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陽看出洪爽也是個沒開竅的,有心為她上上課,明知逆她的耳仍流暢吐露忠言:
“你戀愛經驗這麼少,家裡父母又恩愛,對男人的了解太膚淺。男人對女人動心隻分兩種個情況:一種是生理性的,看見哪個女人正點,下面二兩肉一興奮就想泡人家,這種感覺很短暫,頂多維持幾個月,要是一下子就成功睡到,可能幾天就看淡了。另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歡比前一種復雜。通常是在迷上女人的外表後又發現了她附帶的美好品質,產生想和她長期生活的願望。但是對一個成熟的男人來說,這種願望都出自實際的生活需求,要麼這女人很賢惠能幹,能讓他過安逸舒適的生活,要麼本人或者家裡很有錢,對他的事業有幫助,能讓他快速達成人生目標。總之必須有利可圖,男人才會下決心和這個女人在一起,除非遇到不懂事,腦子稀裡糊塗的男人,否則不可能有例外。”
他站在同性立場上發言,可信度很高,洪爽以前在書籍網絡中看到過相似說法,聽著並不陌生,但對應到現實中就很幻滅了。
“原來男人真這麼現實,想起來真可怕。”
冷陽忍不住取笑:“你這麼想才可怕呢。男女平等的口號才出現幾十年,過去一直是男主外女主內,男人要在社會上拼搏,養家糊口,不現實豈不全家死光光?女人就不同了,就算是現在,大部分女人還是把嫁人當成首選歸宿,為了尋求心理安慰,為自己樹立自信,加上大眾輿論引導,才會對男人產生太多幻想。說到這兒,我勸你以後少看那些言情小說,什麼霸道總裁迷戀平平無奇的女人,或者一無所長的離婚婦女被高富帥狂追,那種情況現實中根本不可能出現。越有錢的男人越現實,一個女人隻有美貌沒其他本事,隻會被有錢男人當花瓶包養以供淫樂。要是既不漂亮又沒長向,那更不可能被有錢人死心塌地愛上了。當然不排除特殊情況,就是那男的有非常獨特的怪癖,隻有那女的能滿足。其實道理很簡單,將心比心一下就明白了,長得醜還又窮又挫的男人會有女人愛嗎?我告訴你,就算是這種男人也不會對一無是處的女人動心,癩蛤\蟆都喜歡天鵝肉嘛,誰甘心找一隻母蛤\蟆呢。所以啊,女人最好努力完善自己,盡量讓自己變得優秀,擇偶時才有更多選擇權。”
洪爽沒聽他說過這麼多實誠話,覺得詼諧好笑,細細品味又挺有道理,不禁悵然:“這麼說怪我沒能滿足他的需要了?”
“不能這麼說。戀愛和做買賣性質差不多,交易前提是公平對等。他現在這副德行也不符合你的擇偶標準啊。站在正義的立場,你可以罵他嫌貧愛富,吃軟飯沒骨氣。要從根本上找原因,還是你們三觀不合,這也能理解,你們的家庭環境,人生際遇都不同,出社會以後生活軌跡差別越來越大,三觀難免起衝突。”
“我是沒他那麼大的野心,也不想飛黃騰達,能像爸爸媽媽那樣平凡幸福的過日子就滿足了。”
條件好的女人自視也高,冷陽客觀評判,洪爽的條件在當前婚戀市場能排中上,願望值應該不低,疑心她在裝逼,戲謔道:“你這麼漂亮,個子又高,雖然胸小了點,但美得很健康。修煉一下今後做個少奶奶應該不難,何必自我放棄呢。”
洪爽全程白眼:“想過平凡生活就叫自我放棄,那淡泊名利的人都叫自甘墮落了?這種精英主義論調真討厭!尤其是還把婚嫁高低當成評價女人成功的標準,惡臭大男子主義!”
冷陽嘿笑:“算我說錯了,但你就沒有自己的人生夢想?比如你這麼喜歡烹飪,有沒有想過做廚師,將來自己開家餐廳,賺很多錢?”
他又踩到洪爽痛處,害她的情緒沉向深海。
“別提了,我這輩子不可能做廚師的。”
“為什麼?”
“我老豆不喜歡。”
“他是不是覺得廚師太辛苦,不好出頭啊?做父母的這麼擔心很正常,但人生是你自己的,幹嘛交給別人掌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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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老豆嘛,那麼愛我疼我,我必須顧著他的感受啊。”
越傾訴越心煩,洪爽決定踢開這個不稱職的垃圾桶,借口想早點回家,讓他閉嘴吃東西。
菜都上齊了,最誘人的是色澤光豔的豉油皇乳鴿,這道滷制名菜使用的香料多達30餘種,肉脆骨嫩,鹹甜適中,嚼起來鮮美的肉汁像珍珠滾過味蕾,讓舌頭體驗奢華享受。
冷陽嘗了兩筷子,說:“福滿堂也有這道菜,口感比這個更嫩。”
洪爽順溜解惑:“那當然,他們用的都是頂鴿嘛,肉質比這個好多了,價錢也貴一倍。”
“什麼是頂鴿?”
“就是出生23天~30天的乳鴿。”
“看來做好一道菜,食材的選用也很關鍵。”
“對啊,同一種食材也有很多分類,豬肉、牛肉、雞、鴨、鵝都各有十幾個品種,肉質都存在差別。”
她察覺一個好奇點,問:“你好像對福滿堂的菜特別感興趣,打算拿他們做競爭對手?”
冷陽反過來笑問:“不可以嗎?”
“可是可以,但他們是榕州餐飲界的老大,在全國都很有名氣,你一開始就把目標定這麼高,壓力會不會太大?”
“壓力大動力也大嘛,你這麼懂烹飪,改天跟我去福滿堂試試他們的新菜品,給我提點建議。”
冷陽保守著自身的秘密,無心中觸動洪爽的隱衷,她立刻不屑拒絕,還說自己從沒去福滿堂吃過飯。
作為土生土長的榕州人,沒去過這家本市家喻戶曉的老字號餐廳實屬少見,冷陽好奇心動,問她沒到過福滿堂,怎會那麼了解他們的菜品。
“我喜歡研究嘛,搜集資料時看到的,別盡顧著廢話了,吃菜吃菜。”
他們相互隱瞞,也就無法探知對方的心思,在不鹹不淡的聊天中結束這頓宵夜。
周三,洪巧去學校領成績單,回家後心事重重。晚飯時,家人都看出她精神恍惚,紛紛關問。
洪巧小偷般臉紅汗流,筷子也握不穩當。
洪爽看出她有事隱瞞,幾番逼問,她膽怯道:“老豆、媽、奶奶,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們。”
家人緊張起來,鼓勵她大膽直言。
她擠牙膏似的斷斷續續吐露驚人情報。
“今天我在學校看到小妹,她頭上臉上裹了好厚一層紗布,整個腦袋都腫變形了……”
洪歡比洪巧先放假,大前天跟家裡說要去深圳同學家玩兩周。
聽說小女兒仍在學校,曾淑琴驚疑,再得知她受了傷,駭然道:“她怎麼了?被人打還是出意外啊?”
全家都放下碗筷,四雙眼睛不帶眨地瞪著洪巧,嚇得她縮小一號。
三妹的反應已給出答案,洪爽搭住她的肩頭問:“她是不是去整容了?”
這顆炸彈驚得家長們倒吸涼氣,曾淑琴激動追問:“三妹,你問過阿歡嗎?她真去整容了?”
洪巧快哭了,揪住裙擺抖瑟:“她說前天剛做完手術,要留在宿舍養傷,不讓我告訴你們。”
這消息逼著長輩們吃降壓藥,洪萬好夫婦相繼跳起,一個找車鑰匙,一個找錢包,趕去學校捉拿大膽妄為的女兒。
洪巧自認成了告密者,預感家裡會鬧翻天,心虛得直掉眼淚。
洪爽也心急,還得穩住陣腳安撫她和奶奶,勸她們先吃飯,等洪歡回來再說。
她在網上見過不少整容手術後的慘狀,當小妹以活範本面目出現,她的胃囊止不住抽搐,差點擠出剛裝進去的晚飯。
洪歡的臉被七八層紗布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香腸般的嘴和狀似膿疱幾乎睜不開的眼睛,紗布下滲出些許黃色紅色的液體,是血和碘酒的汙漬。鼻孔裡插著細細的引流管,管子裡裝滿暗紅色的血液,受重創的鼻子已喪失功能,隻得靠嘴呼吸。
單看頭部,人們會懷疑她危在旦夕。
想象手術時的殘忍血腥,鄭傳香當場發暈,被家人們扶上沙發,剛緩過勁兒便捶胸號啕:“小妹,你做什麼把自己搞成這樣啊!嫲嫲的心都被你絞碎了!”
她親手帶大的孫女,從小怕她磕了碰了,有個著涼受寒都急得不行,突然傷得人不人鬼不鬼,真刮掉她半條老命。
洪歡的傷勢瞧著可怕,從醫學角度講都算輕傷,隻感覺全臉麻木伴隨輕度脹痛,痛苦程度尚在忍受範圍內。
她躲在學校是怕挨輩訓斥,進門先大罵洪巧告密,揚言來日算賬。見奶奶大放悲聲,忙瓮聲瓮氣安慰:“嫲嫲我沒事,現在是恢復期,過半個月就好了。”
洪萬好夫婦臉青面黑,曾淑琴尤甚,仿佛燒幹了的瀝青,老遠能聞到刺鼻的焦味。聽洪爽詢問洪歡具體整了哪些項目,她瞪著通紅的眼珠叱罵:
“這衰女也不知聽誰鬼吹,把下巴兩邊的骨頭削掉一大塊,還做了什麼颧骨內推,眼皮也割了,鼻梁也整了,嘴巴、眉毛、腦門、耳朵,整張臉沒有一個地方沒動過,不毀容我名字倒著寫!”
鄭傳香聽說孫女要毀容,軟踏踏地朝後倒,洪萬好忙撐住母親,勸妻子注意輕重。
洪歡拉住鄭傳香的手哄:“嫲嫲,我媽不懂,你別聽她亂講。我的手術是在榕州最好的醫美機構做的,醫生說很成功,保證不會毀容。”
鄭傳香又氣又痛,抓住她哭罵:“你這個傻女啊,好端端去整什麼容?你要整也隻整臉,幹嘛連耳朵都割壞了啊?”
洪歡解釋:“我做了自體軟骨隆鼻嘛,從右耳取了一截軟骨放到鼻子裡,等恢復以後鼻梁就會變得像二姐那樣又高又挺了。”
洪爽火正旺,沒聽出她在誇自己,當即吼斥:“你知不知道整容有風險?即使成功了也容易引發後遺症,你還一口氣跑去做那麼多項目,存心找死啊!還有,做手術的錢是哪兒來的?這麼多項目沒個二三十萬下不來,是誰給你的?”
她早疑心到夏蓓麗身上,洪萬好怕攤上這家反宅亂的衝突,忙替洪歡解釋:“那家整容所想搞宣傳,招了一些自願者去整容,最後選中你小妹,所有項目都是免費的。”
他對這個理由存在質疑,形勢所迫,情願哄著自己相信。
其餘人心態接近,隻洪爽不同,逼洪歡交代醫院的名稱。
洪歡煩躁:“我搞成這樣,張嘴都難,就不能等我好點再說?”
躲避加深嫌疑,洪爽不顧父親勸阻,逼至她跟前堵路。
“你都說了那麼多話了,再多一句怎麼了?究竟哪家醫院,我要打電話去問問有沒有這回事。”
洪歡慌急,推奶奶出來擋駕。
鄭傳香怕風波擴大,哄勸:“二妹,她都成這樣了,你先饒過她,等她好了再說行不行?”
洪爽已明確判斷,發根哆哆立起,克制不住爆發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