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茶和沈少寒這倆人本來就沒什麼瓜葛,是杜明茶叔叔鄧邊德為了能攀上這條線、才刻意曲意迎逢。
換句話來說,能讓人以為杜明茶和沈少寒以後真要做夫妻的,全靠鄧邊德一張大嘴。
鄧言深、鄧斯玉和沈少寒三人關系還不錯,倆人同歲,又是一起長大,鄧言深問沈少寒:“怎麼跑這麼快?擔心明茶——”
“擔心個錘子,”鄧老先生忽然開口,盯著沈少寒,“孩子死了你來奶了,大鼻涕到嘴裡知道甩了。現在知道擔心,早幹什麼去了?”
沈少寒身體一僵。
他說:“我……”
“你什麼你?”鄧老先生打斷他,“滾。”
沈少寒:“……”
沒想到來了之後被罵得狗血淋頭、連頭都抬不起來,沈少寒低頭,喘了幾口氣,忍著:“鄧爺爺,我就是來看看明茶——”
“叮鈴鈴鈴~”
手機鈴聲在這時炸開,沈少寒走到一旁,接電話,隻聽見沈淮與問:“你見明茶了?”
沈少寒對二爺十分尊敬:“見到了。”
“那就過來吧,”沈淮與說,“我這邊正好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他聲音若無其事,引得沈少寒一愣:“可是,二爺,我……”
杜明茶剛剛出事,他如今走不開啊。
“現在給張媽打電話,你過去把樂樂接回靜水灣,”沈淮與像是沒有聽到他的猶疑,“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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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沈少寒回應,他已經掛斷電話。
沈少寒咬了咬牙,他說:“鄧爺爺,我有些事——”
“走吧走吧,”鄧老先生擺手,“趕緊走。”
沈少寒去看杜明茶,後者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稍稍側臉,正在看窗外的碧綠枝葉。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杜明茶也曾對他展露過善意。
她本身討厭“娃娃親”這件事,但對沈少寒沒什麼意見,她也說過不必在意長輩話語一類的話,但沈少寒以為她是因為害羞才會這麼說。
看著她如今的臉,沈少寒有些恍惚。
他竟分不清楚,當初杜明茶那些話究竟是真是假了。
沈少寒轉身下樓,手機又響起來,是別雲茶的聲音,溫柔地問他在做什麼。
沈少寒敷衍幾句:“二爺要我幫忙。”
“這樣的呀,”別雲茶說,“今天的信,你收到了嗎?”
“嗯。”
簡單聊了一會,沈少寒結束通話。
他抬頭,空氣悶熱,如積壓的潮煙,壓得他喘不過氣,胸口凝結。
沈少寒第一次注意到別雲茶,還是在廣播站換屆交接的時候。
他曾經擔任過廣播站的副站長,下半學期辭職卸任,不再參與廣播站的事務。但偶爾也會去廣播站轉一轉,看看裡面當初由他布置、買來的東西,或者睡一覺。
某日,他在廣播站桌子上,看到有人不小心遺留下一張信紙,用法語翻譯的一首古情詩,隻翻譯了前半首,字跡娟秀漂亮。
沈少寒覺著有趣,在那張信紙後補上後半截。
第二天,他翻譯的後半截遭到批改,對方一一糾正他犯的錯誤,將潤色後的詩句補上。沈少寒換了新的紙張,重新翻譯另一首詩上去。
就這樣,沈少寒和這個不知名的“信友”互相通訊一周後,對方忽然消失不見了。
沈少寒這才開始找人,他去找同學查了廣播站最新的值班表,赫然看到別雲茶的名字。
恰逢學院裡有個小型的朗誦比賽,而別雲茶朗誦的,就是沈少寒和信友共同翻譯出的第一首情詩。
別雲茶的成績一直很好,成績始終名列前茅。
筆跡、喜歡在錯誤處畫規規整整的圓圈,這些都一模一樣。
隻是在兩人深入了解後,沈少寒發覺她和自己心中所想的模樣,有些許偏差。
沈少寒沉思著,離開警局,無意間窺見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離得太遠,沈少寒看不太清楚。
從他剛剛進來的時候,這輛車就停在這裡,裡面應當有人,不知為何,等了這麼久,既沒下車,也沒有開走。
沈少寒總疑心裡面有人在窺探他。
這種被暗中觀察的感覺並不好,沈少寒搖搖頭,上車離開。
那輛黑車沒有跟上來,始終停在那個位置,一動不動。
-
杜明茶抱著舊書包,在鄧老先生的要求下,跟他回“家”。
“好歹回來吃頓飯,”鄧老先生不鹹不淡地說,“放假了也在外面,像什麼樣子。”
杜明茶說:“好。”
鄧言深一言不發,就怕戳了鄧老先生逆鱗。鄧斯玉倒是一如既往,溫柔安慰杜明茶:“嚇壞了吧?”
杜明茶很客氣:“還好。”
杜明茶對鄧斯玉最大的印象就是柔順。
溫柔順從。
鄧斯玉就像所有男人會幻想出來的乖女兒、乖妹妹、乖孫女,說話溫柔細氣,做事耐心溫柔,從不會大聲說話,從不會和人起爭執。
叔叔鄧邊德也想把杜明茶培養成這個脾氣,可惜杜明茶定了型,壓根就不會委屈自己。
聚餐的地點毫不例外地選在鄧邊德家中,飯菜剛剛端上來,鄧老先生就接到電話,他站起來,去隔間接。
鄧邊德在餐桌上暗示杜明茶:“我早就說過了吧?女孩就該有個女孩家的樣子,不能太要強。要強的女孩有什麼好?處處惹事,男人也不喜歡要強的女人——”
“那是男的太弱了,自卑,”杜明茶打斷他,“優秀的男性不會因為伴侶過於強大而不喜歡。”
鄧邊德被噎了一下,臉色刷一下沉起來:“你這樣說話,我就很不喜歡。”
杜明茶說:“巧了,我也不喜歡您說的話。”
幾句話來回,當眾駁了他的尊嚴,氣的鄧邊德有些口不擇言,摔了瓷勺子:“你現在說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孩子該說的話,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就和你那個婊、子媽一個德行——”
“啪!”
清脆的一聲。
鄧邊德被杜明茶用力扇了一巴掌,臉往側邊偏。
正糾結如何拉架的鄧言深,驚呆了,他甚至都沒有看清楚杜明茶什麼時候起來的。
杜明茶站在鄧邊德面前,手心發紅,垂眼看他:“一個巴掌拍不響?現在響不響?”
鄧邊德沒想到會被晚輩在眾人面前扇耳光,愣了愣,難以置信:“你打我?”
“您是長輩,說話也積點口德,”杜明茶看了眼旁側震驚的嬸嬸,目光單純無害,柔聲說,“您看呢,就算您現在對我不好,我也沒把您女票女昌,約炮,裸/聊後被人勒索五萬塊的事情說出去呢。”
鄧邊德驚的筷子都掉了:“你……你……”
他臉上還頂著那個巴掌印,看上去十分滑稽。旁側的嬸嬸一言不發,拎著他的耳朵,咬牙:“死人樣……”
鄧斯玉全程保持沉默,她隻垂眼看面前的菜餚,一聲不吭。
像一個精致的人偶。
鄧言深站起來,有種世界被顛覆的錯亂感:“你從哪裡聽說的?都什麼時候知道的?”
恰好,鄧老先生拿著手機過來,瞧桌上沒有人,咦了一聲:“人呢?”
沒人回答,他也不在意,隻將手機遞到杜明茶耳側:“你沈二爺聽說了今天這事,特意打電話來問候呢。”
杜明茶第一次和傳聞中的大人物沈二爺通話,愣了幾秒,想起輩分這茬,開口:“爺爺好。”
對方沒有回應。
杜明茶聽到壓抑的呼吸聲。
杜明茶思忖著可能是稱呼有問題,她十分有禮貌,又叫了聲:“二爺爺?”
對方直接結束通話。
杜明茶:“……”
行吧,大人物都這麼喜怒無常的嗎?
把手機還給鄧老先生,杜明茶去旁側拿自己的包:“爺爺,我先回學校了。”
鄧老先生皺眉:“回去做什麼?飯還沒吃呢。”
杜明茶沒回頭,燈光下,鄧老先生發現她好像比剛接來時瘦多了。
“我都不能吃,”杜明茶轉身,口罩上方的眼睛中一片安寧,“今天的晚餐真的好豐盛,除了海鮮就是牛羊肉類的發物,每道都是刺激性食物。爺爺,我怕吃了後臉永遠都好不了。”
她很平靜地說完這些,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瘦伶伶的肩膀,單薄身體。
她長相很像她的母親,但此刻,鄧老先生恍然間,看到自己兒子少年時期的模樣。
鄧老先生身體一僵。
這個老人,發出一聲無措的聲音:“茶茶……”
杜明茶沒有停留,她背上書包,獨自離開這個家。
外面夜色微冷,杜明茶在手機上查查地圖,離這裡最近的公交站也需要步行很長一段距離。她沒有外套御寒,隻能抱著肩膀,默默地走。
杜明茶知道鄧老先生不喜歡她的原因。
她的父親鄧扶林是家中長子,聰明伶俐,自小便被當作繼承人來培養。
而她的母親杜婉玲,懵懂無知,書也沒讀多少,隻是個被騙到發廊店的孤女。
在第一天被逼拉人的時候,杜婉玲拉到了鄧扶林。
本不可能有交際的兩人,在那一拉之後徹底攪和在一起。
這些都是在父母過世後,從其他人口中零星拼湊而成。
杜明茶不在乎自己名聲如何,但她不允許人詆毀她的母親。
杜明茶在長路上走著,一輛黑色的車子從她身邊馳過,停在約50米處,又倒了回來。
後面的車窗打開,杜明茶看到冒出頭的顧樂樂,正驚喜地看著她:“茶茶!”
不等杜明茶說話,顧樂樂嘴巴就像連珠炮一樣噗噗噗地往外說開了。
“你怎麼在這兒啊?”
“你要去哪裡呀?”
“不說了,快點上車呀!”
另一側車門打開,杜明茶看到面容平靜的沈淮與。
他換了新襯衫,濃黑色,襯著肌膚越發皎白,有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氣。
寂靜夜色下,他的眼神晦澀難懂。
倘若說先前看她時的目光如一朵罂粟的話,如今就是看一望無際的罂粟花海。
杜明茶愣了一下。
“上來吧,”沈淮與說,“外面冷。”
杜明茶說了聲謝謝,坐上去。
正好在沈淮與身邊,她小心翼翼和他保持一定的界限,爭取不和他發生肢體上的接觸。
車門關上時,她清晰地嗅到沈淮與身上那股誘人的暗香氣息。
杜明茶忍不住問:“淮老師這麼辛苦,假期也要繼續補課嗎?”
“不是補課,”顧樂樂撇撇嘴,“淮與這兩天負責照顧我啦。”
杜明茶哦了一聲。
看來還真的要和沈淮與搞好關系。
她非常需要向專業人員學習如何教育好熊孩子。
顧樂樂問:“你去哪兒啊?我送你。”
“把我送到最近的地鐵站就可以啦,”杜明茶說,“麻煩你們了,我想回學校。”
沈淮與沒怎麼說話,隻是在這時候,才看過來:“現在回去?”
“別回學校啦,”顧樂樂說,“淮與也在我家住著,還有空房間呢,我家的床又大又軟,可以兩——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