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沒有想這麼早告訴她,年少那點心思,在她心意不明朗的時候,說出來倒像是在綁架她的感情。
倆人吵吵鬧鬧挺好的。
隻是看她兇巴巴地嫌棄他處理不好前女友的關系,覺得這事兒得說清楚了,畢竟倆人關系除了一張結婚證其實脆弱得可憐,他不想橫生枝節。
她這個人,向來眼底裡揉不得沙子,一不高興,離婚恐怕比結婚還要幹脆。
以前他想,婚結了,剩下的慢慢磨,但結了婚,還是覺得不滿足,上學那會兒很喜歡跟她吵架,有時候甚至覺得,還能吵得起來,自己在她那裡還算是特別,她這個人雖然兇巴巴得理不饒人,但其實很多時候懶得跟人鬧。
倒是動不動跟他抬槓。多大的殊榮啊!
昨晚坦白之前,他甚至還猶豫了一會兒。
開口的時候,目光一直盯著她看,害怕她知道了,反而生出抗拒,她這個人怕麻煩,感情糾葛對她來說是一件惱人的事,可她沒有,隻是有些不相信,以及覺得不可置信。
發生關系的時候,她也並不抗拒他,偶爾還表露出享受的樣子,隻是罵起他來,還是跟以前一樣。他一顆心才放下來,知道她沒介意。
大概是覺得,婚結了,做這事也是正常的。
季暘就想,既然她不抗拒他,那就再逼一下她吧!
其實上學那會兒就很想這樣,可惜她跟個屏蔽儀似的,很有種對著瞎子拋媚眼的挫敗感,那會兒不敢逼她,怕捅破了窗戶紙,連吵架的待遇都沒了。
現在多好,捏著一張結婚證,他浪到頭了,也是明正言順。
這麼看來,命運待他並不薄。
新婚夜她還欠欠地叫他老公,故意惡心他,昨晚都那樣了,她連句喜歡都不敢說,一整晚不敢拿這個跟他開玩笑,也沒擠兌他。
他就知道,其實她還是信了的。
Advertisement
至少半信半疑。
他現在就是那個拿著雞毛當令箭的無恥之徒,她越是逃避,他就越想逼她面對。
她有可能會因為什麼“前女友”而生出厭煩不想繼續,但總不能因為他太喜歡她了而不想繼續。
想明白這點後,他覺得自己幹什麼都成了。
這會兒隻覺得渾身舒坦,隻遺憾不能時刻膩著逗她。
沈明聿想起季二向來諱莫如深曖昧不清的態度,腦海裡突然起了一點荒謬的念頭,他沉默了會兒,陡然問:“你不會很早就喜歡她吧?”
上學那會兒沈明聿一直和他們一個班,算是近距離觀察了這倆人從頭到尾,當時學校裡還有磕cp的,他還戲稱這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這倆人湊一起,堪比宇宙大爆炸。
季暘笑著,“嗯”了一聲。
沈明聿扶額,好久緩不過來,最後感嘆一句:“你踏馬……藏的夠深啊!”
“沒藏,隻是沒人相信,連她都不信。”季暘說。
沈明聿一臉緩不過神的樣子:“這誰能信?”
沈老太太接待他們,留兩個人吃晚飯,拉著季暘問新婚的事,新娘子是哪家的,脾性怎麼樣,做什麼的……最後著重問了句:“什麼時候要孩子?”
沈明聿無奈道:“奶奶,您這問的,人剛結婚呢!二人世界還沒過夠,要什麼孩子。”
季暘笑著回了句:“城南梁家的,梁友明的孫女。長得漂亮,性格也好,她什麼都沾手,沒固定做什麼事。我倆不急著要孩子,而且我聽她的。”
跟老太太提梁正平她八成都不大清楚,提起梁友明,倒是“哦”了聲,“梁家的,好,好啊!”
沈明聿衝季暘伸了下拇指:“你可真能睜眼說瞎話。”
性格好……性格可真踏馬的好。
老太太給了見面禮,託他給梁思憫。
季暘應著,說下次帶她一起拜訪。
-
不知道為什麼,梁思憫這會兒眼皮子直跳,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這種強烈的直覺,還是上次她摔車。
她今晚沒喝酒,要了杯果汁抿著,過來敬酒的也不敢多說什麼。
梁大小姐在家裡有爸媽和哥哥撐腰,結婚又找了個厲害老公。
這命,叫人牙痒痒。
包廂裡坐滿了人,梁思憫抱著貓,單獨坐一個沙發,她低著頭一直在逗貓,興致缺缺。
也沒什麼好玩的。
杜若楓的哥哥開了各種各樣的娛樂會所,梁思憫都待膩了,這回過來,也就是想看看周嘉煜怎麼會在這兒。
其他人梁思憫其實都不熟。
路寧去店裡了沒來。
杜若楓這會兒陪著她,但一會兒也有事要走,伸手撸著貓,問她:“你不會要上演什麼女版救風塵吧!我跟你說我家真的是正經生意。”
這貓鬧騰得很,在家裡拆了好久的家,阿姨說它在客廳叫得悽慘,把瓶瓶罐罐都推倒,掛窗簾上差點下不來,問要不要先關起來。
梁思憫從路寧那兒回來,就順道把貓帶上了才來這邊,但老媽對貓毛過敏,又不能帶回家,待會兒還是要回家一趟。
這貓出來了又怕生,直往她懷裡鑽。
周嘉煜進來的時候,看到梁思憫就想跑,這跟下海碰到老熟人有什麼區別。
梁思憫卻有感應似的,猛地一抬頭,招手:“過來。”
周嘉煜磨磨蹭蹭扭扭捏捏地坐過去,乖巧叫了聲:“姐。”
杜若楓覺得這踏馬太像點鴨子點到老熟人,他的反應更像,忍不住噗嗤笑出聲,自覺不禮貌,拿出手機裝模作樣說,我出去接個電話。
杜若楓走了,這沙發上就梁思憫和周嘉煜兩個人。
包廂遠處幾個女生在喝酒,扭頭就看見那邊,小聲議論:“憫姐這是看上了?”
周嘉煜低著頭在給梁思憫剝橘子,剝完順手塞進梁思憫嘴裡。
梁思憫摟著貓,問他:“怎麼在這兒上班?”
也沒聽說周家破產啊,雖然家裡生意跟在座的都比不了,但好歹也家境殷實,他學歷挺不錯的,怎麼也不至於出來做這個。
雖然杜若楓一直怒吼著正經生意。
但正不正經的,說出去不太體面,他們這種家庭,不大會這麼縱著孩子。
她隻是有點怕他真出什麼事了,畢竟倆人還算是有過點交情,能幫她也可以幫一下的。
周嘉煜還跟以前一樣,腼腆不愛說話,笑起來也羞澀,隨時都要臉紅似的。
身高一八零肩寬腿長,但害羞,見了梁思憫更是跟個男高中生似的。周嘉煜瞬間夢回上學那會兒,誰見了梁思憫不老老實實的,男生女生都有點怕她,不太敢造次。
倒也不是她多惡霸,隻是她身上有一種莫名的氣質,那會兒她跟季暘差不多,都是往人群裡一站不用特意指都是焦點的人。讓人忍不住仰望,覺得望塵莫及,又想要靠近,於是敬而生畏,畏而生怯。
自信漂亮大方的明豔大美人,討厭她的人會特別討厭,因為光芒太盛,難免顯得刺眼,但喜歡她的人也會特別喜歡。
那會兒唯一說不上對她是喜歡還是討厭的,大概就是季暘了。
雖然梁思憫視他為死敵,但周嘉煜始終覺得這倆人的關系微妙得不能再微妙了。
劍拔弩張,可明明互相仇視地瞪著彼此,他卻總有一種這倆人能隨時瞪著瞪著親起來的錯覺。
“跟家裡鬧呢,沒事,而且這邊待遇挺好的。”周嘉煜又剝了一瓣橘子,塞進梁思憫的嘴裡,“聽說你結婚啦?”
梁思憫想起季暘,頓時有種莫名的不自在,昨晚到現在,她都覺得亂七八糟的,做得亂七八糟的,感情也亂七八糟的,他突然的轉變也亂七八糟的……
她很想把他拖出來揍一頓,可又不知道為什麼想揍他一頓。
甚至她真的有點想躲著他,所以才想回家的。
想著冷靜一下,見了他都快有點不知道怎麼相處了。不討厭,不抗拒,也沒覺得他不好,但要是說愛說喜歡,好像也太草率。而他從昨晚到現在就跟發癲似的,淨搞點她招架不住的。
可他也不知道真察覺了,還是故意犯賤,竟然非要跟著她一塊兒回去。
今晚住家裡,他能睡客房嗎?
好像不合適,吳媽肯定會把她臥室收拾出來讓兩個人一起睡。
她房間裡還是原樣,是她從小住到大的房間,裡頭有她從小到大居住的痕跡,很多小秘密,不想給任何人看,給他看好像更奇怪。
好煩,太煩人了。
梁思憫一直出神,沒注意到周嘉煜一直在“伺候”她,職業病嚴重,坐在客人身邊就不自覺開始服務。
於是一群人看熱鬧,問憫姐竟然喜歡這一款嗎?
順便喊經理過來,讓人挑挑揀揀再送來幾個清純點的。
杜少霆帶著季暘沈明聿一道進來包廂湊熱鬧的時候,就看見梁思憫身邊坐著一個,旁邊站著一排。
周嘉煜很恭謹地用叉子插著一塊兒芒果遞到她嘴邊:“姐,累不累,我幫你抱會兒貓?”
那場景,實在是很難讓人不多想。
梁思憫剛說了句“不用”,抬頭就看見三個西裝男,站一排跟拍什麼黑客帝國片兒似的。
因為長得一個比一個面癱冷酷。
周嘉煜嚇得頓時站起來。
梁思憫:“……”
這搞得跟捉奸現場似的。
可她莫名竟然有點心虛,於是說話都沒有什麼氣勢:“你來幹嘛!”
沈明聿看熱鬧不嫌事大,笑著扯淡:“我們……正好路過。”
正好個屁。
杜少霆作為告密者,十分心虛,但他長著一張黑老大似的臉,氣勢逼人的,心虛也看不出來,反而特真誠:“嗯,路過,我說今晚你在這兒,順便問你老公要不要來打個招呼。”
兩個人說完,季暘才抬步走過來,意味深長瞥了周嘉煜一眼,對方倍感驚悚地趕緊閃身,季暘特意坐在周嘉煜剛剛坐過的位置,長腿交疊,微微側身,拿桌子上的水果叉一叉,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陰陽怪氣的味道,仿佛無聲控訴,遞到她嘴邊:“來跟兒子培養一下感情,免得它不分場合楱我,幹什麼都以為我欺負你。你來消遣還要帶壞我兒子?”
昨晚奶茶邦邦揍他的時候在床上,倆人正激烈,畫面一股腦湧上來,她差點把叉子咬掉,惡狠狠瞪他。
別人不知道,梁思憫怎麼可能聽不懂。
她瞬間深呼吸,狠狠掐了他一下:“季暘你適可而止!”
季暘“嘖”一聲,把奶茶抱進懷裡,捏了捏爪子:“我說錯了?”
奶茶又給了他兩拳,被季暘攥住兩隻爪子,然後按進懷裡:“不孝子。”
梁思憫:“……”
誰也不知道倆人打什麼啞謎,但季暘很喜歡這種隻有兩個人知道的暗示,可以隨時提醒她,兩個人有多親密。
他側頭看她一眼,仿佛在說:放棄無畏的抵抗,接受你我遲早相愛的現實吧!
但看在梁思憫眼裡,這狗妥妥是在挑釁:我們昨晚剛睡過,你賴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