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們一哄而笑,氣氛有所緩和。
此刻洪爽心亂如麻,自制力也在迅速減弱,不合適宜地放下碗筷說:“我不太舒服,想回房躺會兒。”
鄭傳香聽了顧不得生氣,問她哪裡不適。
“這幾天腸胃不太好,中午吃的炒飯太硬,回來又有些暈車,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你快去吧,等等,我先找點治消化的藥。”
“我房裡有,你們慢慢吃,不用管我。”
洪爽拖著沉重遲緩的步子登上樓梯,眾人靜靜聆聽,腳步聲消失後洪萬和先提出憂疑。
“二妹看起來沒精打採的,好像還沒緩過勁兒啊。”
曾淑琴焦慮:“可不是麼,找了新工作,又急著搬出去單過,我看她就是遲遲振作不起來,才想換個新環境。上次和賀陽分手也沒像這樣,看來她很喜歡冷陽,才會陷得這麼深。”
洪悅愧疚:“二妹不是戀愛腦,隻是失戀還不至於這麼消沉,我看家裡的事才是主因。這半年多我和阿巧阿歡都惹了不少亂子,她成天不是擔心這個就是操心那個,自己的生活也被搞得一團亂,再被冷陽一刺激,鐵打的神經都扛不住。”
她點明症結,眾人心情指數斷崖式暴跌。
鄭傳香自覺地主持大局,勸諭他們:“你們知道二妹為你們操夠了心,今後就別給她添麻煩啦。是人都需要獨立空間,她想出去住我們就高高興興支持她,如果她將來覺得一個人住冷清,我們再高高興興接她回來。總之一切順著她吧。”
洪萬好沒老媽想得開,久遠的隱秘是埋在他心底的腫瘤,始終存在惡化可能,最近這種可能似被激活,今天洪爽的反應就是鮮明的證據。
他從頭整理她和冷陽分手的始末,懷疑重點放在她提到過的姜開源的到訪上。
第100節
那人渣受夏蓓麗蒙騙,一直以為阿爽是他的孩子,難道那天跟冷陽攤牌,說他和阿爽是姐弟,才迫使他們分手,又讓阿爽對我產生誤會?
Advertisement
他越想越害怕,不敢直接同洪爽溝通,深夜來到冷陽家,見姐弟倆正收拾行李。
“好叔,我們已經找到房子了,明天就搬走。”
“……我不是來催你們搬家的,有件事想問你。”
他將冷陽叫下樓,猶豫數回方慢吞吞開口:“上次姜開源來找你,究竟跟你說了什麼啊?”
冷陽現下對他有戒心,搪塞:“還是那些老話,想讓我認他做爸爸。”
洪萬好沉不住氣:“除了這個還提過別的事嗎?比如,他有沒有說我壞話?”
憨直人對上精明人,簡單的話常被過分解讀,冷陽以為洪爽露了馬腳,裝出遲疑尷尬的神態試探:“他……是說了你不少壞話。”
“說我什麼了?!”
洪萬好頓顯驚惶,無意識地加重自身嫌疑。
冷陽不願讓局勢失控,掩飾:“都是上次唐老太婆說過的,怨你們給我洗腦,歪曲誣陷他,我知道他那是做賊心虛,說的話全當成放屁。”
“做賊心虛”一詞實為諷刺,洪萬好聽不懂,還向他袒露擔憂。
“我覺得二妹從南澳島回來以後整個人怪怪的,好像有意疏遠我們。”
“怎麼了?”
“她說她要去香雲大酒店上班,提升廚師技能。這本身沒什麼,可她又說那邊提供了宿舍,明天就要搬出去住,我怎麼勸她都沒用,真急死人了。”
洪萬好知道過去洪爽最在乎他的感受,像今天這麼明顯的叛逆還是頭一回。
他表達出的情感很真實,冷陽又疑心是否冤枉了他,想再做試探,洪家的門忽然打開,洪爽提著垃圾袋走出來。
冷陽隔了一秒才想起自己應該假裝驚慌才合情理,洪萬好反應比他到位,立刻指著他叱罵:“你明天搬家的時候動靜小點,最好別讓我們家的人看見你!”
罵完使個眼色示意他快走。
冷陽無聲配合,等他夾起尾巴逃跑,洪萬好快步走向洪爽衝她假笑:“二妹,我剛散步回來遇見那衰仔,又忍不住罵了他幾句,他說他們明天就搬家,以後都不會來煩你了。”
洪爽乏力微笑,說要去街口的垃圾站扔垃圾。
洪萬好要替她去,她婉拒,二人糾結片刻,決定一起去。
父女倆並肩走著,洪萬好習慣性摟住洪爽肩膀,她竟有些抗拒,身體驟然一僵。
洪萬好隻當她身體不舒服,關心道:“二妹,你媽說你消化不良,晚飯都沒怎麼吃,現在好點了嗎?”
“吃了嫲嫲給的山楂丸,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那個,南澳島好玩嗎?”
“還行,老豆以前去過嗎?”
“去過,不過都是三十年前了,那時島上還沒怎麼開發,風景很不錯,比香港的南丫島好玩。”
他提起香港,洪爽趁機探問:“老豆,你以前去香港學習,在那邊待了多久啊?”
“差不多一年吧。”
“什麼時候去的,又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洪萬好正要隨口回答,猛然想起這不是一般問題,臨時篡改了答案:“91年10月到92年9月。”
洪爽按自己的生日推算,正與父親回來的日子吻合,也與夏蓓麗所說的她懷孕時洪萬好人在香港的說法相矛盾。
那女人在撒謊?!
她心中一喜又急忙按捺住,忍到回家背著洪萬好去找鄭傳香。
“嫲嫲你還有山楂丸嗎?我想帶一盒去宿舍。”
她趁奶奶找藥的間隙佯裝隨意地問:“嫲嫲,我這次在南澳島遇到一個以前跟老豆一起學廚的人,他說老豆以前在香港的五星級酒店上班,還差點留在那邊呢。”
鄭傳香笑道:“是有這回事,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呀。”
“小時候聽你們提過,可早沒印象了。老豆是什麼時候去的,你還記得嗎?”
“記得啊,91年10月去的。”
“在那邊呆了多久?什麼時候回來的?”
“大概一年多,第二年11月回來的。”
答案與洪萬和的不同,洪爽忙核實:“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啊?”
鄭傳香說:“你老豆回來的前兩個月你鄭瑞明叔叔就過世了,明仔是為了救你二叔才死的,我印象能不深刻嗎?”
洪爽知道鄭瑞明的忌日,這麼看祖母的話才可信。剛才父親對她說了謊,他想隱瞞的就是夏蓓麗所指證的?
她不甘受騙,追問:“我是93年6月出生的,老豆92年11月才回來,中間隻差7個月,難道我是早產兒?”
鄭傳香隨口說:“不是。”,又像警醒到什麼,改口說:“是。”
洪爽越發狐疑:“到底是不是啊?”
“是。”
“可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有事瞞著我。”
鄭傳香回頭看她一眼,鬱悶:“有些丟臉的事你還是別知道的好。”
洪爽不能放過任何線索,拉住她求問,鄭傳香受纏不過,坐下細說。
“你老豆在香港聽說夏蓓麗和姜開源勾搭,悄悄提前回來過一趟,就是那次有了你。這事太丟臉,你老豆不想讓你知道你是他捉奸捉出來的,從沒跟人提過,隻有我和你爺爺知道。”
據說洪萬和是92年9月下旬搭乘朋友的運輸車連夜回來的,這麼一算時間又對得上了。
幾方說法各有憑據,洪爽陷入更深的迷惘,回房見手機上有一條冷陽不久前發來的微信。
“好叔剛才找我問姜開源那天有沒有說他壞話,他看起來很心虛,生怕姜開源泄露什麼似的,但又好像真的很關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