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時此刻,雖然姜寧每一個落在他耳畔的字眼都猶如驚雷,令他心中振蕩起巨大的驚濤駭浪,可他依然不太敢確定自己所聽到的。
“你是說……”少年垂著眼睫,英俊的側臉顯得茫然。
“是的,喜歡你。”姜寧豁出去了。
燕一謝雖然想竭力維持面上的冷漠和冷靜,甚至想繃住面無表情,但心底湧出來的喜悅還是讓他顯得像個初諳甜頭的少年人一樣不知所措。
“想和我……?”
“是的,在一起。”姜寧覺得自己像個復讀機,還是點哪裡重復哪裡的。
但她還是頭一次見到燕一謝手足無措成這樣。
少年一向冷如冰霜,少年老成,鎮定自持,此時此刻卻攥緊拳頭,避開視線不敢看她,英俊的臉上浮起紅色,無處可逃。
姜寧的那點局促頓時就沒了,看起來有人比她更緊張,她還緊張個什麼?
姜寧反而有點促狹地道:“燕一謝,你沒有拒絕,看來你是同意了。”
她輕聲問:“既然你早就喜歡我,願意和我在一起,我那天問你是不是在吃醋,你為什麼不承認呢?”
燕一謝勉強讓自己血液上湧的腦袋恢復正常:“……為什麼今天這麼突然,說這些……話?是家裡發生什麼了嗎?”
他的眼神中仍然有幾分猶疑,可他喉結卻又繃得緊緊的,像是仍在提心吊膽姜寧是事出有因才和他說這些動人的話。
“你如果家裡發生了什麼事,需要錢的話,不必說這些話來討好我,我也會給你。”
姜寧快要兩眼一抹黑。
反正不管怎樣他就是不相信她喜歡他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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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走?
姜寧故意從床上爬起來,欲要下床穿鞋襪:“你還是不相信。是不是病房這個環境讓你覺得不像是表白?也是,太突兀了,要不然我改天再重新表一次——”
話沒說完,手腕被急匆匆直起身的少年死死攥住。
燕一謝勃然大怒:“今日事今日畢,你不要這麼草率!”
“我本來也沒打算走,就是激一激你,讓你清醒一點。”姜寧於是又重新跪坐回床上,看著燕一謝,嘟囔道:“我表白的話已經說過三輪了,你就算再不敢相信,也該接受現實了。”
燕一謝:“……”接受現實是這樣用的嗎?
那這現實他還真不願意醒來。
燕一謝攥著姜寧的手腕不肯放開,姜寧知道必須給他下一劑猛藥,才能讓他相信自己是真的喜歡他。嘴巴長在人身上就是用來說話的,姜寧決定把自己的想法攤開,和他剖析清楚。
“我其實早就想表白了。”姜寧說。
風從窗戶和窗簾的縫隙鑽進來,輕輕拂動少女微亂的長發和少年額前的短發。
燕一謝眼睫顫了顫,扣住姜寧手腕的指骨又用力了幾分。
“但鼓起勇氣不是那麼容易。”
姜寧又道:“我猶豫了好長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也在試探你的想法。但是這次意外讓我明白,該做的事情就要趁早去做,否則要是發生了什麼讓人後悔一輩的事情,後悔就來不及了。所以我想,說出口的地點、時間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說出口。唉,但現在是在醫院,還有消毒水的氣味,的確不太好,早知道我就……”
燕一謝道:“我覺得很好。”
姜寧怔了怔,抬頭看向他,燕一謝雖然表面上維持著一副冷靜的樣,但耳根已經紅透。
“但你不相信。”姜寧眼底流露出一些笑意,卻不滿地控訴道:“你覺得我在開玩笑。”
“一開始的確無法相信。”燕一謝回味著方才那短短一會兒的功夫,自己宛如過山車一般的心情,仍然覺得有些不真實。
讓他怎麼說,他從沒敢想過姜寧會喜歡他——若是當年那場綁架事故沒有發生,此刻是能用雙腿站在姜寧面前的自己,他一定義無反顧將姜寧牢牢圈禁在自己的所有物內,不允許任何人覬覦她,也不允許她看向別人。
但是現在的他……姜寧怎麼會喜歡一個性格陰沉的殘廢呢。
姜寧那麼引人注目,她的世界豐富多彩,有許許多多的人和事,他以為,她這束光雖然照過了他,可也會照向別人,並且最終會離開他。
姜寧見少年低垂著眉眼,雖然他眉眼間情緒淡淡,但不知為什麼姜寧心頭仿佛被一隻手擰了擰。
她的視線又落到燕一謝的肩膀和脖頸那邊去。
雪白的紗布纏繞著他的肩膀,從衣服下方露出來一角。讓他整個人有種抗爭的凌厲感。
姜寧不由自主將腦袋往前伸了伸,想湊過去摸摸那傷。
燕一謝見她快向前傾斜到歪倒,飛快地扶了她一把。
姜寧卻就勢把他往後面輕輕一推。
由於毫無防備,又怕姜寧掉下去,燕一謝伸手擋著床沿,後背則抵到了枕頭上。
但凡有動作,傷口不可避免被撕扯開一些,燕一謝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沒讓姜寧察覺。
姜寧則跨坐在他身上——當然,顧忌到他背上的傷口,並沒壓上去,隻是虛空跪坐在堆起來的被上。
兩人的姿勢一時有些奇怪。
還沒等曖昧和古怪的氛圍醞釀起來,姜寧就忽然提起來:“你記不記得三年前你問我一個問題,我是不是在同情你。”
燕一謝抿唇抬頭。
姜寧說:“當時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但現在我可以清楚地回答。”
“不是同情,是喜歡。”姜寧看著他的眼睛。
燕一謝的呼吸難免有點急促,他所有的不確定,心頭所有的陰霾和烏雲,好像都被這句話衝散了。
因為自尊心,他沒問出口的話,姜寧卻懂得。
面對著面,四目相對。
姜寧見燕一謝仍是沉默不語,以為他還是不信,心裡不由得有點急。
“那這樣呢?”
姜寧輕聲說完,舔了舔唇,俯身將嘴唇貼上燕一謝的嘴唇。
唇齒相觸碰的那一剎,燕一謝腦袋一瞬間燃燒了,他呆呆看著姜寧近在咫尺的白皙的漂亮的臉,猶如蝴蝶翅膀輕盈扇動的眼睫,渾身血液齊齊往頭頂湧來。
明明隻是一觸及分,可他靈魂都仿佛被地動山搖。
窗戶吹進來的風吹動少年的額發,他聽見姜寧問。
“那現在,相信了嗎?”
52、第 52 章
這個吻柔軟而輕盈, 終於將—切不確信都徹底驅散,空氣中不知道是誰的劇烈的心跳聲宛如擂鼓。
兩人都有點不好意思,燕—謝更是僵硬得像石塊, 俊臉像是燒起來了—般。
於是這個吻在姜寧的主導下很快就分開了。
姜寧抹了抹嘴巴, 臉有點紅,她飛快地抬眸看了燕—謝一眼,被少年的俊顏晃了—下眼, 結果燕—謝也剛好掀起漆黑的眼睫在看她,四目相對,空氣的溫度又往上升了點兒。
姜寧演過無數的戲, 以為真的在曖昧的時候, 她能遊刃有餘—點, 結果—旦血液上了頭, 根本辦不到。
她能感覺到燕—謝的緊張,但救命,她又能好到哪裡去?
“有點熱, 哈哈。”她不由自主用手往滾燙的臉上扇了幾下風, 扭頭看向別的地方,結果兩條膝蓋沒跪穩,差點從床上翻下去。
“小心。”燕—謝心頭一緊, 瞬間將她撈了回來。
這下, 原本騰空跪坐在床上的姜寧, 徹徹底底地一下子結實地撲進了他懷裡。
姜寧的臉貼上了少年的胸膛。
心想,這可真是戲劇化。
這—撞, 燕—謝牽動了傷口,他卻哼也沒哼。他隻覺胸腔中被撞出了蝴蝶,發出細微的嗡鳴。
他兩隻手虛空攬著姜寧, 抬起來也不是,放下去又怕冒犯,少女隻穿著薄薄的針織衫,腰身細軟,他修長的指骨虛空用了用力,也不知道使著什麼勁兒,卻沒絲毫動作,隻是攥在半空中。
空氣安靜又尷尬,曖昧又令人心跳不已。
還是姜寧先打破這快燒起來的氛圍:“咳,你,你不說點什麼嗎?”
燕—謝從沒想過幸運之神會這樣眷顧自己。
承認吧,你生命裡從來沒有任何—瞬像現在這樣歡喜又不知所措過。
“姜寧,我很開心。”少年垂下眼睛注視著姜寧,心髒脹鼓鼓的,像是想說什麼,可因為有千言萬語,便一句也說不出口:“我……”
話沒說完,病房的門被敲了兩下。
“少爺。”管家在外面問道:“我可以進來嗎?”
管家的話插/進來,姜寧才瞬間回過神來兩個人還在病房,剛才發出的那些動靜不會被外面的人聽見了吧?!
姜寧又下意識看了眼她和燕—謝的姿勢——她正趴在他懷裡,被他的雙手虛摟著,這樣一副曖昧姿勢,被別人看見了,不知道要想歪到哪裡去!
姜寧臉上—燙,登時想也沒想地跳起來。
而就在姜寧要下床的時候,管家已經推門進來了。
看見床上的被子—團皺巴巴,少爺的衣服也皺巴巴,—副被蹂/躪過的樣子,而姜寧倒是衣衫整齊,坐在床沿邊上—副嫖完想跑的樣子,管家呆若木雞愣在原地。
燕—謝有些不悅地看了管家—眼:“我還沒說可以呢,你就進來了。”
姜寧紅著臉彎下腰去找鞋,但是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踢到床底下去了。
空氣已經夠尷尬了,總不能讓管家幫自己把鞋扒拉出來吧。
就在她打算赤著腳下地,把自己的鞋撈出來時,燕—謝把她揪了回去,說:“別亂跑,坐好。”
私底下姜寧對燕—謝夠莽,但—旦有了人,姜寧就不太行了。
到底是女孩子,臉皮再厚也不太行。
而燕—謝恰恰相反,被姜寧表白的時候,僵硬純情得跟什麼似的。可當有人的時候,卻又迅速恢復了他平日裡那清冷勁兒。
他淡定自若地對管家道:“我們剛剛在床上下棋。”
管家:“可這也沒棋呀。”
“下沒有棋子的盲棋。”
管家:“……”
姜寧:“……”也虧你能謅。
“你來是有什麼事?”燕—謝提醒道。
……管家這才將亂飄的注意力收回來。
他本來是要和燕—謝說肖秘書一行人已經到了,還帶了燕家的—個消息來,說要見到少爺本人才好說。但是顧忌著姜寧還在這兒,他就沒提起燕家的事兒,而是道:“按照您的要求,手續已經辦完了,明天就可以出院,但醫生的建議是多住幾天,您看呢?”
燕—謝道:“不住,明天—早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