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我這麼熟人熟事的,陸瑾言就把點菜的資格讓給了我,我又像模像樣地挑了幾樣看起來還不錯的,然後就大功告成。
服務員走後,我看見他又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問了句:"幹嘛擺出一副想笑又不笑的樣子?"
他抿了一口西柚水,修長優美的手指在蔚藍色的透明玻璃杯上投影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沒什麼,就是覺得會說法語的人很高端,能和祝嘉小姐共進晚餐,真是與有榮焉。"
我頓時漲紅了臉,虛榮心無限爆棚。
而直到結賬的時候,當我躍躍欲試地想要朝櫃臺走時,陸瑾言忽然阻止了我,含笑從錢夾裡摸出一張卡,遞給服務員。
片刻之後,服務員從櫃臺回來,恭恭敬敬地把卡還給了他。
陸瑾言對我說:"走吧。"
我疑惑地看著他,"這就完了?不用給錢?"
他低低地笑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對我說:"我上班的地方就在這附近,每天都是在這裡用餐的,直接刷卡就好。"
"可是說好我請客的啊!"
他但笑不語。
我默默跟上他的步伐,想起自己剛才那副地主的神氣樣,忽然間就羞愧起來。
大概是看出我沉默得有些異常,走在步行街上,陸瑾言轉過頭來問我:"怎麼了?"
我嚴肅地望著他,"有鐵錘嗎?想不想看人當眾表演胸口碎大石?"
陸瑾言倏地笑起來,眼神裡蘊滿笑意,甚至朝我伸出手來,似乎是想摸摸我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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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識地偏了偏腦袋。
下一刻,他眼神一頓,那隻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好看的弧度……然後松了松襯衣領口的第一顆金屬鈕扣,動作自然,神情坦蕩。
我瞬間覺得自己腦補太多,竟然以為他會摸我的頭=_=、接下來,我先是以吃飽了太撐為借口,和他在市中心生生走了四條街。
再然後,我又以經過滿記怎能不吃甜品為由,拖著他進去坐了半個多小時。
我跟個話嘮似的嘮嘮叨叨地講著自己在學校的那堆破事,而陸瑾言聽得很認真,偶爾微笑,神情專注。
我甚至好幾次提到了陳寒,翻來覆去把這幾天和沈姿的爭執抱怨給他聽,最終在他了悟的眼神裡露出一個可憐巴巴的眼神,"陸醫生,有沒有什麼治愈相思病的良方啊?"
他姿態闲適地往椅子上一靠,淡淡地點頭,"有。"
我興致勃勃地湊過去,"說來聽聽?"
"少看點言情小說,摒棄沒營養的偶像劇,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
我忍了,黑著張臉,對著我的榴蓮班戟瘋狂地施行戳叉大法——無他,但求這氣味趕緊彌漫出來,燻死我對面的無良心理醫生。
可是他竟然在這樣的氣味裡神情自若,一點不受影響,我簡直鬱悶。想我和陳寒去校外步行街吃甜品的那些日子,可是從來不敢點跟榴蓮沾邊的東西,因為陳寒受不了這味兒。
結果陸瑾言居然如此淡定!
最後,淡定先生抬腕看了眼手表,對我宣布說:"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學校了。"
我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
這一刻我才明白,在學校裡的我已經孤獨到隻能和思媛說話的地步了,我是多麼渴望除了思媛以外,還能找到一個可以聽我說話、陪我分享心事的人。
所以我挑中了好不容易與我有了交集的陸瑾言,一個星期以來都掰著指頭數著見面的日子。
我覺得這樣的自己十分荒唐可笑。
我居然把一片丹心寄託在一個跟我並不熟知的陌生人身上,簡直還不如一片丹心照夜壺!
大概是他也察覺到了我那十分外露的失落,無可奈何地露出一抹笑容,"走吧,我送你。"
"诶?又送?"
"順路。"
"噢,那好……"我又有點喜滋滋的了。
我覺得這樣不太妥當啊,我怎麼會變得這麼容易滿足?
可憐的孤獨患者,隻要短暫地脫離孤獨的狀態,就能夠開心起來。
我一門心思地想著自己這奇怪的病症,卻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像我們C大那種偏僻的新校區,明明坐落在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三環以外,這位看上去對市中心熟悉得就跟地主似的先生又怎麼會順路呢?
以他的條件,無論如何不會是住在三環以外的人。
不過我雀躍的心情已經讓我忽略掉了這些,隻顧著開心去了。
一路上我滔滔不絕地說著學校的趣事,把這輩子的搞笑功力都用上了。當車終於停在我的宿舍樓下時,我才停了下來。
糟糕,我的心情又開始不好了。
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不想踏進那個寢室,非常非常非常憎恨每晚陳寒長陳寒短的沈姿。
我幾乎是有些急切地問陸瑾言:"你明天還會去圖書館嗎?"
我猜我滿臉都寫著"我渴望聽到肯定的回答",所以陸瑾言才會笑出了聲,然後不緊不慢地搖搖頭,"明天不去了。"
我的星星眼瞬間熄滅了光芒。
而下一刻,我看見他打開我面前的小櫃子,從一隻玻璃罐裡拿出了一顆糙莓大福,遞給我。
"明天不去圖書館了,上了一個星期的班,想放松一下。"
我一點也不開心地接過了糙莓大福,心不在焉地剝開了糖紙,把大福塞進嘴裡。
"我不是個會娛樂的人,所以,有什麼好的提議嗎?"他的聲音非常低沉悅耳,回蕩在狹小的空間裡,格外動人,"如果你也有空,不妨教教我怎麼放松吧。"
前一刻還無滋無味的糙莓大福瞬間甜起來。
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我綻放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好!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就在我歡快地下車欲走時,陸瑾言忽然叫住我:"祝嘉!"
"啊?"我又轉過身來,卻頓時越過他的車看見了站在對面的面包店門口的陳寒,立馬一怔。
☆、第09章
陳寒的手裡拎著隻塑料袋,應該是剛剛買完第二天的早餐出來,此時一動不動地站在五級階梯上看著我,像是要弄清楚我怎麼會從一輛陌生的車上下來。
他熟悉我的每一件事,包括李叔叔每次來找我開的那輛車。
陸瑾言說:"你還沒給我你的手機號。"
我頓時回過神來,趕緊拿出手機來,"你念你的,我給你打一個電話過來。"
等到一切搞定之後,陸瑾言才終於開車離開,臨走前,他似乎還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而當我終於直起腰來,再次望向面包店時,卻隻看見陳寒離開的背影。
他手裡的透明塑料袋裡清晰可見地躺著兩瓶果粒多,兩隻菠蘿包。
我納悶地想著,既然都給沈姿買了早餐了,幹嘛不叫她下來拿呢?還拎回寢室,真奇怪。
片刻之後,我又頓悟了,估計他一眼都不想多看我,所以轉身就走。
還好,我安慰自己,有了陸瑾言這個好伙伴,這個周末一定會是個充實又愉快的假期。
讓陳寒和沈姿都去見鬼!
晚上睡覺之前,我聽見沈姿哼著歌在敷面膜,出去打了個電話之後,回來就開心地宣布了一個消息:明天她要和陳寒一起去聽法國女歌手的音樂會。
我一愣,隨即想起了前段時間看到的消息,我很喜歡的那個混血女歌手在全國展開巡回音樂會,明天恰好輪到D市。
我知道沈姿一向不愛唱歌,平時也沒見她聽歌,可是眼下她居然要和陳寒一起去聽音樂會,並且還是我喜歡的歌手……我想了想,鬼使神差地發了條短信給陸瑾言:"不然,明天我們去聽音樂會吧?"
他很快回復我:"這麼高端?你最好不要告訴我那是法語音樂會,否則這種高端程度,我恐怕無福消受。"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下鋪的三個人都抬頭把我望著。
我從沈姿的眼神裡看出,她很納悶為什麼我還笑得出來。
而我回復陸瑾言:"陸醫生,我隻是十分好心地打算拯救一下你的生活品質,提升你的欣賞水平,你千萬不要太感謝我!"
接下來他沒有回信息,而我很快發了個短信給我媽,問她能不能幫我買兩張音樂會的黃牛票。隔了二十分鍾,她告訴我搞定了,然後問了句我是和誰一起去。
我毫不猶豫地回了思媛的名字。
她對我說:玩開心。
等我收到陸瑾言的回復時,已經將近十一點了。
他說:"剛才洗澡去了,現在才看到。明天就交給小姑娘來安排了,我沒有意見。"
我手腳麻利地發過去:"那陸叔叔就等著接受領導安排吧!領導在這方面經驗十足,保證讓你放松到身心舒暢!"
我興致勃勃地跟他一來一回地發短信,絲毫沒有意識到我們男女有別,深更半夜地在這裡聊得歡似乎不太妥當。
而下一秒,就在我等著他的回復時,手機忽然響了。
《葫蘆娃》的音量之大,頓時引來下鋪三人的矚目,我趕緊手忙腳亂地接起來,"喂?"
手機那頭,於寧靜的夜色之中傳來陸瑾言溫潤清冽的嗓音:"在幹什麼?"
"躺在c黃上和你發短信。"我老老實實地回答。
他似乎輕笑了兩聲,語氣無端輕快起來,"祝嘉。"
"诶?"
我的心微微提起來了,不為別的,就為這人每次叫我名字時那種叫人心痒難耐的語氣,一字一頓,像是充滿了感情,卻又不留痕跡。
"不早了,睡吧。"
"哦,好。"我下意識地乖乖答應。
他飽含笑意地對我說:"那,晚安了。"
"晚安。"我還是十分老實,聲音都和他一起變得低沉溫柔起來。
而我掛掉電話之後,忽然聽見朱琳興奮地對我說:"嘉嘉你談戀愛了?"
"什麼?"我還沒回過神來。
腳那頭的思媛也眉開眼笑地爬到了我的c黃上,笑嘻嘻地問我:"是誰是誰?居然還打電話來道晚安,你還從來沒這麼溫柔地跟我說過晚安呢!"
是嗎?
我從來沒這麼溫柔地跟她說過晚安?
下一刻,我彎起唇角,用比剛才還要溫柔還要鮮嫩多汁的聲音對思媛說:"晚安,劉思媛同學,請你閉上你的櫻桃小嘴,立馬滾去躺平挺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