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欣宜一時難啟齒,洪爽深信她有委屈,主動幫她辯解:“一定是姜承望死命糾纏你,自己搞出一堆破事讓姜家人誤會。別怕,我和冷陽會幫你解決的。”
冷欣宜凝望冷陽數秒,在他臉上挑出一抹絕望的神色,連忙收回目光,沉下一口氣緩緩搖頭,平靜地比出手語。
“去年姜承望向我表白後,我就答應了跟他交往,5號那天讓他領我去他家,當著姜家人曝光了這件事。”
洪爽大驚失色,清楚看到冷陽下巴上冒出連串的雞皮疙瘩。
“你為什麼做這種事?姜承望是姜開源的兒子,跟我們有血緣關系!你這麼做是亂、倫!”
他推開試圖按住他的洪爽,起身怒吼:“當初我和洪爽也很相愛,誤會我們是親姐弟以後依然能克制自己,感情再深也不能踐踏人倫啊,你怎麼這麼糊塗!”
冷欣宜抬手打斷,迅速告知剛得來的情報:“姜承望拿我的血樣去驗過dna,我們沒有血緣關系,我懷疑他不是姜開源親生的。”
冷陽洪爽面面相覷,在他們的追問下冷欣宜交代了事情經過。這奇聞不足以壓制冷陽的躁動,再度責問:“因為這個你就更鐵了心要跟那小子談戀愛?即便沒有血緣,你倆也不合適!”
當年夏蓓麗以姜承望做籌碼逼迫冷憶梅離婚,作為那場搶劫的既得利益者,姜承望的罪過僅此於他的父母,沒資格與姐姐相愛。
冷欣宜慘然一笑,辯解:“你以為我是因為愛姜承望才跟他交往的?錯了,我做這一切隻有一個目的。利用他懲罰姜家人,為媽媽報仇雪恨。”
冷陽雷霆貫腦,腿一軟坐倒在沙發上,白皙的臉泛出青色,仿佛靈魂遭受了重創。
洪爽也不敢相信冷欣宜存有如此偏執的想法,悚然道:“姐姐,報仇有很多種方法,你這樣是在傷害自己啊!”
冷欣宜機械回復:“我等不及了,姜家有錢有勢,用常規手段報復不知需要多長時間,說不定在那之前仇人們就死了,尤其是唐玉芬,她又老又病,頂多再過兩年就會壽終正寢。當初她變著花樣虐待媽媽,我不能讓她死得太舒服,必須在讓她有生之年償還罪孽。”
洪爽不知如何形容自身感受,先查問她蒙受的損失。
“那你和姜承望發展到什麼程度了?他沒對你做什麼吧?”
猶豫片刻,冷欣宜坦白:“昨天夏蓓麗、唐玉芬來這兒鬧事,還驚動了警察。正因為該做的我都做了,才能把她們氣成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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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個手勢都在切割冷陽的心髒,淚光隨著他的身體哆嗦,撲簌簌滾落。
“你居然瞞著我做這麼荒唐的事!這不是報仇,是兩敗俱傷,不止讓姜家人難受,更讓我心如刀絞啊!”
錐心打擊下他的鎧甲形同虛設,撐住欲裂的額頭痛哭,接著推開洪爽遞來的紙巾盒怨懟:“我再三跟你強調,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才能為我免去後顧之憂。報復姜家是我的人生目標,可我從沒想過為實現這個目標把你搭進去,你不考慮我的感受也該想想媽媽,知道你做這些事她該多心痛?!”
冷欣宜靜靜落淚,又靜靜抹去,行動仍很從容。
“陽陽,你我都清楚,人死後是沒有知覺的,我們說替媽媽報仇,真實想法是為自己討回公道。你對姜家的恨意全來自媽媽的遭遇,而我親身經歷過他們的迫害,比你恨得更多更徹底,報仇的意願也比你更強烈。我知道從小到大你一直自覺地保護我,做任何事都要為我預設安全區,我很感謝你這份關愛,同時也覺得這是對我的束縛,我雖然是個殘疾人,但不缺獨立生存的能力,不想成為你的負擔。現在你為我難過,也是出於自責,其實你完全沒必要這樣,我既然做出了決定就能承擔後果,你別把傷害都往自個兒身上攬,這樣我們都會承受不必要的痛苦。”
冷陽胸口中槍,又氣又急吼叫:“你怎麼能這麼想,你是我唯一的姐姐啊,我向媽媽保證會好好照顧你,你這樣自暴自棄,是想讓我也沒法做人嗎?!”
冷欣宜悽苦勸告:“媽媽已經死了,你別再拿對她的誓言囚禁自己,真的不用再管我了。”
洪爽被姐弟倆的爭執激怒了,跳起來大聲指責冷欣宜:“姐姐你太過分了!冷陽擔心你,從昨天白天到現在整整30個小時沒吃沒睡,他以為你被姜家人欺負了,急著趕回來保護你,結果剛進門就挨了一刀,還是你親手捅的!我們都知道你有委屈,你和世界上任何一個人敵對我都能試著去理解,可這個人絕不該是冷陽啊,他那麼關心愛護你,把你看得比命還重,你傷害自己就等於傷害他,也是在間接地傷害我!”
她受傷的表情加深冷欣宜內疚,匆匆比出道歉的手語,把自己關進了臥室。
洪爽坐到冷陽身旁,默默陪他修整心緒。
冷陽走神許久,被遠處消防車的警笛驚醒,轉頭看向她。
仿佛一點雨滴墜落湖面,她雙眼中憂傷的漣漪擴散到他心間,忙問:“你怎麼這樣看著我?”
“……我心疼。”
她抱住他,臉貼住心髒的位置,希望能用愛止住那裡的痛楚。
“你別擔心,一切都會過去的,有擔子分我一半就不那麼重了。”
他們放不下冷欣宜,打開行李,在冷陽住過的房間過了一夜。
早上7點多,洪爽悄悄起床出門買早點,想讓冷陽多睡一會兒,動作特別輕,隻在關門時發出一點微響。
隔壁冷欣宜早穿好衣服躲在被窩裡裝睡,聽到她離開的動靜,趕忙拖出藏在床底的行李箱,穿戴上前天網購的老年人外套和帽子、口罩,以便躲避姜家人監視,而後躡手躡腳出門。
昨天她向單位告了長假,半夜和姜承望約好在附近碰頭,一起私奔。
報仇徹底,做事做絕,她走上這條路就沒想過回頭,定要姜家人付出實質性代價,至少氣死唐玉芬那惡婆子。
冷陽滑出夢境,非常時刻不敢貪睡,利落地掀開被子攏上衣褲,出門第一件事是去姐姐的臥室查看,立刻被人去屋空的景象驚嚇。
“姐姐不見了?我走的時候她還在屋裡睡覺呢!”
接到他的電話,洪爽急忙調頭折返。冷陽等不及,先動身尋找,走時沒顧上拿外套,穿著一件單薄的長袖衫奔向寒潮。
他聽說洪爽外出不到5分鍾,料想姐姐尚未走遠,知道洪爽會從小區西門回來,便選擇由東門出發,往右搜尋。
幾分鍾後洪爽來電,說沿路不見冷欣宜蹤影。
“姐姐大概順著芸溪路走的,我往那邊找找。”
他掛斷手機不停歇地奔跑,終於在遠處林蔭道的盡頭發現目標,隻見冷欣宜正往一輛黑色小轎車裡鑽,幫她搬行李箱的男人好像是姜承望。
冷陽朝前飛跑,嘶吼聲貫穿整條街道。
冷欣宜忍痛無視,揮手催促姜承望。
姜承望慌忙發動汽車,冷陽狂奔不止,沿路憤怒地呼嘯著,視野以逃竄的汽車為中心,模糊了其餘事物。
他在危險的狀態下橫穿馬路,猝然間被左面駛來小車撞倒,跌了兩個跟頭滾出數米遠。
那車主反應神速,及時踩剎車將衝力降至最低,仍保不住會不會出人命,惶恐地下車查探,見傷者正吃力站起,方驚魂稍定,上前問候。
冷陽腦袋鈍痛,骨頭似要散架,卻堅持甩開他伸來的援手。
“放開,我要去找我姐姐……”
他像戰場上的旗幟,搖晃前行,似乎隨時會折斷,腦海裡卻存著一個炮火也難磨滅的畫面——他守著臥病在床的母親,聽她艱難囑咐。
“陽陽,往後一定要照顧好你姐姐。”
母親的聲音回放一遍,他的心就粉碎一次,沉痛悔過。
對不起媽媽,我沒能保護好姐姐,對不起……
剛才洪爽恰巧跑到數十米外的人行天橋上,目睹他撞車的一幕,險些窒息,拼命跑來營救,為節省時間翻越欄杆跳過最後十幾級臺階,隨後全速衝刺,在冷陽不支倒地時抱住他,用身體做他的防護墊,免去二次撞擊。
“冷陽!冷陽!”
她驚惶呼喊,見人已昏迷,忙脫下外套裹住他,再撥打120求救。急救措施緊密有序,車主也佩服她的鎮定,殊不知她正忍受極大恐懼,為做、愛人的依靠才逼自己冷靜。
20分鍾後傷者被送往醫院,檢查確定體表輕度挫傷,顱內和髒器未見受損,是否有其他損傷要等他蘇醒後才能做進一步診斷。
洪爽在去醫院的路上聯系冷欣宜,對方已關閉手機,她悲憤焦急,稍後發送語音信息,急促呼喊:“姐姐,冷陽出車禍了!現在還在醫院昏迷,你快回來!”
不知冷欣宜何時才能收聽到,也不知走火入魔的她能否因此回還。
冷陽在昏迷中陷入夢魘,看到冷欣宜被一群鬼怪拖入黑澤,他無力施救,愴惶掙扎著,不久被洪爽的呼喊聲打撈上岸。
“冷陽,你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哪裡痛?想不想吐啊?”
她小心翼翼扶他坐起,按鈴呼叫醫生。
當前冷陽最緊迫的任務是尋找姐姐,不顧自身傷勢,硬要下床行動。
二人爭執拉扯,洪爽忍不住急怒地抱住他。
“你再亂來回頭把命搞丟就什麼都完了!平時比誰都理智淡定,那麼多考驗都順利過關了,怎麼這次突然失常了呢?!”
她抱得非常用力,身體不住抖顫,冷陽意識到剛剛讓她飽受了驚嚇,痛疚地停止動作,靠在她懷裡含淚哀訴:“我真恨我自己,說要照顧姐姐,平時對她的關心卻太少。要是多關注她一點,早發現她和姜承望的事,情況就不會惡化成這樣。”
洪爽忍住抽泣安慰:“你別再自責了,昨天不是告訴過你嗎,事情總能解決的,如果連自己都保護不好,怎麼去保護別人?聽話,先讓醫生幫你做檢查,確定沒事了再說。”
不久,醫生來看診,讓他們再留院觀察半日,如果下午沒有異常症狀即可出院。
冷陽遵守醫囑,見洪爽忙亂半日神色憔悴,讓她脫掉鞋子躺到身邊。
和他依偎在狹窄但溫暖的病床上,洪爽總算擺脫恐慌,接踵而至的是沉甸甸的疲憊,枕著冷陽的胳膊睡眼惺忪,聽他在耳畔低語:“剛結婚就遇上這種事,你會不會覺得嫁給我很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