外面又傳來了拿書、翻書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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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來更新啦!
關於人物塑造,一開始設定中,哥哥禁欲,King風流。後來仔細思索,覺得這個設定好像不太科學。
King生長環境不奢侈,又是從眾多兄弟之間脫穎而出的繼承人,事業很重,不會太把女人當回事,不會讓風流不穩重的形象影響他在雄性領域的形象。所以,即便有心徵服女性,他也不會高調做出來讓人看到。
而哥哥是富二代,家裡隻有一個強勢的妹妹,又因出生特殊,他需要察言觀色才能生存下去,所以他自帶溫柔光環,靠自己打拼的事業不多因此責任感不強,但財富資源卻很豐富,會養成他對女人來者不拒的習慣,也不會介意自己有點桃色傳聞。對King來說責任是大於愛情的,哥哥反過來,所以哥哥的道德值也比較低。溫柔的男人道德值那麼低,感覺有種反差萌是腫莫回事……
至於蘇嘉年,性格有個隱藏大缺陷,後期才會爆發,暫時不劇透了^_^。
他的行事作風沒有辜負他的長相。——《鏡中薔薇》5
有一個太了解自己的哥哥真是討厭。她縮著肩膀裝傻,靜候對方的回答,直至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鏡子裡。謝修臣靠在臥房門前,低頭摘下薔薇袖扣,襯衫是一片臘月初雪。就這麼一個隨便的動作,都跟經過培訓似的瀟灑又優雅。
謝修臣的長相一點也沒有辜負他的父母,他一直以來的行事作風也沒有辜負他的長相——他的眼神總是溫柔深情,自帶電流,任何女人與他對視幾秒,都會覺得他此生非自己不娶。他身邊的女人總是在換,盡管沒一個能得到他的承諾,但她們無怨無悔,甘願為他和勁敵大戰幾百回合。因為從小就隻能接收到來自女性的善意,他對她們也如此體貼,從不會拒絕任何女性的要求,不會對任何女性冷臉相向,除了對自己妹妹。
作為外貌協會的會長,謝欣琪到現在還沒看夠他的臉,但“要能有跟哥哥一樣帥的男友就好了”這樣的想法,往往會在他管教自己的那一秒戛然而止。這不,他又開始了:“你跟King打算在哪裡見面?”
她硬著頭皮說:“海邊。”
“欣琪,你撒謊的水平是不是該好好練練了?”
她隻卸了一隻眼睛的妝,還是大小眼的樣子,扯了扯嘴角,把卸妝液倒在棉片上:“跟你撒謊,我至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