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雁聲不料今生會出現這樣的反轉。每個人的人生軌跡都有了或多或少的移位。汪倩的事看著直接原因是因為小團體的排擠和徐立晨的推波助瀾,可細究起來,根本的原因還是張雁聲這個變量身上。
因為張雁聲變了,這變化像一種能量以她為中心向外發散,或輕或重地影響了別人。
徐立晨從張雁聲的表情上看不出來她的態度,對汪倩這事,她似乎有些怔忡?至於嗎?汪倩又不是她什麼人。
“嘿!”他喊她,笑問,“怎麼?你還舍不得汪倩啊?”
張雁聲回神,沒理他調侃,直接問:“你剛才說第一,第二呢?”
她不問還好,她這一問,徐立晨的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他笑得得意極了,把手裡的一卷紙刷地甩開,撈起張雁聲的手,放在了她手裡:“看看!”
是復印的成績單,附有年級大排名的名次,局部復印,主要印了徐立晨這一欄。
張雁聲:“e……”
徐立晨得意:“看明白了沒有?”
張雁聲抬頭:“我說過,我不跟年級排名後一百,括號含第一百名,的人說話。”
“就知道你沒看明白。”徐立晨更得意了,“你看看我的排名,倒著數的話,第一百零一!”
原來,加了好友卻從來不給她發信息,是在這兒憋著口氣呢?
別說,這還真是徐立晨的性格。
他們兩個其實有很多相似之處,腦子都不算笨,卻都愛鑽牛角尖,再加上中二……
張雁聲面無表情:“你算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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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立晨愣了一下:“什麼?不可能!”
“你算倒數的時候是用以前的年級總人數算的。”張雁聲更加沒有表情,“但是汪倩聖誕節那天轉學走了。她根本沒參加月考,你忘了減她了。所以,你是全年級倒數第……一百整。”
張雁聲說著,把那張紙拍到徐立晨胸口:“再接再厲。”甩手走人了。
徐立晨捂著那張紙,整個人呆滯了。
他把復印紙展開,又心算了一下……可不是嗎?減去一個人的話,他剛剛好從倒數第一百零一,變成了倒數第一百。
“……”徐立晨把復印紙揉成一團。
真是說不出來的糟心!
車在離地鐵站百米左右的紅綠燈路口停下,小周從後視鏡裡看了好幾眼,終於忍不住問:“雁雁小姐,今天什麼事這麼高興啊?”
他可看見了,張雁聲從上了車就在笑。
張雁聲忍了幾次,想憋住,失敗。她最終還是捂著額角笑得發抖:“沒什麼,就有一個傻家伙……”
她笑著咬唇,沒再說下去。
小周心想,好像從他受聘到張家,就沒見過她這麼笑吧?
而張志源,到了第二天才終於下定了決心,在放學的時候,喊住了張雁聲。
張雁聲有點詫異,從她開始注意跟張志源保持距離以來,已經頗有些天沒說過話了。
“有事?”她問。
張志源緊張地抿了抿嘴唇,說:“那個……最近怎麼都不來找我問題了?”
張雁聲心想,果然還是做得太刻意了嗎?叫人家察覺了?
“最近都是問高笑笑啊,她就坐我前面嘛。”張雁聲說,“你跟我離那麼遠。”
張志源腦筋清明地知道這是謊話。因為高笑笑一直都坐在張雁聲前面,可張雁聲之前一直都是特特地跑過來找他講題的。
那麼張雁聲為什麼要在這件事上說謊?
少年沒了緊張,垂眸思考了幾秒,說:“你是不是聽到班裡同學開玩笑了?”
張雁聲奇怪地問:“什麼玩笑。”
張志源說:“關於我和你的玩笑。”
張雁聲懂了,就是男生們無聊時擠眉弄眼說的那些。他們其實不敢開玩笑開到張雁聲面前來的,但男生間笑笑鬧鬧的,她也難免聽到些。
她聳聳肩:“大家隻是逗著玩,沒什麼惡意,別在乎那些。”
她想了想又說:“你要是不喜歡,我去跟他們說說去。”
如果她不在乎那些玩笑,那又是為什麼呢?
張志源終於問道:“那你為什麼……”
對這個年齡來說,這樣直白地詰問還是有些不能適應的。張志源緊張得舔了下嘴唇,頓了一息,才接著把話說完整:“……為什麼疏遠我?是我什麼地方讓你不高興了嗎?”
少年的眼睛清澈幹淨,沒有心機,沒有戾氣,澄亮得像泉水。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仿佛能被淨化。
這一刻,張雁聲生出了羨慕。
一個人的十五歲,就該活成這個模樣啊。
第68章
在少年這種純淨的又隱隱帶有些青澀情愫的目光中, 張雁聲覺得自己心底的戾氣似乎都被中和了許多。
冬天寒冷,站這一小會,張志源的鼻尖就已經被凍得開始發紅了, 呼吸間有淡淡白氣,讓他的眉眼看起來又朦朧又幹淨。
張雁聲心裡有一種軟軟的感覺。
張鶴翎有時候也會讓她產生這種感覺。似乎她和張志源身上有什麼共通的東西。但張鶴翎還太小, 便沒有張志源讓人感受得那麼清晰。
張雁聲笑了。
“你別瞎想。”她柔聲說,“其實我是怕影響你。”
張志源眨眨眼。
張雁聲此時此刻的眉眼格外地柔和, 與她平時的孤冷很不一樣。令他情不自禁地微微屏住呼吸,認真傾聽她說話。
張雁聲眉眼帶笑,告訴他:“我一直都在關注你的成績, 從開學到現在, 你的名次一直都在往前走, 從來沒後退過。”
她常常高冷,在這寒冷的冬日裡笑起來, 卻說不出的明媚。那眼中的笑意帶著溫柔, 親口承認自己一直關注他, 令張志源感到心髒有了短暫的停跳,緊跟著是加速的怦怦跳動。
“張志源,我預測你下學期就要去尖子班了。”張雁聲說,“我後來覺得我打擾你太頻繁了。雖然大家都說幫助別人的時候自己也能得到一遍復習。可我跟你水平有差距,對你來說太浪費時間了。我一直在基礎題上徘徊,而你的時間應該去攻克那些高精難題。”
張志源張口:“不, 我……”
但張雁聲打斷了他。
她盯著他的眼睛告訴他:“張志源,我想看你進尖子班,越快越好。離高考隻有九百多天了, 你別在二班耽誤時間了!”
張志源怔住,因為張雁聲的眼睛熠熠生光, 充滿期許。她說的不是哄他的空話,她說的是實實在在落在了地面上的期待。
張雁聲關注他,關心他,並且對他有這麼大的期望。
張志源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我覺得二班特別好。”他說,“但我會加油的。”
“必須的。”張雁聲說,“q大是你奮鬥的目標。”
張志源微訝:“你怎麼知道?”
張雁聲抿嘴一笑:“你數理化那麼好,除了q大還能去哪?”
“那,借你吉言!”張志源笑著說,“但也不用避開我,真的不用。所謂高難題,都是基礎題的累積和變形而已,最終還是要基礎扎實,給你講題並不耽誤我。”
“好。高笑笑他們給我講不明白的題,我再去問你。”張雁聲說,“而且我最近在考慮請家教的事了。”
“家教啊……經濟條件允許的話,最好請老師,不要請兼職的大學生。”張志源顯然研究過這個,“高考每年都有變化,大學生他們跟不上,畢竟我們是應試教育,關鍵還在考試。那些補課機構也良莠不齊,你可以考慮在咱們學校裡面找一找,咱們學校有很多特級教師的。不過你得悄悄找,別大張旗鼓的,現在教委查這種事呢,老師們都特別低調。”
話題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轉換過去了。兩個人呼吸間帶著白氣,眼睛裡帶著笑意,輕松地討論起家教補課的事。
在學校門口揮手再見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都眉間輕快,臉上帶笑。隻有明媚,沒有曖昧。
但落在徐立晨的眼中,還是令他妒火中燒了。
第二天是一月一日,新一年的元旦,學校放假。也不倒休,就放一天,感覺還不如雙休日痛快。還沒躺舒服,就又得上學了。
兩小隻早上都是臭著臉去上學的。
而一中的高一二班,張志源一進教室,大家就被驚了一下。他眼角青紫,臉頰上貼了一大塊敷料。沒貼的地方也有青腫的,可想而知貼的地方一定是破皮了。一隻手的虎口還纏了繃帶。
同學正在做晨測前的突擊復習呢,紛紛停筆,驚訝地問:“這是怎麼了?”
張志源嘴唇上也有破皮,嘴角也青了一塊,有點無奈地笑笑:“不小心弄的……”然後便不肯再多說了。
早自習的鈴聲響起來了,大家紛紛回了座位。
但張雁聲還是蹙眉看了幾眼才回過頭來。
以她的眼光來看,那些傷痕……像是被打的。
晨測結束後到第一節課上課前的課間休息時間很短,隻有五分鍾。一下課男生們就一窩蜂地過去圍住了張志源追問。
很快張雁聲就聽到了高笑笑轉給她的二手信息:“說是回家路上跟人起衝突了,就動手了。真是的,男生骨子裡都這麼好鬥啊。平時看著挺斯文的。”邊說著邊咋舌。
果然是被打的啊。
雖然看著青青紫紫的挺嚇人,但要是以專業的眼光來看,都是皮外傷,不傷筋骨。
張雁聲是混拳館的人,看到過比這嚴重得多的外傷。而且前世她和徐立晨鬼混在一起,那個家伙荷爾蒙過剩,精力過剩,打架是家常便飯。
張雁聲因此對男孩子打架這種事很淡定。
坐在她前面的高笑笑贊嘆說:“你可真鎮定啊。”
因為受傷的是張志源,這話顯然是有揶揄她的成分。張雁聲毫不客氣地擰她腮上的肥肉。疼得她“哎喲哎喲”地叫。
下課的時候去打水,在水箱那裡碰上了張志源。張雁聲關心地問了一句:“沒事吧。”
張志源說:“沒事。”
還想對她笑笑,結果牽動了嘴角的傷口,疼得“嘶”了一聲。
張雁聲趕緊抬手止住他:“別笑了,忍忍吧。”
她又問:“後來怎麼處理的?報警了嗎?”
做了快一學期的同學了,她主觀就認定絕不是狀元先惹事的,一定遇上了混混了。這種情況就該報警。
張志源卻說:“沒有,不值當報警。”
張雁聲覺得他性格未免有點太溫和了。但畢竟也不是每個人都像她和徐立晨那樣,一定要反擊回去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