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新宇笑起來,說:“那位蘇小姐呢,確有其人,我也的確在門口聽了一陣,依照我對孟允安的了解,兩人聊天的口氣的確是有些不同,但是呢,男人嘛,二哥你也懂的。他孟允安怎麼可能對女人上心呢?逢場作戲罷了,說不定孟允安近來改變玩樂方式了?哈哈。”
這話孟新翰相信,但也果然如孟新宇所說,半真半假,倒也不會讓老爺子察覺什麼。
見其它人都過來了,孟新翰最後叮囑道:“最近你不要再惹孟允安,現在還不是時候。”
孟新宇面色一驚,道:“什麼?”
孟新翰往外面掃了一眼,低聲道:“一切等大哥回來再說,你別添亂。”
孟新宇驚喜,孟新翰目光凜了凜,道:“去餐廳吧。”
*
晚餐熱鬧依舊,孟允安卻胃口一般,所食寥寥。
用餐期間,他仍舊話不多,孟天成看起來非常高興,挨個兒給幾個重孫子發了大紅包。
孟允安勉強待到晚餐結束,盡職地扮演了一個“好孫子”的角色,等孟天成一上樓,他就拎起外套準備走了。
孟新宇、孟良哲等兄弟幾人都留在這邊住一晚,隻有孟允安要走,不過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孟允安向來不在老宅過夜,孟天成也從未有過什麼表示。
唐婉玲送孟允安出門,到大門口,司機開車等在那裡,孟允安回身道:“祖母留步,晚上溫度低,不用送了。”
唐婉玲雖然也快七十了,但保養極好,頭發烏黑、肌膚雖然有皺紋,但因為常年花大把錢在美容院裡,她此時的年紀看起來竟也就像五十來歲。
唐婉玲身上穿著復古的旗袍,頭發挽著簡單的發髻,發髻裡插了一根碧綠翡翠玉簪。孟允安知道這根玉簪,那是孟天成在去年送給唐婉玲的生日禮物。
價值連城。
孟允安視線從玉簪上收回,若無其事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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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婉玲柔聲道:“你爺爺年紀大了,這會兒也乏了,不知道你要走。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如果得空了就回來看看你爺爺。”
頓了頓,她補充道:“他很想你。”
孟允安很想笑,但他忍住了,隻是溫和地道:“好。”
唐婉玲又叮囑了一番注意身體的話,然後俯身對司機說開車慢點。
她站在門口,直到孟允安的車子消失在夜色裡,才回了屋。
孟允安從車內鏡裡看到那個身影回屋,面上冰冷,笑了笑。
司機多少知道點兒孟家這些事兒,但唐婉玲他卻是不了解的,從幾次的接觸來看,這位孟允安名義上的祖母對他們這些孫子卻是不薄的。
就像剛才,雖然是夏天,但山裡晚上溫度會下降許多,蚊蟲也多,唐婉玲一身露肩旗袍,一直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離開。
從這一點看——這位孟老夫人的確是一位寬厚善良的老人呀。
司機心裡天南海北的想著這些的豪門秘事,雖是這麼想著,但他從不敢在孟允安面前提。
在老宅呆了一天,孟允安隻覺得厭倦又疲憊,他本不是無欲無求的人,在年幼的時候,他也曾渴望過親人的寵愛,可那些人一次次的將他推開,告訴他今後的路隻有他一個人走,他必須努力、必須強大,好在成年後與其它兄弟爭奪繼承人的位置。
都說隔代親,孟天成對這些孫子們卻也是不假辭色,從未溫言細語,更逞論如其它老人一樣將小孫兒門抱在懷裡,輕聲哄慰。
在這樣的家庭裡,孟允安漸漸長成長輩們希望的樣子,可到最後,他們卻又指責他親情觀念太過淡薄,孟天成現在想當一個慈愛的祖父,就要他們這些兒孫努力地配合。
這是什麼道理?
孟允安捏著鼻梁,閉上眼睛,忍不住笑了一聲。
真的很可笑啊,哈。
*
周一,蘇韻去學校上課,前天晚上她沒有睡好,不知為何,做了一整晚的噩夢,早晨起床的時候臉色極差。蘇韻坐在公家車上,因為沒有睡好,所以有些犯困,她翻開手機相冊,看裡面的照片,不自覺精神好了一些。
下車後,她拍了拍自己的臉,打起精神,然而還還沒等她走到學校門口,手機就響起來了。
這個點兒誰會打電話來?蘇韻眼中飛快地劃過一絲驚喜,然而當她拿出手機看到上面的名字時,愣住了。
——是學校的王老師。
蘇韻接通電話,道:“王老師?”
王老師聲音有些嚴肅,問道:“蘇老師,你現在在哪裡?”
蘇韻停下腳步,道:“我快到學校了,怎麼了?”
她心裡有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秒就聽到王老師聲音略帶擔憂地道:“你快來學校吧,出事了!”
蘇韻怔住,飛快往學校走,快速問道:“出什麼事了?”
王老師似是也在走路,聲音有些嘈雜,她道:“你班裡一個孩子,叫甜甜,她家長找來了!說孩子胳膊上有淤青、頭也暈,去醫院檢查說是受過體罰!”
蘇韻臉色一下變得極為難看,昨晚本就沒睡好,這會兒臉上僅有的一點血色都沒有了。
蘇韻咬住下唇,腳步不停,道:“他們……是來找我的嗎?”
王老師那邊輕吐了一口氣,無奈道:“是啊,目的很明確,直接找到了校長辦公室,你先別去教室了,今天的課由宋老師替你,你趕緊來辦公室!”
掛斷電話,蘇韻跑起來,心髒跳動快的不正常,她緊抿著唇,額上汗珠流下。
趕到校長辦公室,蘇韻臉色已經非常蒼白了,手心裡都是冷汗。從大門口來到這裡的路上,有的老師見到她沒有如往常那般打招呼,而是看著她小聲地交談什麼。
蘇韻心裡難受,站在辦公室門口平復了一會兒呼吸,然後敲門進去。
寬大的校長辦公室裡坐了許多人,蘇韻一進去,眾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坐在沙發正中間個一個年輕女人站起來,臉色難看,直接道:“你就是蘇韻?”
蘇韻下意識地道:“……我是。”
年輕女人沒再說話,冷著臉幾步走到她面前,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這一巴掌來得毫無徵兆,包括王老師、藍校長在內的幾位學校領導都沒反應過來。
等大家反應過來後,她這一巴掌已經甩到蘇韻臉上了。
蘇韻亦是沒有想到,年輕的女人衣著不凡、妝容精致,蘇韻沒有料到她竟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蘇韻膚色白,今早氣色又不好,這會兒一個巴掌甩上去,沒血色的臉上瞬間就浮起暗紅的巴掌印。
女人看起來瘦,手勁卻不小,蘇韻的頭被她打偏過去,嘴裡嘗到血腥,眼前一陣黑暗,她被這一巴掌打的身子往後退了兩步,歪著頭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年輕女人絲毫沒有懼態,臉上十分憤怒。
蘇韻也就猜到了她的身份,隻是此刻她頭暈眼花,牙齒許是咬破了舌頭,嘴裡鐵鏽味甚濃。
“周太太你冷靜一點!”王老師反應過來,快步過去扶住蘇韻。
凌晴眼中閃著冷意,怒道:“她把我女兒害成那樣,我怎麼冷靜!”
她說著,又上前兩步揚起手來,這回藍校長發話了,溫和而冷靜地道:“蘇老師已經來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甜甜還在醫院,把事情弄清楚了,孩子的健康最重要。”
說到孩子,凌晴怒氣收斂,但表情仍舊不善地盯著蘇韻。
王老師扶著蘇韻的胳膊,低聲問道:“蘇老師,你還好嗎?”
蘇韻輕咳一聲,咽下嘴裡的血腥味,她輕喘一口氣,捂著被扇的那邊臉,抬起頭來。
眾人這才看到,蘇韻一側的臉頰已經高高腫起,上面紅色巴掌印極為明顯。
藍校長眼中閃過不悅,但沒有說什麼。
凌晴回到丈夫身邊,道:“這就是你們學校的老師,每年收著我們家長這麼多錢,卻做著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你們學校就是這樣招的老師麼!藍校長!”
藍茹神色始終平靜,她轉向蘇韻,道:“蘇老師,你來解釋一下這件事吧。”
剛才在路上王老師已經簡單地告訴過她事情的發展,但此刻蘇韻仍舊不解和略有困惑。
蘇韻輕輕推開王老師的攙扶,勉強笑笑。
她看了一眼凌晴夫婦,臉頰紅腫,神色無怒,平靜道:“很抱歉,這件事情我不知情,我也沒做過任何體罰學生的行為。”
“你——!”她話音一落,凌晴就怒不可揭站起來,指著她,“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女兒都住院,你竟還想推卸責任!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當老師!我要去教育局舉報你!讓你一輩子都跳不了舞!”
她極為生氣,提到女兒,她臉上浮現痛苦。
周玉坤扶住她的肩膀,低聲道:“蘇老師,你也是做母親的,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我和甜甜母親今日來,並不是向你索賠什麼,隻是想弄清事情的真相,甜甜現在住院了,她拒絕跟我們交流,病情十分嚴重……”
周玉坤看向蘇韻的臉,繼續道:“我們要知道她在這個學校、在你的班級——到底遭受了什麼!你犯的錯我們可以暫時不追究,甜甜的身體是第一位!但是你這樣推脫責任,你的良心會安嗎?!”
蘇韻啞口無言,她不知如何應對,愣愣地看著凌晴夫婦二人。
半響,她把目光轉向藍茹,聲音裡帶了一絲顫抖,低聲問:“校長……”
藍茹一抬手,溫和地道:“周先生,周太太,你們看這樣行不行,事情的經過由我們來盤問蘇老師,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復!”
凌晴自然不滿,嘲諷道:“她是你們學校的老師,你們自然偏向她!過後隨便解釋幾句就算過去了,我女兒受的罪就白受了!”
藍茹面色嚴肅,道:“請相信我們學校!也請相信我,學校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如果事情真相真如你所說,我們也不會允許這樣的老師留在學校!二位請給學校一點時間,我們定會查清楚。”
凌晴張了張嘴,被周玉坤攔住,這位高大的年輕父親顯然要冷靜得多。
他目光壓迫,掃了蘇韻一眼,看向藍茹,沉聲道:“那就請學校調查清楚,給我們家長一個公正的答復,我們既然把甜甜送來了這裡學舞,也是相信貴校的師德,相信藍校長不會讓我們失望。”
藍茹臉色這才平緩下來,道:“這是一定。”
周玉坤道:“那藍校長可否承諾一個調查期限?”
藍校長沒有猶豫,冷靜道:“三天後,學校會給二位一個答復。”
周玉坤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就相信學校和校長您,希望不要讓我們做家長的寒心。”
周玉坤和凌晴出門,路過蘇韻時,凌晴狠狠地瞪著她,毫不客氣道:“你會遭報應的!你對我女兒的所作所為日後一定會報應的你女兒身上——”
蘇韻猛地抬頭,目光銳利地射向她。
凌晴一怔,周玉坤壓住她的肩膀,沉聲道:“小晴!”
凌晴咬咬唇,隻怔了兩秒,就恢復兇狠的表情,衝蘇韻道:“你有女兒,我們也有女兒!你既然做了那等事,還怕什麼報應!你女兒那麼小就攤上你這樣一個心狠的母親,也真是可憐!蘇韻,你一定會遭到報應!”
藍茹也聽不下去了,臉色難看正待開口,周玉坤便道:“凌晴!甜甜還在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