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安一愣,管家在那頭又說了什麼他沒有聽清,隻是最後掛斷前,他聽到星星笑嘻嘻地喊了一句:“爸爸!”
軟嫩嫩,嬌聲嬌氣。和她平時撒嬌時的口氣一樣。
掛了電話,孟允安按住眉心,長吐一口氣。蘇韻緊張地盯著他,孟允安一笑,道:“找到了,自己跟著賣糖人的小販跑了,剛好身子被擋住了,劉叔他們沒看到。被送到了保安室,劉叔已經接到了。”
蘇韻閉了閉眼,這才感覺心髒的難受緩了過去,她張了張嘴,有些說不出話來。
孟允安安撫她,蘇韻靠在他肩膀,仍就後怕。
車子還在不斷超速,在十五分鍾後趕到遊樂場。此時的遊樂場已經開始出現騷亂,幾個出口戒備森嚴,出入竟然還需要仔細檢查,部分遊客不滿,開始大聲爭執。
星星找到後,守在出口的人便撤了。下車後,蘇韻想跑,被孟允安一把拉住,男人神情平靜,聲音溫和,道:“慢點,不要著急,星星已經找到了。”
蘇韻輕喘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冷靜,隨著孟允安去了保安室。保安室內,值班經理一頭冷汗地現場指揮,對於莫名出現守在門口盤查的人不敢多說一句話,上頭親自打了電話來通知配合,但具體是配合誰他到現在也不知道。
幸好隻是虛驚一場。那小姑娘呆萌萌地坐在椅子上晃著小腿兒舔棉花糖,絲毫不知自己引起了怎樣的混亂。
進保安室時,蘇韻看了孟允安一眼,孟允安對她安撫地笑笑。星星看到爸爸媽媽,她立馬從椅子上跳下來,笑嘻嘻地喊:“爸爸!媽媽!”
兩人應了一聲,蘇韻收起臉上的擔憂,溫和地說:“跟媽媽回家吧。”
星星點頭,“回家!回家!”
蘇韻溫柔地笑,把她抱起來。孟允安見女兒沒有異樣,也松了一口氣,簡單地和值班經理說了兩句,便離開了。
值班經理一臉懵逼,目送孟允安和身側的女人孩子離開。他一拍腦袋,喃喃道:“天啊。”
*
車上,孟允安和蘇韻皆是沉默,隻有星星左看右看,笑著嘰裡咕嚕。管家坐在前面輕聲嘆氣。
Advertisement
孟允安摸了摸星星的頭,笑了一下,沒說話。
蘇韻抿唇,深吸一口氣,將星星的身子扳正,面色嚴肅。
星星很聰明,看明白了她的表情。小丫頭身子往孟允安那邊靠,小聲道:“爸爸,爸爸。”
孟允安搖頭,失笑道:“嗯,爸爸在。”
他摟住小丫頭小小的身體,卻也沒阻止蘇韻。
蘇韻按住額角,隻覺得到了現在,腦袋裡都一陣一陣的疼,那是巨大驚嚇過後的後遺症,她還沒緩過神來。
蘇韻道:“星星,媽媽知道你不一定聽得懂。但是還是要告訴你,以後在外面,不能一個人亂跑,知道嗎?”
星星瞪大眼睛,仔細地聽。
蘇韻:“不能亂跑,更不能跟陌生人走。不認識的人不要理,看到零食,如果你想吃,就問大人,徵得大人的同意,我們會給你買,但是你不能跟著人家的小車就走了。知不知道?”
這麼一長串話星星大概也就聽懂了一兩句,她似懂非懂,但還是點頭道:“好!”
蘇韻想笑,但念及心底的擔憂和害怕,她還是嚴厲道:“明白嗎?”
星星嘴巴咧開,很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明白!”
發音不準,卻很努力地學媽媽的話。
蘇韻搖搖頭。前面管家回過頭來,再次道歉道:“真的很對不起,少爺,蘇小姐,是我沒有照顧好星星……”
孩子那麼小,的確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沒養過孩子的,大概不知道這個過程有多麻煩。遊樂場人多,這種情況下有管家的責任,但的確不能完全避免。更何況,是蘇韻和孟允安同意他們帶著星星出去玩的。管家平日待星星如親生孫女,星星如果真的出事,他並不會比他們任何人好受。
蘇韻溫聲道:“沒事的,劉叔。這次我們長個教訓,下次注意就好。星星太頑皮,一出門就不讓抱,這點我清楚。以後她有哪裡太頑劣了,您幫我們教育她。”
星星瞪大眼睛,竟然聽懂了這句話是在訓她。小丫頭啊啊啊地喊了兩聲,不滿地衝蘇韻咕咕叫。
蘇韻捏了捏她的包子臉,哼笑一聲,“下次如果再發生這種事情,媽媽就真的生氣了。”
星星躲開她的手,撲到孟允安懷裡,嗚嗚嗚地假哭:“媽媽!媽媽!”
孟允安笑眯眯,將孩子抱到腿上坐著,小丫頭眼睛圓溜溜,腦袋圓溜溜,身子也圓溜溜的,冬天穿著粉色大衣,白色衫帽,活脫脫一個小雪人,還是胖嘟嘟的小雪人。
孩子的眼神幹淨清澈,望著他的目光依賴喜愛,咿咿呀呀地撒嬌。孟允安笑了笑,眼神驀地冷下去。
他的女兒,如果有誰真的敢動到星星頭上……暴虐的情緒湧上心頭,孟允安不介意超出理智地範圍讓那些人付出加倍的代價!
*
餐桌邊,沈洲猛地站了起來,急聲道:“什麼!星星丟了?!”
姚丹溪捏著刀叉的手指收緊,想要維持面部表情的平靜,但她發現很難。
沈洲聲音提高了一些道:“哪個遊樂場?東湖?好,我知道了!”
他掛了電話就去拿外套,剛走出一步,胳膊就被拉住了。姚丹溪一臉絕望,道:“你真的要去?”
她沒有叫他的名字,沈洲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很不合常理,但他此刻真的無暇顧及。沈洲握住她的手腕,低聲道:“丹溪,我要去看一看。”
姚丹溪深吸一口氣,將眼淚憋回去,道:“你用什麼身份去看?星星的父親?還是蘇韻的前妻?”
沈洲臉色難看,道:“孩子是無辜的,我隻是擔心星星。”
姚丹溪苦笑,諷刺道:“是啊,孩子是無辜的。可是你的這份擔心真的跟蘇韻沒有關系?不是蘇韻,你會這麼關心星星?!”
姚丹溪的問題直直戳進他心裡的痛點,沈洲臉色沉下來,沒有說話,轉身欲走。
“沈洲!”姚丹溪大喊了一聲。
沈洲停住腳步,轉回身無奈道:“丹溪,對不起,我知道你可能無法理解,我也知道這對你不公平。但是……星星畢竟也曾經是我的女兒,她現在不見了,無論我與蘇韻有什麼糾葛,星星的安危才是第一位。”
姚丹溪狠狠道:“星星是第一位!那蘇韻呢?蘇韻是第二位!我在你心裡是不是連第三位都排不上!”
沈洲啞口無言。
“星星不見了,你認為孟允安作為她的親生父親會袖手旁觀!他的親生女兒他會不管!”姚丹溪最後道。
沈洲愣了愣,關心則亂,他的確沒有想到這一點。
姚丹溪見他表情變化,聲音也軟下來,上前拉住他,道:“我知道你心好,很喜歡星星。可是你對他們二人來說,的確身份尷尬。在蘇韻心裡……你或許和星星早已沒有一點關系,你這樣去幫忙,他們會領情嗎?”
沈洲沉默地站在那裡。姚丹溪從後面抱住他的腰,低聲道:“阿洲,求求你,你的眼睛不要再看蘇韻的好嗎……”
沈洲長嘆一口氣,無奈道:“丹溪,我說過了,和蘇韻無關,我現在隻是擔心星星。”
姚丹溪眼眶通紅,倔強地盯著她,什麼話都沒說,但沈洲卻是看得明白。
他掰開她的手,身體突然一陣疲憊。他將外套放下,重新坐回椅子,淡聲道:“好,我不去。”
姚丹溪驚喜,露出笑容,“嗯!”
面對面坐著,因為剛才的爭執,姚丹溪想要哄他高興,不斷地說著有趣的事逗他笑。然而今天的沈洲卻是連往日的偽裝都不要了,他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沒有笑,也沒有說話。
姚丹溪咬咬下唇,克制心裡的火氣。
當感情被消磨殆盡,餘下的隻剩怨恨和疲倦。
沈洲搖了搖頭,交往以來,他第一次不想再顧忌他人的心情,面面俱到去照顧所有人。
沈洲道:“丹溪,不要再說了。”
笑容僵住,姚丹溪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道:“阿洲,你說……什麼?”
沈洲抬頭看她,靜靜道:“我現在的心情很亂,丹溪,我認為……我們需要仔細考慮一下我們的關系。”
“我承認我曾經很愛你,真心的喜歡過你。和蘇韻結婚前,我對你是真心,真心想和你結婚。當然,最後的結果並不美好,沒有誰對誰錯,或許我們本身就不合適。”
“阿洲!”姚丹溪似是預料到他要說什麼,神情慌張。
沈洲搖頭,自嘲地一笑:“一直以來,我的為人處世觀都是細心溫和,我也認為沒有什麼事情需要用吵架才能解決。但是,我也從沒想到對待感情,我竟是這麼優柔寡斷。”
或許蘇韻出現的太巧合,在他對姚丹溪的感情還沒完全消失時,她就出現了。兩人交往期間,沈洲心底還潛意識地存留著姚丹溪的身影,以至於在婚後,姚丹溪用自殺來挽留,用眼淚來換取他的心軟……
有因才有果,蘇韻對他的漠然,是他咎由自取。即使當初明知道是丹溪設計了蘇韻“出.軌”,可他還是被對方往日所呈現給他的表象所迷惑,他信了姚丹溪那句:“我太愛你。”
以至於被蒙蔽了雙眼這麼多年。
兩年前的分手不是偶然。或許當初如果他和姚丹溪結了婚,在不久的將來,可能仍會離婚。
不合適……大概是所有情侶分手時能找出的唯一理由。沈洲不想去探究姚丹溪隱藏的另一面,不去想她的感情是真是假。兩人感情走到現在,他疲憊不堪,面對姚丹溪,他的心情已經不是享受這份感情,而是每日謹慎地應付對方,隱藏自己心裡的真實想法,因為怕傷害到她。
然而……他還是做錯了。從聽信姚丹溪的說辭,和蘇韻離婚那一天……他就做錯了,錯得離譜。
沈洲放下餐具,站起什麼,眼中帶了一絲悲憫,他道:“丹溪,我們各自先冷靜一段時間,考慮一下我們的關系。”
然後,不等姚丹溪回答,他就拿了外套走了。
十幾秒後,姚丹溪反應過來追了出去。沈洲剛進了電梯,電梯門正要合上。姚丹溪急切地喊了一個“沈”字,就聽到電梯裡的男人拿著手機驚喜道:“找到了?星星找到了?”
最後那個“州”字沒有念出來,姚丹溪站在電梯門的幾步外,覺得自己像一個傻瓜,更像一個小醜。
她又哭又笑,終於蹲下.身來抱住膝蓋尖叫一聲。
她的憤怒,她的怨恨——都與沈洲的一言一行所掛鉤。他想分手,他想離開她。她把整顆心都剖出來放到他面前,現在,沈洲要把那顆血淋淋的心扔到地上,棄之不顧。
他累了,他不願再寵她。他還是被那個女人勾走了,連同那個小孩兒,那個叫星星的小賤.人!
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姚丹溪崩潰地尖叫,最終引來了其他住戶的注意,眾人圍著她小聲議論。最後用姚丹溪的手機給備注為“愛人”的沈洲打了電話,那邊響了兩聲,繼而掛斷。
鄰居們無法,又聯系通訊錄的同事們,最後琳達趕來將姚丹溪帶回,不到幾個小時,又送到了醫院。
*
“孩子沒事,是自己跑丟了,大人沒看住,已經被她的父母帶回去了。”電話另一頭的人說道。
掛了電話,沈洲一顆心才完全放下來。他坐在車裡,透過車窗看向姚丹溪所住的那一層。
說出那些話,有擔心,有愧疚,但更多的是釋然和輕松。不用每天疲憊的應對姚丹溪一次次越來越離譜的追問,不用每天受著煎熬。即使他和蘇韻沒有結果,對於姚丹溪……沈洲真的已經盡力了。
想到這裡,沈洲輕吐一口氣,發動車子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