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蓓麗功成名就,提起早年的汙點心不驚臉不紅,順手反制:“我說阿歡可憐,是因為自己的媽媽又肥又醜,連累她也生得難看。明明處在最好的年紀,卻成天自卑,性格都快扭曲了。”
曾淑琴大怒:“你少胡說,我女兒什麼時候性格扭曲了?”
夏蓓麗恝然道:“她親口說的,她嫌自己醜,不化妝就不敢見人,在學校時是寢室裡最晚洗漱,最早起床的一個,就怕被同學看到素顏。已經這麼小心了,還被暗戀的男孩子嘲笑,背地裡罵她是豬扒,害她每天哭到發昏,差一點自殺啊。”
曾淑琴猛然想起前陣子洪歡周末回家精神極差,在半個月裡暴瘦30斤,肚子上的皮都松垮了。
由此推斷,這賤人所言屬實。
“她還說什麼了?”
鑽心的疼擒住她,眼眶酸辣脹痛,淚腺眼看著要造反。
夏蓓麗雙臂交抱怡然倒向沙發靠背,聳肩戲謔:“其餘我都不忍心說,你自己去問好了。”
見她神色倉皇還不了嘴,更追加諷刺:“父母給子女最大的禮物是好看的相貌,富裕的家境。你知道的,洪萬好本身長得不怎麼樣,全靠我改良了他們家的基因,小悅小爽才能出落得漂亮水靈。尤其是小爽,她那麼樂觀開朗自信,都是因為繼承了我的美貌,從小到大周圍人都喜歡她寵著她,讓她的身心得到健康發展。要是生得跟阿歡一樣,多半又是個問題少女。”
曾淑琴此刻發自內心地恨她,蹦起叫罵:“你長得再漂亮也是個偷漢子的狐狸精!”
這反而助長了夏蓓麗的氣焰,射出的快箭毒性更猛。
“偷漢子偷到榮華富貴也是本事,不像你,堂堂正正一輩子,卻隻能在小超市裡做勞工,連身像樣的衣服都沒有,至今仍是被人看不起的鄉巴佬。”
曾淑琴是外放性潑婦,反擊常靠體力,先端起茶杯潑她一臉。
門踩點般開了,一位衣飾華麗的妙齡女郎驚呼著衝上前:“你在幹什麼!”
曾淑琴瞧這女孩有些眼熟,想起是夏蓓麗和姜開源的女兒姜秀娜。
姜秀娜也認得她,先拿起紙巾替母親擦拭,而後扭頭怒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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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要叫保安嗎?”
夏蓓麗搖搖頭,神情從妖妃切換到賢後,讓曾淑琴快走。
見蠻婆子紅眼相向,姜秀娜拋下淑女儀態,豎眉呵斥:“你耳聾了嗎?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來撵人了!”
這對母女是用一個模具澆出來的,容貌到氣場一式一樣,曾淑琴像面對兩個妖魔,厭惡到窒息,抓起提包摔門而去。
姜秀娜用怨憎的眼神送客,面對母親時重現乖巧。
“媽媽,這女人來幹什麼啊?她又怎麼刁難你了?”
夏蓓麗握住她的手微笑:“為從前的事吵了幾句,沒事的。”
她在兒女面前維持著深明大義的慈母形象,宛如皎皎青蓮在水一方,從來是別人犯錯,她受委屈。
姜秀娜對此深信不疑,心疼母親忍辱負重,埋怨:“你為什麼總讓著他們啊?那些小市民根本沒資格和我們家平起平坐,哪兒來的底氣冒犯你?”
“你大姐二姐還要靠她照顧嘛,看在她們的份上我也得忍。”
“你處處為她們著想,她們還把你當仇人,太不值得了!”
“傻孩子,等你做了媽媽,就會明白我的心情了。”
夏蓓麗摟住女兒,輕輕撫平她的怨氣,問:“今晚賀陽不是要來家裡吃飯嗎?約了幾點啊?”
提到男友,姜秀娜笑逐顏開:“我讓他7點過去,第一次見你們,他好緊張的。爸爸呢?他什麼時候到家?”
“飛機6點才到機場,他說遲一點才能回家,叫我們晚飯別等他。”
“可惜哥哥陪奶奶去拜佛了,今天見不到了。”
“別著急,以後會有機會的。”
姜秀娜芳齡二十二,剛在多倫多大學念完學士,領著半年前邂逅的男朋友回國休假。對方是同校校友,長她四歲,即將碩士畢業,榕州本地人,名叫賀陽。
這賀陽正是洪爽的前男友,目前他尚不知道現任女友就是前女友同母異父的親妹妹,正像偶入龍宮的幸運兒,躍躍期盼著做海龍王的女婿。
來到富麗堂皇的姜家,他像初入賈府的林黛玉,言談舉止須經精密計算再實施,生怕行差踏錯,拉低印象分。
夏蓓麗精明老練,閱人無數,稍加接觸便拎出斤兩。
這青年外貌中上,勉強配得上姜秀娜,家境雖天懸地隔,但隻要本人合乎姜家的擇婿標準,門第倒在其次。
讓她疑慮的是賀陽拘謹的言行,和他在交談中所流露出的卑微,以及刻意為之的討好。
此人有趨炎附勢之嫌,算不得大器男子。
自家女兒是名副其實的金鳳凰,生在溫室,心機短少,難免被居心叵測的求愛者麻痺,做母親的必須替她把關。
飯後三人在客廳聊天,夏蓓麗忽然問賀陽:“小賀,你以前談過戀愛嗎?”
賀陽打個突兀,心想對方非比等闲,凡事不可全撒謊,半遮半掩答道:“以前和一位高中女同學交往過,兩年前分手了。”
夏蓓麗追問分手原因,不理會姜秀娜眼神暗示,帶著逼迫性質催促:“你和那女孩子交往那麼久,感情一定很深,問題不嚴重應該不至於鬧分手。我是你的長輩,問一問不過分吧?”
第11節
賀陽知道這是她出的考題,鎮定應對:“我的前女友個性很強,脾氣也很火爆,小時候還能忍讓,這幾年我漸漸受不了她那種強勢的性格,覺得兩個人在一起不會幸福,所以理智地提出分手。她也認為這麼做對我們彼此都好,分手後我們依然是朋友,沒有相互怨恨。”
他籌措這套標準答案時腦子裡並未閃現洪爽的影像,他嘗盡她的好,早已膩煩,像對待嚼過的甘蔗渣,沒有絲毫留戀。
夏蓓麗站在公正角度閱卷,再給他的人品減一分。
將分手責任一股腦推給女方的男人既是窩囊廢又是偽君子。
平心而論,姜秀娜也很嬌縱任性,比普通女孩更難伺候,賀陽嫌棄強勢的前女友,卻甘願遷就她,傻子都知道他在為利益忍耐。
她眼明心亮卻不說破,依舊溫和微笑:“你不喜歡個性強的女孩子,那覺得我們娜娜脾氣好不好?”
賀陽笑著望一望身邊嬌羞的女孩:“她挺好的,很溫柔也很善解人意。”
姜秀娜如飲花蜜,得意地看著母親,炫耀自己的好眼光。
夏蓓麗暗暗罵她“傻女”,不動聲色地繼續闲聊。
8點半,姜開源到家了。賀陽欣喜地跟隨姜家人到玄關接駕,仔細理了兩次衣衫發型,希望給這位大人物留下好印象。
姜開源神色倦怠,頭發油膩,眼袋放大了一倍,仿佛剛打完一場硬仗。聽姜秀娜介紹賀陽,草草點了點頭便下逐客令:“對不起,我今天忙了一天,有些吃不消了,改天再聊吧。”
姜秀娜怨父親冷落男友,想追去理論,被夏蓓麗攔住。
“你爸爸太累了,今天先讓他休息吧。你陪小賀坐會兒,我上樓看看。”
賀陽熱臉貼了冷屁股,憋屈鬱悶。轉念一想,尋常人走進高門大戶,起初總要低眉順眼,受得一時之辱,才能來日方長。主動開解姜秀娜,隨後識趣地向夏蓓麗告辭。
夏蓓麗讓司機送他回去,姜秀娜嚷著要親自送,她姑且依順,送走客人,去廚房讓保姆舀了一碗燕窩,端到二樓臥室。
姜開源煎餅似的平攤在床上,右手握拳輕擊額頭,聽到她靠近的聲響,仍未睜開雙眼。
夏蓓麗坐在一旁為他捶腿,問:“你們跟麥文哲談得怎麼樣?有進展嗎?”
麥文哲是華夫集團新任的亞太區總裁,和實業出身的前任有所不同,他的履歷表都涉及並購、資本運作等業務,因而登上總裁寶座便大肆推動對福滿堂非合資企業的收購案,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氣勢。
姜開源同他纏鬥大半年,你來我往,各有勝負。
縱觀這場爭端,姜家本不佔理。福滿堂由華夫集團控股,後者對該商標擁有絕對操控權,他的私人工廠利用福滿堂商標盈利,使用了合資企業的資源和渠道,做為大股東,華夫集團有權索取更豐厚的利潤。
可是華夫的前任亞太總裁在與姜開源籤署非合資企業商標使用協議時犯下百密一疏的失誤——忘記與他約定非合資企業生產利潤的具體分配比例。
姜開源求之不得,個人做主將利潤對半劈,合資公司和非合資公司各五成。反正這些數據都會反映到每年的審計報告中,瞞是不瞞不過的。
對手的這一致命傷在歷次扯皮中幫了他大忙,此番華夫換上激進派的新帥,堅持將他的軍,把雙方修修補補多年的關系徹底搞僵了。
“那個假洋鬼子在會上威脅我,說如果我不同意召開董事會談並購就單方面做出決定。”
麥文哲這麼發話顯然打算魚死網破,夏蓓麗忙問丈夫如何作答。
姜開源含笑冷哼:“我很嚴肅地告誡他,如今不是八國聯軍侵華的時代,中國人早已經站起來了,他用恐嚇的口氣跟我們說話,隻會激起反感。我們不需要頤指氣使的合作者,再有下次就直接終止與華夫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