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時間還多,導演和黎建宏對視一眼,幹脆將後面的兩場在影視城內拍攝的戲也提了上來。
一場是‘許朵’在家裡收拾行李準備離開的戲。
這一場戲,導演沒有再給林沫沫講戲,而是讓她自己發揮,嘗試著先拍一遍。
搭建的房子狹小黑暗。
剛進入這個陌生的小屋子時,林沫沫還有些不適應,會磕磕碰碰。
但是很快,她便適應了這樣的環境。
根據導演的提示,林沫沫很快確定了這個家裡每樣東西放置的地方。
在鏡頭外的眾人有些驚訝的目光之下,林沫沫動作麻利地將需要帶走的東西收了出來,井井有條地擺放在木板床上。
林沫沫蹲下身、從床底下抽出了那個編制袋,然後開始裝東西——她先是撕下了貼在牆壁上的幾張舊掛歷墊在了編織袋的最底下,然後是折疊整齊的棉被,家裡那些瓶瓶罐罐以及幾個沒有磕碰的碗碟被她放在了中間,再然後是幹糧,最後則是她的衣服。
衣服不多,攏共也就三四套。
林沫沫將其他幾件衣服裝進了編織袋裡,卻留下了一件,單獨裝在了一個塑料袋裡——這是這些衣服裡最好的一套,也是‘許朵’準備到了城裡、見到爸爸媽媽和弟弟時穿的。
將一切收好,林沫沫背上了有些沉重的編織袋,走出了屋子。
離開時,林沫沫又不舍地回頭,看了看這個‘許朵’生活了很久的家,走出兩步之後,林沫沫又再度折返了回來,直到確認門上的鎖確實鎖好了之後,才徹底轉身離開了家。
“咔——!”
“好,沒問題!”導演開口說道,同時扭過頭和身後的黎建宏對視了一眼。
此時,這兩個人都有種‘撿到寶’了的感覺
Advertisement
因為整部戲本來就是紀錄片的拍攝手法,因此,不需要演員刻意去找鏡頭或者找機位,隻要真實去表現就行了。
但他們沒想到,林沫沫居然能把‘許朵’演得這麼真實,真實到甚至不像在演。
“沒什麼問題,下一場吧。”黎建宏摸著下巴,點點頭,說道。
導演也點了點頭,對現場道:“那就進下一場,各部門準備。”
……
下一場是‘許朵’來到奶奶墳前、告訴奶奶她要離開去找爸爸媽媽的戲,這也是整個單元劇本中,‘許朵’唯一有臺詞的一幕。
林沫沫背著行李來到了墳前,在奶奶的墳前蹲下。
“奶奶,我要走了,去城裡找爸爸媽媽還有小寶。”林沫沫開口說道,她手裡捏著幾年前父母回家時剩下的一張火車票‘N市東站——野鴨村站’。
“我把小寶的衣服都帶上了,也不知道這兩年小寶長高了多少,還能不能穿。”
“還有你說爸爸媽媽結婚時候的被面子,還有給他們做的鞋墊,還有家裡的幹豇豆……”
“養的兩隻雞我給張小鳳她們家了……”
“我走了,等找到爸爸媽媽他們,我們再來看你。”
林沫沫重新站起身來,從身後的包袱裡拿出一張幹面餅,掰下一半放到了墳前,這才轉身離開。
直到林沫沫的背影走遠,漸漸模糊在鏡頭之中,導演才喊了咔。
除了一些細節鏡頭需要補拍之外,這一場同樣沒什麼大問題,順利通過。
——
此時時間已經來到中午。
來到影視城拍戲的第二天,林沫沫和林程終於有了第一頓劇組提供的午飯。
不等工作人員替林沫沫將飯打過來,她已經興奮地拉著林程跟著人群過去排隊了。
父女二人排到了打飯的工作人員面前。
看到林沫沫,這名工作人員微微一愣,開口道:“我還說給你們專門送過去呢,怎麼還自己過來了。”
畢竟,林沫沫也算是這個劇這一單元的主角了,按主角的待遇,吃飯有人送飯也是應該的。
“我聞到飯的香味就來了!”林沫沫笑著同對方說道。
聽到這話,打飯的工作人員也忍不住笑了笑。
“這是你的。”工作人員替林沫沫打了一大碗飯,遞到了她的手中。
“再來個雞腿。”說著,工作人員再往林沫沫的飯盒裡夾了個大雞腿。
看著眼前堆成了小山的午飯,林沫沫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壓力。
“不用那麼多,我隻吃一點點就可以了。”林沫沫說道。
工作人員卻一臉關心地看著林沫沫,說道:“沒關系,下午還要拍戲呢,多吃點。”
“來來,這個油炸小饅頭也好吃,給你夾兩個,再來點煉乳。”一邊說著,工作人員又非常大氣起往林沫沫的飯盒裡又加了兩個黃金饅頭。
——今天上午拍戲,他在場邊也看了,林沫沫吃包子的模樣看著實在是太可憐了,所以,這會兒,這名工作人員下意識地就想讓這孩子多吃點,完全忘了考慮林沫沫的小肚皮能不能裝下這麼多。
於是,這個中午,林程一個人,吃了一個半人的午飯量。
——
下午的拍攝繼續。
這一場戲是整個劇本中佔比最重的一場戲,也是整個故事中最黑暗的一段:‘許朵’來到城裡,迷茫之中誤入了一個大排檔,已經餓到兩眼發暈的‘許朵’在大排檔裡撿吃的,因為影響到了食客吃飯而被一些攤主驅逐。
離開時,‘許朵’身後的大包不小心碰倒了一桌食客桌上的啤酒,因此被幾個醉漢抓了起來教訓,直到其他桌好心的食客實在看不下去,出言阻止,‘許朵’才得以脫身……
也正是這一段經歷,讓‘許朵’對這個陌生的城市產生了更加強烈的恐懼,對周圍的人也產生了戒備。
原本,這一幕戲導演打算按照原本的故事完整拍攝,但在黎建宏的要求下,劇組臨時對這一段進行了調整,‘許朵’進入大排檔以及離開的一段依舊按照原計劃拍攝,但‘許朵’被攤主驅趕、被綁起來、遭到醉漢拳打腳踢的畫面則全部改成了‘第一視角’,由演攤主、醉漢的演員對著攝像鏡頭直接拍攝,最後再穿插進整段劇情中,或者直接‘留黑’。
“這孩子演技不錯,這一幕完全可以繼續採用第三視角開拍啊。”導演盯著拍攝屏幕,略帶不解地向一旁的黎建宏詢問道——前面這幾場,習慣了一個鏡頭拉到底的拍攝模式,對於這種需要穿插的,導演反倒有些不習慣了。
聞言,黎建宏瞥了導演一眼,才開口反問道:“中間那幾段萬一嚇到小孩,給她留下什麼心理陰影怎麼辦?”
還有一點黎建宏沒說:關於調整這一段的要求,其實不是他想到的,而是林程專門找到他提出的要求。
黎建宏並不知道為什麼林程那麼堅決地要讓劇組調整那一段,特別是‘許朵’被綁起來的那一段。但是仔細想想,為了盡可能不嚇到小孩,林程的要求也不無道理。
而且在正式的劇情中,‘留黑’或許比將那些暴力的畫面展現出來更加有效果。
……
由於拍攝方式進行了調整,林沫沫的戲份也比原本劇本上的縮減了一半,因此下午的拍攝很快便完成了。
完成一天的拍攝,從劇組離開時,林沫沫臉上還掛著興奮的表情。
“爸爸。”劇組的車上,林沫沫叫了林程一聲。
“什麼?”
“有時間你可不可以也帶我去一次大排檔啊?”林沫沫兩眼放光地問道。
過去,她去過小吃街,但是像這樣的大排檔林沫沫從來沒進去過。
劇組裡搭建的大排檔讓林沫沫感覺很好玩。
林程低頭看了林沫沫一眼,眼裡染上笑意,然後回了聲:“好。”
其實林程也沒去過那樣的小吃大排檔,一來沒有那樣的生活習慣,二來,他不想回去就翻藥箱。
……
整個在影視城內拍攝的部分,整體來說還算順利,因此劇組隻一共用了一天半的時間就拍攝完成了。
下午,劇組出發前往外景地。
所謂外景地,其實就是在路上。
從鄉村到縣城到公路,再到人來人往的城市街道……
這裡依舊沒有臺詞,沒有其他演員,也不需要林沫沫做任何的表演,她隻需要像‘許朵’一樣,朝著心中的目的地不斷往前走。
“後面的拍攝,你隻需要想象你爸爸媽媽、你喜愛的人就在前面等你,隻要你往前走,再往前走一點,很可能就會看到他們了,明白了嗎?”攝制車上,導演對林沫沫說道。
聽到導演的話,林沫沫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於是,在一段劇組提前申請拿到了拍攝許可的路段上,林沫沫被放下了車。
緊了緊背後的編織袋,林沫沫開始朝前走去。
林沫沫走得不快,卻一刻不曾停下,她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甚至於一段路十幾分鍾的拍攝過程中,林沫沫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發生絲毫的變化。
然而,就在這樣‘毫無演技’的狀態下,旁人卻能夠感覺到畫面中這個女孩的堅持與執著以及暗淡的雙眸中隱藏著的星光——她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裡,但她卻堅信隻要一直走就一定能夠見到他們。
這樣的鏡頭,一共拍攝了十幾段,一直到接近傍晚時分才終於將‘許朵’一路進城的畫面拍攝完成。
劇組在街區旁臨時搭建的拍攝工作棚裡,吃著劇組晚上的盒飯,林沫沫顯得很高興。
“在笑什麼?”看著林沫沫臉上傻兮兮的笑,林程也跟著彎起了嘴角,隨即問道。
“導演伯伯還有黎爺爺他們誇我演得好。”林沫沫一臉笑意地說道,聲音中還帶著那麼一點小嘚瑟。
提到了導演幾人,林沫沫突然想到什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了,我們做的面疙瘩湯還沒有拿給他們。”
自從第二期用包包子的剩餘材料做面疙瘩湯成功之後,這道‘菜’就成了林沫沫他們家擺攤開店、款待客人的招牌菜了,為了感謝黎建宏和導演他們給了自己拍攝的機會,今天一大早,林沫沫專門借了房東的廚房,準備了冰涼涼的面疙瘩湯帶來劇組。
“我現在就去給他們。”林沫沫說道。
“慢一點,不要跑出劇組的範圍。”林程叮囑道。
“好,我馬上就回來。”說罷,林沫沫拎上房東借她的保溫袋跑了出去。
林沫沫很快來到了導演組和劇組工作人員在的棚子裡,並且將袋子裡已經用小盒分好的面疙瘩湯分給了在場眾人。
臨走前,林沫沫還不忘打了個廣告。
“我們家做的面疙瘩湯超級好喝,如果以後我們家開店,歡迎你們來嘗嘗。”
林沫沫的話再一次將劇組眾人給逗樂了。
同時,直播間裡的觀眾也樂了:
【哈哈哈,沫沫還惦記著開店的事啊。】
【爭取下周抽到開店的。】
【千萬別!這對父女手已經夠黑了,下周也千萬別再抽到什麼早餐店、夜宵店了,太辛苦了。】
【雖然但是……我怎麼感覺比起演戲,沫沫好像更向往開飯店?】
【我覺得按照沫沫的性格來說,可能是她覺得演戲沒有開小菜館賺得多。】這拍兩天的戲才2000塊,開飯館時,他們一天的營業額可不止這個數。
【哈哈哈,笑死,這句話說到點上了。】
——
這邊,林沫沫拎著空袋子從導演組的棚子裡走了出來。
此時,劇組一些工作人員已經開始忙著布置最後一幕戲需要的場景了。
棚子外的人開始變多。
為了不影響工作人員布置場地,林沫沫隻好繞到了邊上的路回去。
……
此時,郭飛和楊東兩人正在片場邊上核對著晚上的群演信息。
“這場走完,這一個單元應該就算拍完了吧?還有其他沒拍的嗎?”郭飛一邊數著單子上的人數,一邊隨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