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笑涵雖然知道她舅舅是個副總,但是公司裡誰會那麼沒眼力勁管人家叫“x副總”呢,對副總們都是喊“x總”的。方笑涵就選擇性忘記了她舅舅頭上還有一位正總,總有一種她舅舅在公司裡“很大”,甚至“最大”的感覺。
而她,擁有這樣的一位舅舅,自然在公司裡身份就不同一般。
因為擁有這樣的後臺,所以她才敢橫著走,才敢支使同為實習生的張雁聲來給她幹活,或者說替她幹活。
然而骨感的現實就是,人一旦猖獗過頭,就很容易踢到鐵板。
拼爹這種事,就,很可能拼輸。
她聽見張雁聲不緊不慢地說:“我奶奶名諱是宋蘭英。”
她還在琢磨,公司管理層裡哪個女的叫宋蘭英?好像沒有姓宋的?
一轉眼,卻看到她舅舅瞠目結舌,像見了鬼似的。
“滋啦”一聲,張雁聲拉開椅子站了起來。
“我爸叫張寰。”她對王總說,“你要是在公司時間足夠久的話,應該還會知道我媽。”
方笑涵困惑,張雁聲說的人名她都不知道,好像公司裡沒有一個叫這個名字的人啊?為什麼舅舅額頭好像在冒汗?
正莫名,又聽見張雁聲說:“有一件事你說中了……”
方笑涵驚疑抬眼看她。
那個漂亮得讓她嫉妒的女孩說:“公司的確是我們家開的。”
那女孩的下巴微抬,眼神裡透出的都是嬌慣與驕縱。
從出生就是家裡的小公主,在媽媽的精心呵護下長大。縱然後來經歷了些風風雨雨,但從小就刻在骨子裡的千金大小姐的驕傲,從來都沒有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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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大家看到張雁聲被叫到樓上, 約略都猜到方笑涵“找了人”。但從今天的事來看,那個張雁聲似乎底氣挺足的,不知道背後是什麼人。
這個事就看誰背後更硬了。大家互相使著眼色, 隔岸觀火,看個熱鬧。
時間不長, 張雁聲回來了,臉色平常, 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方笑涵跟在她後面,低頭含胸,面色如土。
單看這姿態, 就知道勝負已分。一時間辦公室裡眼色亂飛。也有人在茶水間裡壓低聲音猜測張雁聲的後臺是誰。
一個工作日就這麼正常地過去了, 第二天, 那個叫張雁聲的實習生沒再來。
大家又愕然,不知道到底誰勝誰輸了, 難道昨天猜錯了?
便有喜歡熱鬧的人, 端著杯子過去跟方笑涵聊天, 旁敲側擊地問張雁聲是不是被辭退了。方笑涵含含糊糊地,也不說明白。讓大家更稀裡糊塗。
但方笑涵也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沒過兩天,跟她舅舅說了聲,也不來了。
王總雖然覺得這是“小孩子”之間的事,覺得“上面”應該不至於為這麼個事找他的麻煩。但他這樣的中年高級打工仔, 其實比年輕人更害怕失業。
到他這個年紀這個位置這個工資水平,真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一旦失業, 是極難再找到合適的位置的。
他其實是很想能有機會去給張雁聲的“家長”低頭賠罪認慫的,但可惜他隻是一個子公司的副總而已, 他這個級別,還夠不著集團被稱作小張總的張寰,更遑論董事長宋蘭英。
集團總部突然下了個函,要求各子公司、分公司整頓企業文化,肅清辦公室不良風氣,明晰員工工作範疇,讓每個崗位的人都能安心工作,各盡其職。
王總心裡七上八下的。
他等了幾天雖然不見總部再有什麼別的動靜,還是依然夾著尾巴做人,戰戰兢兢,從此待人變得頗為和藹可親。
張雁聲回家把這個事告訴了張寰。
這種辦公室小摩擦不至於上升到要打要殺的地步,張寰並不放在心上,說:“不喜歡那兒就換個地方。”
他轉頭又把這個事告訴了老太太,嘖嘖說:“看看這脾氣,一點虧不肯吃啊。這像誰啊這?”
老太太大笑:“像我!”
張寰說:“也就是她是咱家的孩子,她要真是個尋常打工的,這麼玩早翻車了。”
“那又怎麼樣。”老太太說,“她既然生在了咱們家,就算翻車了咱們也給她翻回來!”
張寰:“您就慣著她吧。”
嘴上抱怨,臉上卻高興,典型的心口不一。
張雁聲就挪了個地方,換了家公司。
八月初梁瑩瑩帶著張鶴翎、張碩成回來了。
兩小隻精神抖擻。張鶴翎這麼白的皮膚居然也曬黑了不少,可見每天在戶外玩得有多野了。
梁瑩瑩則萎靡不堪。一回來就像解脫了似的,趕緊找小姐妹打牌充電去了。
張鶴翎眼睛明亮,精神飽滿,雖然曬黑了點,但看起來特別健康。說話的聲音也洪亮,跟一年前那個聲音小小、怯弱畏縮的女孩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她一回來就纏著張雁聲,巴拉巴拉地給她講他們在外面都玩了什麼,見了什麼,張碩成又幹了什麼等等等等。又問:“姐你在家都幹嘛了?”
張雁聲咬著雪糕:“寫作業,上班。”
一聽張雁聲的生活這麼單調,就仿佛從前的自己,張鶴翎頓時不安了起來,想了想,說:“姐,要不然下次,咱們一起出去玩?”
頓了頓又補充:“不帶我媽。”
張雁聲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感覺這傻丫頭現在心眼子比以前多了些。不錯,有進步。
“行。”她答應,“下次一定。”
張鶴翎松了口氣,又問:“姐,上班都幹嘛呀?有意思嗎?”
“有意思。”張雁聲咬著雪糕說,“看江湖險惡,人心莫測,很有意思。”
張鶴翎:“?”
張雁聲把雪糕棍伸過去:“喏。”
張鶴翎捏著雪糕棍,噠噠噠地跑向垃圾桶。
嶽松旅行了一個月,回到了k市,在家休息了一天,打了打遊戲,看了看視頻。
他注意到張雁聲的視頻有新作品。
背景好像是學校。一個男生跟一個女生做出爭吵的樣子,突然抬起手來作勢欲打。女生生嚇得抱頭。
突然一隻手伸進了鏡頭,捉住了男生的手腕。緊跟著,張雁聲整個人入了鏡。她一扯一扭,便將那個男生反擰著胳膊按住了。
然後抬腿一腳將男生踹開,整個人擋在了女生身前。
這裡開始慢動作,bg響起。女生從背後抱住了她,將面孔埋在了她背心,好像找到了依靠。
張雁聲微微回頭看了一眼,轉回頭來,對著鏡頭比了個大拇指向下的動作,定格,結束。
嶽松:“……”
嶽松這樣冷靜自持的人,都忍不住捂眼“噗”地笑了出來。中學生演技太假了,實在叫人控制不住。男生女生的表情和動作都太浮誇。也就張雁聲一臉冷淡還能看。
嶽松總覺得她好像不是很高興。
翻了翻花絮視頻,果然她是被一群女生圍著懇(逼)求(迫)。
“拍嘛,拍嘛!”
“好不容易期末考完了,放松一下嘛!”
“求~~~~你了!”
她好像是個話不多的人,從那些花絮裡約略能看出來。而且顯然扛不住別的女孩子這樣撒嬌耍賴,十分無奈,臭著臉配合著拍了。
比起視頻正片,花絮反而更有意思。
隱隱能看出來,她是個面冷心軟的人。否則那些女生怎麼會不怕她,反而都和她親近。
嶽松反復看了許多遍,嘴角噙了笑意。
開學前一周徐立晨也終於瘋回來了。一回來就找張雁聲約拳。
這個張雁聲樂意,訓練場裡叮咣五四地胖揍了這小子一頓。
徐立晨倒在地上呻吟:“張雁聲你是吃大力丸長大的嗎?”
張雁聲兩個拳套一撞:“少廢話,起來!”
但張雁聲其實是察覺到徐立晨的情緒的。她猜到些什麼,沒有直接去問徐立晨,她回家問了問張寰。
果然這件k市商界比較知名的八卦,張寰也關注了。特別是對方有可能是他的未來親家,他就更上心了。
張雁聲一問,他就語氣沉重地告訴她:“我知道你聽了會不高興,但作為一個負責任的爸爸,我還是要跟你說,這件事我不同意!”
張雁聲:“……什麼事?”
張寰:“你跟小徐的事。”張雁聲:“?”
“買豬看圈。”張寰語重心長地說,“你看看他爸媽鬧騰得,這簡直是翻臉無情啊。你說至於嘛。好歹夫妻一場,就算不能走到頭,也不至於要這樣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吧?爸爸跟你說,寧可找心軟一點,哪怕濫情一點的人,也不能找這種看起來一片深情,翻臉就無情的人。爸爸這樣,兒子也好不到哪去。
他堅決地說:“雁雁,爸爸不同意!”
“……老年痴呆的一個症狀就是臆想症。”張雁聲說,“你從哪看出來我和徐立晨有超越一般同學的關系的?”
其實張寰說的那些話本身,不是沒有道理。
但是考慮到說話這個人自身的品性和他幹出的種種事跡……張雁聲是寧可聽家裡的阿姨念叨那些從農村帶來的道德觀價值觀,也不想聽張寰給她灌輸人生哲理。
張寰還想說話,張雁聲表示“我不聽”:“你就跟我說,我同學爸媽最近是怎麼個情況吧。”
張寰氣哼哼地,說:“還能怎麼樣,鬧得雞飛狗跳的。他們兩口子以前最愛秀恩愛,這一下翻臉可精彩了,全武行!”
都是些破保險櫃、衝辦公室的事,跟張雁聲上輩子知道的差不多。
張雁聲默然。
因為在這個階段,誰也幫不了徐立晨。這種日子,隻能靠他自己生熬過去。
事實上一直到他們倆高中畢業分開,徐氏夫妻也沒能離成婚。撕逼、攻訐和財產爭奪一直都是進行時的狀態。
幸而很快開學了,一中是從高二開始有晚自習,晚上八點四十放學,學生門從早到晚都忙忙碌碌。對比起來,高一那時候真是堪稱悠闲了。
更多的同學開始到附近的東風東裡、東風西裡租房子住,隻為了省下通勤奔波的時間,晚上多睡會兒。
某天放學一回家就又從張寰那裡聽到徐家夫妻的新事跡後,張雁聲背著書包上樓,給徐立晨發了條語音:“不開心的時候就刷刷題。沒有什麼煩心事是一套卷子趕不走的。要有,就再刷一套。”
徐立晨在家打開手機看到,忍不住罵道:“放屁。”
又罵:“歪理。”
可是講歪理的那個人可靠值得信任,徐立晨看看自己面前茶幾上煙灰缸裡塞滿的煙蒂,摁滅了手上的煙,真地坐到書桌前刷卷子去了。
你別說,慢慢地,心裡面那些鬱躁感真地被壓住了。腦子裡裝的都是公式和定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