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那你感興趣哪個方面?”
“我喜歡漫畫設計。”
林國驚訝,“漫畫?這以後是要當畫手之類的?”
“嗯,想試試。”
趙航乾低頭,攪拌著碗裡的海參金湯,“這個職業現在可不好混啊,我之前認識一些美院的同學,本來想搞藝術,後來都吃不飽飯,還是老老實實找份工作比較好。”
“诶,小妹妹要搞藝術也不是不行啊,”張安盛挑眉看向段灼,“反正段灼有錢養著,不愁吃穿,想要什麼沒有,工作就是圖個樂子。”
知眠動作一頓。想反駁,卻發現沒有理由。
的確,她從初三開始,不就是被他養大的麼?
她花他的錢,住在他的房子,別人把她當金絲雀一樣看她,再正常不過了。
多少人羨慕這樣的生活。
她有什麼理由感覺到不開心。
段灼放下酒杯,抬了下下巴,淡笑,“她想幹什麼都行。”
接下來的飯局,知眠一口一口吃著菜,就像是在重復一個動作。直到結束,知眠本以為終於可以走了,誰知張安盛提議去樓上打桌球,已經訂好場地了。
“段灼,之前我可是約了你好幾次,這次我好不容易來霖城,你可不能又放我鴿子。”
男人勾唇,“行,今晚虐你幾把,讓你戒戒癮。”
知眠手腕就被握住,段灼道:“玩會兒再帶你回家?反正你明天放假了,不愛看我桌球,樓上還有按摩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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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讓她提前走了。
林國和張安盛和知眠提了幾句樓上的娛樂設施,“小妹妹,你就在這玩兒,累了也有地方休息。”
知眠推脫不得,不好拂了段灼的面子,隻好道:“那我先去趟洗手間。”
她走去洗手間,出來後洗了把臉,站在盥洗臺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她未施粉黛,杏色瞳仁被頭頂垂下的燈光染上細碎的光芒,五官明麗而柔和,不帶任何一點攻擊性,然而不笑時,眼尾微微下垂,添了份莫名的憂傷。
沉思許久,她還是不想委屈自己再在這待下去。
她走出洗手間,回到包廂,發現幾個男人已經不見了。
在旁邊等候的侍者走上前,道:“女士,他們已經去樓上了,讓我領您上去,請跟我來。”
知眠跟了上去。
打算上去和段灼說一聲,就回家了。
乘坐電梯到達樓上,穿過庭院外的長廊,知眠看到天色黑雲密布,又要下雨了。
感應玻璃門打開,她走了進去,看到裡頭有好幾個房間。
桌球房門打開著,知眠捕捉到最熟悉的聲音,往裡一看,張安盛拿著球杆在桌旁走動,找尋合適的位置,段灼和另外兩人側對著她,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林國:“等會楊新要過來的話,也要帶著他老婆。唉,你們個個都有女朋友,就我沒有。”
張安盛笑:“兄弟,你要想找女朋友怎麼就找不到了。談個女朋友就是打發時間罷了,以你這條件,多少女人送上門。”
趙航乾打趣:“得了,要和楊新他那老婆一樣,這日子還過得下去?還是段灼眼光好。”
張安盛倚著球杆,看向段灼,一臉壞笑:“段灼,你說說你和你家那小妹妹談戀愛是什麼感覺啊?”
段灼慵懶地倚在椅背上,聞言,唇角揚起淺淺的幅度:
“像養了一隻貓——”
“還挺好玩兒。”
裡頭笑聲更甚。
知眠站在門後,聽著這句話,一股寒意從腳底冒了上來。
帶著心墜下萬丈高空。
第十四章
房間裡笑聲起伏。
房門外,知眠站在原地,亮澄的燈光落在眼裡,折射出破碎閃爍的光影。
一隻好玩的貓。
她提著那麼重的行李,冒著雨過來找他,強忍著難過和失望陪他吃飯。
卻聽到他在朋友面前這樣一句輕慢的評價。
她明明是個有感情有靈魂的人,卻仿佛是件物品一樣,被他隨意拿來開這樣的玩笑。
她突然想起潘芬對她說的那句話——
跟了個有錢的男人。
諷刺的是,在這個所謂的有錢的男人眼中,她不過就是一隻貓,任他逗弄耍玩,或是成為與別人說笑的談資。
知眠感覺自己現在在這,就像個笑話。
這時旁邊走來一個端著果盤的服務員,朝她頷首問了聲好,而後走進房間,裡頭的人聞聲轉頭,恰巧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女孩。
張安盛以為知眠剛來,熱情招呼:“小妹妹,進來啊——”
段灼放下酒杯,側眸看向她。
知眠對上他殘留著笑意的目光,眼底被深深刺痛。
她還進去幹什麼?
繼續忍氣吞聲,任由他們輕慢嗎?
知眠抿緊的唇微張,吐出幾個冷字:
“不了,我回去了。”
下一刻,她不顧在場幾人微愣的目光,轉身離開。
她穿過庭院外的長廊,走了幾步,身後傳來冰冷的男聲:“知眠。”
她沒回頭,步伐沒停。
身後的腳步聲更快逼近,直到段灼一把攥住她的手臂,把她狠狠扯到懷中,差點踉跄了下。
男人眉峰緊蹙,眼神冷冽:
“鬧什麼,說走就走?”
隔著大衣,知眠還是能感覺到他的力氣之大,帶著怒火。
他發起火來,向來讓人忌憚三分。
知眠聞言,情緒也跟著竄上來。
他憑什麼理直氣壯地質問她?
她強壓著一切情緒,緊繃著唇角,抬眸看他:“我不想在那繼續待了,不行嗎?”
“好端端的怎麼就不想了?”
“你和他們繼續打桌球就好了,我想回家都要被你管著?”
兩人認識這麼多年,這是知眠第一次說話這麼衝。
也像極了他發火的模樣。
一道冷風吹過庭院,帶著兩人之間的氛圍再次驟降。
男人聞言,扯起嘴角,語氣陰沉:“我這叫管著你?”
感覺到他越來越用力,她疼到皺眉:“你放開我……”
段灼松開手,嗤了聲,大少爺脾氣也上來了,“隨便你,愛去哪去哪,和我有關系麼?”
一股強烈的自尊心在心頭翻湧而上。
知眠聞此言,扭頭就走。
男人看著她的背影,臉色徹底黑了。
-
知眠拿過行李、走出會所時,夜裡的涼風席卷而來,比來時更冷。
天色烏沉沉的,風雨欲來。
叫的出租車來了後,知眠上了車,坐在後座,打開半扇窗,吹進來的風在她臉上刮得生疼。
她回想起剛才段灼對她的態度,一滴淚珠終於忍不住從眼角滾落。
果然如他所說。
他對待她,和對待一隻貓有什麼區別?
開心時就對她極致溫柔寵溺,讓她沉淪在這段感情中,割舍不掉;但是惹他不悅時,他可以毫不留情,完全不顧忌她的心情。
他隨心所欲,可以隨時抽身。
隻有她傻乎乎地傾其所有,一次又一次給自己希望,自作自受,最後落得遍體鱗傷。
半個小時後,車子開進星蕉洲。行駛在綠沙灣旁,知眠看著四周地比金貴的別墅區,突然感覺格外陌生。
她本來就不屬於這兒。
她所擁有的生活,全是段灼給的。
從前是用妹妹的身份,現在是用女朋友的身份,白白獲得。
像夢一般,短暫又極易破碎。
回到家,她走進家門,想起他第一次帶她來這,他倚在沙發上,摟著她說,他們以後就在這生活。
那時候,她以為是永遠。
知眠走到樓上,坐到飄窗上,看著窗外的黑漆漆的一片,腦中的回憶翻滾而來。
那年,被段灼領回家,他強勢闖入她的生活,如光那樣耀眼炙熱。
喜歡上他,便成為了無法抗拒的事。
可是她骨子裡覺得,她始終配不上他。
她不敢奢望更多。
她把對他的暗戀埋在心底,或酸或甜,濃烈或深刻,隻有她一個人體會得到。
她原本想一直這樣偷偷地愛慕他,可高二時,她看到段灼身邊出現了一個女生,兩人傳了緋聞,那個女生長得很漂亮,站在段灼身邊很配。
知眠一個人難過了很久。
她這才發現喜歡的背後其實是自私,是佔有。
她做不到無動於衷,看著他和別人在一起。
於是在十八歲生日那天,她賭上所有的自尊,鼓起勇氣和他告白了。
那天,她賭贏了。
他答應了。
她成為了他的女朋友,卻感覺踩在雲端,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
她總覺得他沒有那麼喜歡她,從那以後,她拼命變得更加優秀,給他全部的愛,想讓他喜歡她,像她喜歡他一樣。
她像個孩子一樣,抱著這倔強又滿懷憧憬的期望,一腔熱忱,孤勇前行。
但是她長大後,發現自己成功不了。
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都在不斷地告訴她,他沒那麼在乎她。
這段感情能維系四年,是因為她在努力地抓緊,拼命地付出,卻得不到想要的結果。
可他呢,他從來沒說過喜歡她,就連她也不明白,當初他為什麼要答應她的告白。
現在她真的累了。
她不想再追著他跑了。
窗外“轟隆”一聲,大雨再次落了下來,知眠靠在被雨水衝打的玻璃窗上,抱著膝蓋,埋下臉,哽咽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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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桌球房裡。
威士忌在杯中微微搖晃,折射五光十色的光彩。
段灼坐在沙發上,摩挲著手中的玻璃杯,瞳仁漆黑,比墨色更加沉鬱。
林國在他旁邊坐下,“你和你家小妹妹怎麼就鬧矛盾了?吃飯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段灼沒說話,想起知眠拒絕離開的模樣,面色陰沉。
趙航乾也走到兩人面前,拍了拍段灼的肩膀,安撫:“沒事,小女生鬧點脾氣,回去以後哄哄就是了。”
林國笑:“對啊,你家那位那麼乖,肯定特別好哄,難不成真跟你生氣不成,你就別想太多了。”
張安盛拿著球杆走過來,叫嚷:“灼哥,咱們繼續啊,今晚不談美人隻談兄弟。”
段灼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默了片刻,起身,接過了球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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