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短時間內再轉第二次,手續就根本辦不下來了。
更何況,無論轉到哪裡去,學校之間總會有互相認識的學生,一個月兩個月不知道這事兒,時間一長,總會走漏風聲。
整天被一老一小吵得頭疼,姜父不堪其擾,離婚半年後,終於帶著一老一小去了另一所城市,一邊工作一邊給姜柔柔辦理了借讀。
但他戶口不在那所城市,無法買房,三年來一直租房,居無定所。
最近想著事情已經過去了,帶姜柔柔和老太太回海市,結果發現海市的房子已經漲價到他買都買不起了。
三年了,姜父從淨身出戶開始,真的變成了個窮光蛋。
還是鄭若楠打破了這番尷尬,對姜父道:“兩個孩子我給你帶到了,你們進去吃飯吧。菜我點好了,賬也已經結了。”
姜父感覺臉上像是又被扇了一巴掌,無地自容道:“若楠,那你呢?”
鄭若楠對姜寧和姜帆說:“我就不進去了,你們吃完出來,我在這裡等你們。”
“我也不想吃了。”姜寧看了姜父一眼,又鑽回車內。
姜帆也立馬回到車內,說:“還是回家吃吧。”
姜父尷尬地站在原地,忍不住敲了敲車窗,對姜帆道:“帆帆,點了你最愛吃的,你不進去嘗嘗嗎?”
姜帆猶豫了下,看了姜父一眼。
鄭若楠從後視鏡中看了他一眼,說:“你想去就去,他還是你們爸爸。”
“不去了不去了。”姜帆心煩意亂道:“沒有老爸我也過得挺好的。”
姜帆本來以為父母離婚後,他在學校會被嘲笑什麼沒有爸爸的孩子啦,什麼單親家庭的孩子啦,但沒想到,這些……全沒發生。沒有爸爸的這幾年,他過得也挺快樂的,他不知道姜父現在回來是幹什麼,就為了隔三差五找他和他姐吃頓飯嗎?
Advertisement
可是看姜父短短三年多就蒼老了這麼多,他又覺得挺可憐的。但也是姜父自作自受吧,換個正常人,擱姜柔柔和老太太之間,都很難年輕。
以前老太太和姜柔柔可是讓姜寧消受了,現在沒了姜寧,姜父可不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嗎?
姜帆渾渾噩噩地想著,不知道姜父又和鄭若楠說了點什麼,片刻後,鄭若楠才回到駕駛座,帶著姐弟倆離開了飯店。
而姜父獨自一人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
等車子駛向回家的路後,姜寧才開口:“媽,他來找你,應該不隻是為了找我和姜帆吃飯吧?”
鄭若楠沉默了會兒,才道:“你爸來找我借錢了。”
姜帆聽見這話,一個激靈,道:“借錢?怎麼好意思?他不知道那會兒老太太——”
話沒說完,姜帆及時住了嘴,沒把父母剛離婚那會兒,老太太天天來院子外貼血紅大字報罵賤人的事情告訴姜寧和鄭若楠,不然按照他姐這脾氣,還不得和老太太再一次掐起來?
“老太太什麼?”姜寧返身問。
“沒什麼。”姜帆找了個話題岔過去:“就是想到了以前老太太天天欺負姐姐你的事兒了。說借錢吧,媽,他找你借多少?”
這些事情要是放在三年前,鄭若楠都不打算告訴姐弟倆,但是現在倆人一個十七歲多快成年,一個十六歲,也不算小了。她才讓他們自己做抉擇。
她說:“一百萬。”
姜寧還沒說話呢,姜帆就倒吸一口涼氣,怒道:“一百萬?!”
這幾年鄭若楠賺了錢,幾套房,各種不動產加在一塊兒,大幾千萬是有的,但那也不是能隨隨便便就借給一個出軌過的人的。
姜帆覺得姜父不至於臉皮這麼厚,這主意肯定是老太太出的。
“我沒借給他,你們會怪我嗎?”鄭若楠說著,看了姜寧和姜帆一眼。
“不會。”姜寧立刻道:“這本來就全都是你辛辛苦苦賺來的,你完全有理由自己支配。”
姜帆也道:“不會的,媽。”
鄭若楠這才放心不少,試圖緩和氣氛:“好了,不說了,我們也別回家吃了,找另外一家飯店下館子吧。”
姜父沒有姜寧和姜帆的聯系方式,更沒臉去他們學校阻截他們,這天這事兒就這麼完了。
老太太再一次打電話過來時,鄭若楠直截了當地讓自己助理告訴她,不可能借他們錢,也不可能讓他們再住回胡同裡的那套老房子。
老太太頭發都白了,氣得在電話裡破口大罵,然而那邊已經把電話掛了。
是的,這三年來她們跟著姜父,居無定所,隻能住出租屋。
本以為鄭若楠會以淚洗面,過不了多久就會求她兒子回去,畢竟當年鄭若楠可是一腔戀愛腦非要和她兒子結婚的——可誰想呢,這三年來鄭若楠不僅將事業搞得風生水起,以監護人的名義替姜寧姜帆都買了房,身邊還圍了幾個追求她的小白臉,根本就沒想過他們在外面會過的什麼苦日子。
老太太恨啊,早知道會有今天,當時她就不想著法子吃裡扒外,得罪了姜寧了。
如果一早不把姜柔柔帶回家,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麼多事?
可是已經遲了。
老太太又去老胡同鬧過幾次,鬧到以前的舊鄰居們都要報警了,她再沒辦法進去。姜寧一家人的新家她又不知道在哪兒,鄭若楠的公司底下更是有五大三粗的保鏢。
老太太徹底絕望了,這苦日子她根本過不下去了。
她恨透了姜寧和鄭若楠這對母女,隻覺得都是她們,將她兒子的人生毀了。
進不去鄭若楠的公司,她便想到了姜寧的學校。
這天下晚自習後,姜寧推著燕一謝的輪椅,朝停在離教學樓不遠處的車子走。
正是冬日,兩人都圍著圍巾,是同款的黑色針織,將少年少女的皮膚襯得雪白。
車前兩道明黃的燈光開著,周圍的學生正三三兩兩朝學校外走,遠處的門衛正在打哈欠。
管家老遠見到姜寧和少爺從教學樓上下來,連忙下車,打開車門,放下輪椅滑動踏板。
姜寧正在和燕一謝說前幾天自己家發生的事。
燕一謝皺了皺眉,直覺有些不妙:“你怎麼才說,然後呢?”
後面有道蒼老的聲音叫了句:“姜寧。”
時隔三年,姜寧都快忘了老太太的聲音了。
她聽到有人喊自己,回過頭去,老太太手裡拎著一隻開水瓶,滿臉憤怒,忽然就擰開瓶蓋,朝她腿上潑來。
47、第 47 章
姜寧對醫院有種發自心底的畏懼, 第一次她從國外奔赴回來,沒能見到鄭若楠最後一面。第二次是她自己滿身鮮血地被送進醫院,沒能從手術臺上下來。
此時此刻, 刺眼的燈光投射在地磚上,沒由來地讓人心驚肉跳。
消毒水的氣味從四面八方鑽入鼻尖。
姜寧抱著書包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臉頰被入風口吹來的寒風凍得通紅, 她坐立不安,時不時站起來, 朝急診室裡頭看一眼。
但裡邊拉著一道藍色的屏風,她踮腳也瞧不見什麼。
大約二十來分鍾後, 管家和端著紗布藥盤的護士終於出來了。
姜寧急忙過去:“怎麼樣?”
管家見小姑娘鼻尖通紅,不知道是凍,還是哭過, 立馬就脫下身上的外套要給她。
姜寧擺了擺手,說:“我不冷。”
管家這才作罷。
“沒什麼大事兒。幸好這幾天天氣轉涼,你和少爺穿得比較多, 再加上我們來醫院來得及時……醫生已經給處理過了, 少爺右邊肩膀有點兒燙傷,醫生說塗個半個月的燙傷膏就行了。”
事情發生的那一瞬間, 燕一謝反應極快,一把將姜寧拽到了一邊,撲在她身上。兩人摔在了一起,開水瓶也砸在了燕一謝肩膀旁邊。
管家叫了保安, 立刻把那老太婆按住了, 當成瘋婆子報了警。
事發突然,來不及叫私人醫生,隻有就近來了一所醫院。
管家還想安慰姜寧兩句, 但是兜裡的手機已經響起來了,他拿出來看了眼,說:“我先去繳費,轉病房,少爺這情況,恐怕還得住上兩天院,防止感染。然後派出所那邊,我去做個筆錄……”
“好,您去吧。”姜寧道:“不用管我,這種民事糾紛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那你先進去,你和少爺都沒吃晚飯,待會兒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們帶點吃的。”
護士在旁邊做病例記錄,頭也不抬地叮囑道:“你們家屬得小心點兒了,這幾天不要讓傷患吃一些海鮮之類的東西。不然留疤就更嚴重了。”
姜寧:“留疤?”
護士說:“這種燙傷好了之後也會留兩到三年疤的,不可避免的。”
管家看了眼圈發紅的姜寧一眼,連忙岔開了護士的話,對姜寧說:“沒什麼要緊的,少爺自己都不在意呢。他說又不是小女孩,留點疤沒什麼的。而且護士姐姐也說了。兩三年後就會好了。”
“嗯。”姜寧垂著頭,用手背抹了把眼睛。
姜寧進去時,燕一謝背對著她坐在輪椅上,正艱難地試圖把外套穿上去。
他右邊襯衣半解,少年人的背部肌肉線條凌厲流暢,已隱隱有了即將成年的年輕男子的荷爾蒙,隻是此時背部裹上了紗布,一層又一層,從脖頸和腰際繞過去,面積非常大,紗布底下滲出鮮紅色。
聽見姜寧進來的腳步聲,他迅速加快了動作,不顧撕扯傷口,幹脆利落地將外套披了上去。
姜寧走到他面前,將書包摘下來放在一邊,胸口悶得厲害:“急著穿衣服幹什麼?讓我看看,都包扎好了嗎?有沒有什麼地方燙到了但是沒包扎到?”
燕一謝本想問她為什麼那老太婆去她家以前住的胡同鬧事的事,她沒和他說——這種事情,她本應及時和他說的。
但是見她垂著眼睛,眼睫上還是一片湿潤的,少年兇巴巴的話到了嘴邊便變成了:“都包扎好了。”
想了想,又不熟練地補充了句:“別擔心。”
“紅色的是什麼?”姜寧用有些發顫的指甲碰了碰燕一謝鎖骨處的紗布:“血?”
燕一謝:“……”
燕一謝傷口一疼,咬著牙,沒發出聲音。
見他沒答話,姜寧更急了:“管家不是說隻是輕度燙傷嗎?怎麼會燙出血?”
燕一謝輕輕抓開她的手,有些無奈地道:“怎麼可能是血?紅色的藥膏罷了。”
姜寧還是很難受。
她看著燕一謝裹得像粽子一樣的肩膀,想要幫上一點忙,卻又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分擔。
她左右看了看,趕緊給少年倒了杯水。
燕一謝接過水,看著她,漆黑的眸子緩緩倒映出一些光亮。
他能感覺到,她很緊張他。
對燕一謝而言,這份緊張像是兜頭掉下來的糖,令他食髓知味。
姜寧又過去把暖氣打開。
但急診間暖氣好像有點壞掉了,她按半天也沒能啟動。
燕一謝視線一直跟隨著她,仿佛有些貪戀這一時刻。
可是她一直在和暖氣開關作對,一直不好好待在他身邊。
少年終於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