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我哥的第三年,他死在京圈太子陸彥的私人遊艇上。
他們說,我哥與人發生口角,互毆至死。
但我知道,不是這樣的。
陸彥的白月光和他鬧脾氣,故意調戲了我哥幾句。
陸彥醋意大發,讓人活活打死了我哥。
「月瑤說他身材好?那就把他渾身的骨頭打斷吧。」
七年後,我成了陸彥最寵愛的金絲雀。
不哭不鬧,乖巧懂事。
他掐著我的下巴,漫不經心道:「你乖一點,我除了真心,什麼都能給你。」
我抬起小鹿般無辜的眼睛:「真的嗎?」
我想要你的命,也給我嗎?
1
周月瑤回國那天,陸彥鋪了滿城玫瑰給她慶祝。
關於我和他的關系,又一次被嘲上了熱搜。
「太子爺的白月光回來了,謝棠這山寨貨豈不是要完蛋了?」
「活該,菟絲花就該這個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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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那副綠茶樣就覺得惡心。」
我坐在保姆車裡,一目十行地劃過評論區,按滅手機。
「生氣了?」
坐在我身邊的陸彥側過頭,語氣淡淡。
我搖頭,將臉靠在他肩側,乖巧道:
「隻是有一點點吃醋嘛。不過想到你去見周小姐前,還要送我回家,我就什麼也不氣了。」
陸彥對我的反應十分滿意,伸出手,像撓小貓那樣撓撓我的下巴。
「好乖。」
「今晚我不回去,讓吳媽給你燉了燕窩,吃完早點睡。」
車在別墅門口停下。
我推開車門,走出去。
在路燈光下停頓一秒,忽然轉身回到車裡,撲進陸彥懷裡。
淚如雨下。
「我知道我哪裡都比不上周小姐,也沒想過和她比。」
我閉著眼睛,努力掩住聲音裡的哽咽,
「但是,阿彥,別不要我。」
「你別不要我。」
滾燙的淚水浸透襯衫布料,貼上陸彥胸口的皮膚。
他頓了下,溫熱的手掌落在我單薄脊背,輕輕拍了拍。
「不會的。」
陸彥捏著我下巴往上抬,看著我滿是淚水的臉,眼中閃過一絲暗色。
然後他傾身吻上來,輾轉啃咬,力道極大。
直到嘗到血的味道,才肯罷休,
「謝棠,你乖一點,我明天來看你。」
我伏在他懷裡,情動般急促地喘氣。
「好,你要記得,不可以騙我。」
溫存片刻,我擦拭通紅的眼睛,又一次下了車。
這一次,黑色的勞斯萊斯未作絲毫停留,絕塵而去。
時間已經不早,再晚一會兒,他就趕不上給周月瑤的接風宴了。
她是周家大小姐,眾星捧月慣了,如果陸彥遲到,一定會生他的氣。
我一邊想,一邊走進別墅。
當著保姆吳媽的面,一口口吃下她燉的燕窩。
然後頂著滿臉斑駁的淚痕上樓,進屋,將房門反鎖。
——沖進洗手間,扒著馬桶,吐得天昏地暗。
好惡心,好惡心。
和陸彥接觸的每一秒,從他身上飄過來的每一絲氣息,都帶著紙醉金迷的腐爛味道。
隻要稍微回想,就會吐出來。
可我還要和他撒嬌,和他接吻,和他上床。
讓他深信不疑,我是一株柔軟無助的藤蔓,除了攀附他、全心全意地愛他之外,毫無辦法。
然後在他最放松警惕的時候,給他致命一擊。
——陸彥,你要付出的,是血淋淋的代價。
吐到最後,我嘴角發麻,口腔裡滿是酸苦。
我仰面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看著燈光明亮的天花板,視線被光芒交融成一片模糊。
我抬手擋住眼睛,嗚咽著出聲。
「但是,哥,我沒有別的辦法。」
「……我好想你。」
2
十歲那年,常年酗酒家暴的我爸過世後。
我媽帶著我,改嫁給鎮上一個做服裝生意的老板。
為了討好她的新丈夫,她把我鎖進繼父的房間裡。
隔著門板,安撫大哭的我:
「棠棠,你乖一點,聽你賀叔叔的話,明天媽媽給你買糖——」
下一秒,反鎖的門被硬生生踹開。
她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一個高挑的少年站在門口,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厭惡地看著房間裡的一切。
「真臟。」
「賀濟川,你是那個婊子偷人生下來的,都不是老子的種,有什麼臉說這種話?」
賀濟川不閃不避,玻璃杯砸在他額角,當即有血蜿蜒淌下。
他顧不上自己衣衫不整,抓起床頭的杯子就砸向少年:
這兩個字好像激怒了賀叔叔。
他像是感知不到疼痛,面無表情地走進來,把縮在床角的我抱起來,往門外走去。
路過我媽身邊時,微微停頓了一下。
「既然他嫌我是野種,你應該早點給他生個親的。」
3
那是我和我哥,第一次見面。
「別拿自己的女兒獻媚。」
這天晚上,我又夢見了我哥。
夢到十六歲那年,為了供我讀書,他跟學校辦了休學,出去打工。
得知這件事,我和他大吵一架。
「賀濟川,我不需要你犧牲自己!」
「我又不是你親妹妹,我媽和你爸連證都沒領,你大可不必為我做到這地步——」
說這話時,我的聲音在抑制不住地顫抖。
我並不是不知好歹。
我隻是怕他未來有一天會後悔。
但我哥隻是把我攬進懷裡,安撫地摸著我的頭發:
「棠棠,我不會後悔。」
「出身不能選擇,但親人可以自己選。」
「你是我選擇的妹妹。」
我沒告訴他的是,我一點都不想做他妹妹。
我是個變態。
會對自己的哥哥產生那樣,下流又骯臟的想法。
我想再等等,等到十八歲。
等到他的人生不再為我犧牲。
兩個月後,我哥告訴我,他得到了一個工作機會,去某私人遊艇上做服務生,一天有兩千塊。
他告訴我,拿到這筆錢,他就安心回家,繼續上學。
可他被送回來時,已經是具屍體。
渾身的骨頭碎裂,和血肉混成一團。
他們說:「賀濟川在船上和人發生口角,互毆至死,兇手已經畏罪跳海了。」
他們還說,出於人道主義,遊艇的主人會賠償我五萬塊。
我什麼也聽不到,像是喪失了五感,盯著面前我哥的屍體。
陽光和血色混成斑斕雜駁的一團。
「……哥。」
我哥不是跟人吵架死的。
他為了我去賺錢,怎麼會跟人起沖突?
是遊艇的主人,他的白月光和他調情,故意把酒倒在我哥身上,調戲了幾句。
說他身材好,想跟他試試。
那位遊艇的主人因此醋意大發,跟白月光和好後,讓人活活打死了我哥。
「月瑤說他身材好?那就把他渾身的骨頭打斷吧。」
自始至終,是一個律師來處理的這件事。
遊艇的主人甚至沒露過面,據說兩人和好如初,陪著他的白月光去北海道滑雪了。
幾個月之後,我才知道他的名字。
——京圈某位大人物的兒子,陸彥。
4
我本來以為,我不會很快和周月瑤碰面的。
但她驕縱慣了,哪裡能忍受。
自己隻不過出國兩年,陸彥身邊就多了一個我。
於是第二天,她挽著陸彥的手,來片場探班。
我正在拍一場落水戲。
周月瑤饒有興趣地看了一會兒,突然嘲諷地笑了:
「聽說你上個月剛拿了影後,演技就這啊?」
擺明了要為難我。
這部戲由陸彥投資,於是導演小心翼翼地去請示他的意見:「陸總,您看——」
陸彥安撫地拍了拍周月瑤的手,淡淡道:「重拍吧,拍到過為止。」
他是來給周月瑤出氣的。
所有人都清楚這一點,包括我。
深秋寒冷的天氣裡,我一遍又一遍跳入冰冷的湖水。
身上的戲服被冷水浸透,沉甸甸地包裹著身體,刺得骨頭發痛。
我冷到嘴唇沒有一絲血色,仿佛連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
周月瑤終於肯大發慈悲地放過我:
「這演技才算合格。」
我濕淋淋地從湖水裡爬出來。
謙卑地彎下身體:「周小姐滿意就好。」
重新站直時,睫毛上掛著水珠,襯著一張蒼白的臉,看上去楚楚可憐到極點。
陸彥的目光不受控地落在我臉上,喉結動了動。
經紀人趙靜舉著毛毯沖過來,正要往我身上裹,突然尖叫了一聲:
「血!謝棠,你腿上都是血!」
我低頭,看到裙擺上一點點洇開的紅色。
從一個小時前就被我刻意忽略的,小腹處冰冷尖銳的疼痛,終於卷土重來。
我看著大步向我走來、臉上再也沒有冷淡之色的陸彥。
突然倉皇地掉下眼淚來:
「怎麼辦,阿彥?我們的孩子好像沒有了。」
5
陸彥在我面前,向來冷淡自矜,淡漠到極點。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失態的樣子。
醫院病房裡,刺鼻的消毒水氣味繚繞。
陸彥死死握住我冰涼的手,深吸一口氣:「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一張好牌,當然要在最關鍵的時候打出來,才最有用。
我垂下眼,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嘲諷地笑了笑。
再抬起臉來,就隻剩眼睛裡的絕望和悲慟:
「我害怕……我知道周小姐要回來了,你本來就是屬於她的。我本來想拍完這部戲,就安靜地帶著這個孩子離開。」
「你想跟我分手?」
我閉了閉眼睛,眼淚不自覺地奪眶而出:「……是。」
「誰允許你自作主張的?」
陸彥突然氣笑了,抬手捏住我下巴,
「謝棠,這世界上,還沒人能做得了我陸彥的主。」
「沒有我的允許,你休想離開我身邊。」
6
這天晚上,陸彥難得沒有去陪周月瑤。
他就待在病房裡,守了我一整晚。
護士打了止痛針。
在藥品的作用下,我很快睡了過去。
朦朦朧朧間,夢到我哥。
我十二歲那年,賀叔叔在賭桌上輸紅了眼睛,破產了。
為了我媽藏起來的一件金首飾,他倆大打出手。
撕扯間,雙雙失足,掉進河裡。
家裡就剩下我和我哥。
我媽跟賀叔叔沒領證。
法律上,我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掛白的靈堂裡,我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哥,等著他開口趕我走。
可他隻是伸出手,輕輕摸了摸我的腦袋:
「棠棠怎麼不哭?」
「沒什麼好哭的。」
他嘆了口氣:「但這麼多眼睛看著,你好歹做做難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