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見他吧。」我道,「廖凡說,他給你七天,如果你不見他,他就把一年前的事,都告訴陸湛。」
「我真的沒辦法見他……」她哭得越來越兇,「小澈,你幫幫我,你再幫我一次好不好?」
「幫你什麼?」我轉過頭,淡聲道,「姐,你想讓我幫你什麼?」
「你……能不能扮作我,去,去和他過段日子……」
一時無聲。
半晌,我笑了,隻覺得眼角酸得可怕。
「姐,」
我看向她,「你到底把我當作什麼?」
她愣了下。
「我到底是你的妹妹,還是你的一個工具?」
她默了下,突然歇斯底裡道:「工具?工具!你就是這麼看我的嗎?我把你當工具,我跑到安縣去找你,幫你還債幫你付醫療費?我把你當工具,當年你落水我想都沒想就下去救你?我把你當工具,我非讓你辭掉KTV的工作,帶你到海城來過好日子?」
她說著說著,眼淚就嘩嘩地往下流。
我沒有說話。
「小澈,」她哭著道,「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廖凡他……可我現在是陸太太啊,我真的沒辦法見他,你幫幫我,幫幫我好不好,我真的走投無路了。」
走投無路。
一年前,她說自己走投無路,我幫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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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卻不想幫了。
「姐,」我輕聲道,「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得。」我轉頭,「可我真的不能幫這個忙。」
「為什麼不能?!」她扳過我的身子,「小澈,你過去一年,不也是幫我,扮作我陪陸湛嗎?你再演演我就好了啊,廖凡他看不出來的,這和你陪陸湛是一樣的啊……」
「我做不到。」
她拔高聲音,「你為什麼做不到?你可以和陸湛睡,為什麼不能和廖凡睡?」
「因為我喜歡陸湛!」
話音落下,兩人都沉默了。
「我喜歡他,過去一年,我不隻是在扮演你,」我撇過頭,「我把自己當成他真正的妻子,我是真的喜歡他。」
「呵,呵呵。」
她向後仰了仰,「原來你一直存著的是這樣的心思呢,你是不是一直希望我永遠不要回來?廖凡來了,你很開心是不是?因為隻要我和他回去,你就又是陸太太了……」
她呵呵道:「怪不得一年前你答應得那麼痛快,你那時就想佔我的位子了吧,畢竟盧家千金,陸太太,可是你當年怎麼都不可能攀得上的身份。」
「養虎為患?」她大笑道,「原來這就叫養虎為患啊?這一年,你是不是特別希望我死在外面,這樣你就是永永遠遠的陸太太了。」
我搖頭,「你明明知道,我從來沒這麼想過。」
她將頭扭到一旁,不再說話。
半晌,我嘆了口氣,「姐,廖凡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清楚得多,他說給你七天時間,你自己願不願意見他,隨便你吧。」
她沉默許久,一直看著窗外。
「知道了,我自己會想辦法的。」
說罷,她便下車了。
過了三天,我沒再接到盧清清的電話,卻接到了護工的電話。
護工說父親的情況突然不是很好,問我能不能回去一趟。
我當即訂了當天的火車票,回了安縣。
父親的情況是不太好,當天晚上,我沒有闔眼,守了一夜,總算是有驚無險。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情況總算穩定了下來。
護工勸我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我走出醫院門口時,突然被人叫住。
我回頭,「小溪?」
「還真是你。」小溪笑著走過來,「我差點沒敢認呢。」
我餘光瞥到她手中的單子,「你……」
「我懷孕了,」小溪笑道,「剛查出來的,不過醫生說胎還不太穩,讓吃點藥保胎。」
「恭喜你啊,」我笑笑,頓了頓,「那你還去那邊……」
「我辭職了,」小溪笑笑,「那種工作懷著孕怎麼做?再說了,我也不想幹了,我想換個地方生活了,這個地方畢竟小,大家都認識,以後對孩子也影響不好。」
我點點頭。
「好久沒見了,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我一夜沒睡,其實有點累,於是搖搖頭,「改天吧。」
「就個便飯,很快的。」小溪拉住我的手,「我馬上就離開了,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再回來,咱們這一分別,可能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我總歸也需要吃午飯,便點點頭,「好吧,那就附近隨便吃點。」
小溪拉著我去了醫院附近的一個酒樓。
「有沒有包廂?」
「1105。」
服務員帶著我和小溪到了1105包廂,推開門,一股濃厚的煙味立馬嗆得我咳了幾聲。
待看清包廂內情景時,我一愣。
這是個很大的包廂,幾個男人正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抽煙。
「對不起,我們走錯了。」我拉上小溪就要走。
「等一下!」中間的男人站了起來,語氣玩味,「這不是小溪和……小澈嗎?」
小溪輕輕地捏了下我的手,轉頭笑道:「原來是周總,我們走錯地方了,打擾到周總了,不好意思。」
「沒什麼不好意思。」他走了兩步上前,「反正都是吃飯嘛,一起吃唄,這酒樓我開的,以前我總照顧你們生意,如今你們也照顧下我生意。」
我回頭,笑道:「周總,我們今天真的不方便。」
「哦?」他揚揚頭,「怎麼個不方便法?」
小溪掐了下我的手,我知道,她是叫我不要和他硬碰硬。
面前這人叫周永,是個安縣當地的土大款,也是當年KTV的常客,他有一個特點,就是吃軟不吃硬,順著他來,買多少酒都願意,若是稍微反抗一二,他便能將整個場子都掀了。
「小澈,」他走到我面前,「你當年一聲不吭就離開了,我知道了很傷心啊,今天能見到,也是緣分,你不想和我吃飯,我也不為難你,你陪我喝杯酒,我就讓你們走,」他抽了口煙,緩緩吐出煙圈,「怎麼樣?」
他慢步踱回沙發,坐下,就這樣安靜地看著我倆。
我拿出手機,剛準備報警,小溪卻壓了下來。
「小澈,你報警說什麼?他什麼都沒讓咱們做……你千萬別和他對著幹,就是一杯酒,忍著惡心陪他喝了就是,你別忘了,你父親還在醫院裡,你平時不在這裡,周永這人就是個混混變態,萬一他記恨上你,對你父親做出什麼事……」
我深吸一口氣,默了半晌,終是將手機裝回口袋。
我回頭對周永笑道:「好,這杯酒我陪周總喝。」
「爽快!」他抽了口煙,拍拍自己的大腿,「來,坐這兒喝。」
我沒動。
小溪沖我點點頭,我知道,她是讓我忍。
我走過去,坐在他大腿上,拿起桌上的酒杯,「周總,請喝。」
「小公主,」旁邊一個男人調笑道,「你這誠意不足啊,不得嘴對嘴地喂周總喝才行?」
周永抬起頭,挑著眉看我。
我笑笑,「周總就別難為我了,您知道我的,我以前也隻是賣賣酒,別的並不會……」
「小澈啊,」周永肥膩的大手摸上我的腰,「我呢,也不為難你,你呢,要麼嘴對嘴地喂我喝,要麼就……」
他手探到我的毛衣下面,摩挲著我的腰,「把這礙人的毛衣脫了,給哥幾個看看你的小腰。」
「啊……」小溪突然捂著肚子,表情痛苦地蹲了下去。
「小溪?」我急著要去看她,卻被周永一下拉住。
「你陪了我這杯酒,馬上就讓你們走,小澈,你知道的,」周永幽聲道,「我這人,就好個面子,你今天在哥幾個面前給足我面子,我一定言而有信。」
「小澈……」小溪臉上,豆大的汗珠流了下來。
我看著小溪,咬了咬唇,「周總,我如果按你說的陪了這杯酒,你立馬就讓我們走,對嗎?」
「一言為定。」他道。
我深吸一口氣,將毛衣脫了下來,扔在地上。
「周總,請喝。」
「豁,」一個男的吹了聲口哨,「確實好身材。」
「別鬧了啊,」周永低頭在手機上打了幾個字,瞟了那人一眼,「老子這是正經場子。」
我忍著他在我身上上下其手的惡心感,隻想讓他快點喝完這杯酒。
正在這時,門突然開了。
「小澈!」
聽到這個聲音,我愣了。
盧清清滿臉焦急地跑了進來,「你們是誰?放開我的妹妹!」
「妹妹?」周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喲,小澈你還有雙胞胎姐妹呢?」
「你們趕快放開她。」
「誒誒誒,姑娘你這話說得可不對啊,」旁邊一男子說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們逼迫她了,她可是自願陪我們周總喝酒的啊,那周總大腿不是她自己坐上去的?衣服不是她自己脫的?」
「自願?」盧清清愣了下,恨鐵不成鋼道,「小澈,你,你不是答應我不再做這種事了嗎?」
我沒有回答她。
我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在一個人身上。
陸湛就那樣站在門口,眼神冰冷地看著這裡。
4
周遭一片混亂。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周永腿上下來的,盧清清還在我耳邊不停說著什麼,我已經聽不到了。
彎腰去拾自己的毛衣和外套,一件灰色毛呢外套突然被罩在了身上。
我愕然抬頭,陸湛並沒有看我,隻是轉頭對著盧清清,「帶上你妹妹,我們走。」
說罷,就再沒有看我一眼。
盧清清過來扶我,我輕輕拂開她的手,「我自己能走。」
路過小溪時,我腳步頓了頓,「我要和她說兩句話。」
陸湛頓了下,抬腳先一步走了出去。
小溪抬頭,臉色蒼白地看著我。
「你也許有你的苦衷。」我輕聲說,「但我不會原諒你。」
她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將臉別開,閉上眼,淚就流了下來。
她和我一起在餐館打過工,帶著我去了那家KTV,在把我介紹給老板時,她說:「秦姐,小澈就像我妹妹一樣,她還小,隻是想來賣點酒幫父親籌醫藥費,您多照顧照顧她啊。」
她教我如何應對難纏的客人,教我怎樣保護自己,教我怎麼能讓自己盡量少喝酒,卻讓客人多喝酒,教我什麼時候要忍,什麼時候不能忍。
在遇到會動手動腳的客人時,她會寬慰我,說就當作被一隻小毛狗蹭了。
她工作起來很猛,勸我少喝酒的同時,自己卻常常喝到吐個不停。
一次,她陪客人喝得太多,酒精中毒被送到醫院,是我守了她一夜。
那夜,她躺在病床上,去了濃厚的妝容,輕聲給我講她的故事。
原來她下面還有三個弟弟,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她講著講著就哭了,「小澈,我要是有一個你這樣的妹妹,就好了啊。」
她不知道的是,我那時想的是,如果我也能有這樣一個姐姐,該有多好。
走出包間門,我隻覺得頭越來做疼。
我在去海城之前,長年處於疲勞狀態,身體其實並沒有那麼好,如今雖比之前好很多,這次30多個小時沒有闔眼,終還是沒挺住,兩眼一黑,直挺挺就倒了下去。
再醒來,是在醫院。
這應該是個VIP病房,有電視有沙發,還是套間。
虛掩的門外,盧清清的聲音傳來,「……阿湛,你不要對小澈有偏見,她是個好女孩,隻是因為我生父躺在醫院,又欠了不少錢才……她很可憐,連高中都沒有讀完,去年好不容易嫁了人,結果那人是個酒鬼,又出了那種事……」
半晌,我聽到陸湛嘆了口氣,「我先回趟酒店,一會兒給你們帶飯過來。」他頓了頓,「她應該沒什麼大礙,晚上僱個護工吧,你吃完飯早點回酒店休息。」
「阿湛!」盧清清語氣猶豫,「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與你說……」
「什麼事?」
「就是,就是小澈吧,她一直過得很苦,自從我去年找到她後,她可能是太羨慕我的生活了,所以有時候她,她會把自己想成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