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兩個秘密,我不喜歡女生,我暗戀裴思源。
可我沒想到,媽媽再婚,裴思源竟成了我哥哥。
我親耳聽到他說:我沒有弟弟,同性戀惡心,這對母子更惡心。
我小心翼翼避開他,卻被他半夜堵在房裡:「為什麼躲我?」
1
床上的被子還沒鋪好,手機鈴聲響個不停,半個小時,這已經是媽媽的第五通電話了。
「秋遇安你在哪裡?」
我捏緊電話,有些緊張:「我在宿舍,還,還在整理。」
稍頓,聲音變得嚴厲尖銳:「我已經說過了不準你住宿舍,陳叔叔的房子離你們學校不遠,你回家住。」
媽媽管我一向管得嚴,心倏然提到了嗓子眼,我渾身繃緊:「這是學校的規定,大一,規定,規定要住校。」
「我會和你輔導員說,現在趕緊回來,記得要穿我給你新買的衣服。」
電話被掛斷,我心裡的荒原被一簇野火點燃,滿腔悶悶的怒意,不知該往哪裡散。
匆匆忙忙換好衣服,剛下樓走了沒幾步,裴思源和一個男生朝我走來。
他人未到,我的心跳已然失序,怦怦跳得如擂鼓。
想看不敢看,想走不敢走,在原地踟躕著,兩人擦肩而過。
男生笑著調侃裴思源:「裴神威武,男女通吃啊,連金融系的系草都拜倒在你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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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惡心。」
裴思源清朗的嗓音一如既往悅耳,卻仿佛寒冬臘月一盆冰水澆頭,讓我瞬間透心涼。
我難過得有些喘不上氣來,腳卻不由自主跟在了他身後。
「你爸爸不是讓你回家吃團圓飯,還不走?突然多了個弟弟,什麼感覺?」
什麼弟弟?他也配?這對母子簡直是世上最惡心的東西了。」
2
陳叔叔的房子離學校不遠,但坐公交車也得四十分鐘,好不容易等到了,卻載了滿滿一車人。
我心情極度鬱悶,拉著吊環有些走神,不知過了多久,一隻手放在了我的臀部。
往後看,眼角餘光隻看出身後的人比我高。
心神再恍惚也被眼前的事驚得嚇了一跳,我心裡直嘀咕,我是男生,車上人又多,他應該不是故意的吧?
公交車行駛不算平穩,突然一個急剎車,我猛地往後倒,一隻手伸出攬住了我的腰。
衣服寬松,又因後倒的姿勢,寬大的手掌貼著皮膚,力道極大,把我帶了回來。
皮肉相貼的觸感親密得叫人頭皮發麻,待我站穩,亂成一鍋粥的思緒才稍稍清明。
面前的座位上坐著一個男生,頭上戴著的連帽衫帽子遮住了半張臉,一個黑口罩將剩下半張臉擋得嚴嚴實實。
他靠著座椅一動不動,若不是攬了我一把,我都不知道他其實沒睡。
我有些不自在拉了拉衣服,道謝的話幾次到口邊都說不出來,好半天才鼓起勇氣,聲若蚊蠅說了聲謝謝。
不知他是不是沒聽見,惹人注目的大長腿屈居在狹小的座位空間,靠著座椅沒有搭理我。
站了一會兒,身後的人貼了上來,還是之前的位置,手開始「不老實」。
艸!
一句國罵沖到了嗓子眼,我有些驚慌往前挪,身後的人也跟著往前擠。
背後的手也愈發放肆。
公交車搖搖晃晃,為了不摔倒,條件反射抱住了他的腿。
寬大的帽檐下,一雙眼銳利似剛出鞘的寶劍,目光如炬,精光懾人,朝我看了過來。
此情此景實在讓人尷尬,我滿臉通紅,結結巴巴:「有,有,有變態。」
3
「松開,站起來。」
男生的聲音壓得極低,語氣森森似是很生氣。
我想解釋,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說什麼,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大力拉起按在了座位上。
男生個高腿長,往身邊一站就是堵墻,安全感瞬間爆棚。
他人還蠻好的,可看他一副不好惹的樣子,也不敢招惹他,連謝謝都是在心裡完成的。
時間過得飛快,不多時就到站了。
下了車,走在前面的男生很眼熟,我往前跑了幾步,快追到他時又放慢了速度。
除了道謝,我不知該和他說什麼,也許他並不想認識我。
A 大位置很偏,陳叔叔的房子更偏,有點奇怪,我們走的方向是一致的。
路上行人不多,我一直跟著他。
拐個彎,前面的人突然不見了,我狐疑站在原地,被人抓住衣領懟到了墻上。
面前的人真的很高,至少比我高大半個頭。
約是戴過帽子的緣故,滿頭烏黑的碎發有些凌亂,一雙眼眸光鋒利冷冽。
他一手死死抓住我的衣領,一手撐在我耳邊的墻壁上,語氣不善,聲音壓得極低:「你跟蹤我?」
鎖骨的位置被他突出的骨節頂得生疼,我不想丟臉,我想忍住的,但不由自主,在痛感刺激下,眼淚瘋狂往外溢,連視線都開始模糊。
「我沒,沒跟蹤你,我去幽谷花園。」
攥住衣領的手松開,男生的語氣很不耐煩:「都沒碰到你,哭什麼?」
他很兇,我低著頭又慌又怕,眼淚一滴一滴落在衣服上。
「對,對,對不起。」
「你又沒做錯,為什麼要道歉?」
男生語氣更兇了,稍頓,一包手帕紙遞到面前,語氣緩和了些許:「抱歉。」
4
怕媽媽看出我哭過,我在小區磨蹭了近半個小時,才按了門鈴。
陳叔叔笑容滿面為我開了門:「遇安快進來,你媽媽正在做飯,馬上就能吃飯了。」
我有些不自在地換了鞋,剛坐在沙發上,一大盤水果擺在了面前。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隨便買的,先吃些墊墊肚子。」
「謝謝陳叔叔。」
「都是一家人,不用跟我客氣,我去廚房幫麗芳洗菜。」
我四處打量了一番,房子面積不算大,裝修中規中矩,但收拾得很幹凈,有些小飾品一看就知道是媽媽添的。
爸爸在我七歲時過世,媽媽一直沒有再婚,直到我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她才告訴我,她準備結婚。
陳叔叔我其實見過蠻多次,他應該是媽媽深思熟慮後的選擇,媽媽應該很開心吧。
心裡思緒萬千,心裡卻悶悶的,怕失態,我準備去洗手間待一會兒。
廊道兩邊各開了兩扇門,四扇門都是合上的,我朝廚房看了一眼,陳叔叔和媽媽有說有笑,便沒有打擾他們。
按照房子的格局,洗手間應該在廊道的盡頭,我擰開左邊的門,是間客房,合上後又擰開了右邊的門。
房間拉了半面窗簾,窗簾的陰影裡,一個男生靠著墻壁,我頭腦一片空白,心瞬間跳到了嗓子眼,慌忙把門給合上了。
心怦怦跳得極快,我面紅耳赤,緊張得連洗手間也不去了,同手同腳坐回了沙發上。
5
「小安,過來吃飯。」
「你怎麼了?臉這麼紅發燒了?」
媽媽手伸過來試了額溫,打量著我,眉皺成了一團:「怎麼沒穿我給你買的新衣服?」
我有些心神恍惚:「太正式了,穿著別扭。」
媽媽掃了陳叔叔一眼:「坐下吃飯吧。」
我拉開凳子,陳叔叔朝媽媽訕笑一聲:「我去叫他。」
媽媽從不和我說她的事,所以我對陳叔叔並不了解,但我能看出媽媽此刻的心情並不好。
片刻後,身旁的椅子被拉開,有人在我身側坐了下來。
我埋頭吃飯,腦海中昏暗的光線裡那抹白揮之不去,這麼私密的事被我撞破,臉火燒火燎的,眼睛都不知該往哪裡放。
「秋遇安你魂丟了?沒丟就吃菜。」
媽媽橫眉冷豎,我伸出筷子準備夾隻蝦,另一雙筷子與我夾住了同一隻蝦。
心口一緊,我換成排骨,又被夾住。
媽媽突然發火:「什麼意思?陳國邦我還沒死。」
她起身就往房間走。
陳叔叔賠著笑:「你們先吃。」
四人的餐廳走了兩人,空間變大了,空氣卻忽然逼仄起來。
我心慌意亂站起來準備走,一隻大掌緊緊攥住我的手腕:「跑什麼?」
漫不經心的腔調有些耳熟,碗裡接連被夾了蝦和排骨:「吃飯。」
6
「什麼都沒看到?」
身側的人站起來就像龐然大物,充滿壓迫感,耳邊是溫熱潮濕的吐息,他的語氣滿是玩味揶揄:「真沒看見?」
耳朵滾燙得像是著了火,我縮著肩膀盡量避開他,忙不迭表態:「真的。」
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我身子一抖,已經下意識坐好拿起筷子。
重新開飯,一時間除了筷子碰到碗發出的聲音,餐廳安靜至極。
為了打破尷尬,陳叔叔開始誇我:「遇安讀的是 A 大吧,985 名校,錄取分數很高的,一看就知道你很聰明,前途無量。」
咀嚼著口中的食物,我猶豫了半晌才小聲道:「是媽媽厲害,都是她教得好。」
「麗芳從小就聰慧過人……」
隻聽見筷子被重重拍到桌上的聲音,身側的人已經離席。
我惶恐盯著離去的高大背影,難道我,我說錯話了?
陳叔叔連忙跟了出去,媽媽冷笑著哼了一聲:「不用管他,吃你的飯。」
她掃了我一眼,語氣極為嚴厲,「抖什麼?把你這副畏畏縮縮的樣子收起來,跟你那個沒用的爹一模一樣。」
我坐立不安,努力挺直背脊,心裡鈍鈍的、悶悶的,像是幹涸的心田裡長滿了枯黃的雜草,有千言萬語想要傾瀉而出,最後卻隻剩沉默。
不多時陳叔叔回來了,他訕訕朝我笑笑,語氣還算平靜:「小源從小跟著他媽,和我不親。」
頓了頓,又道:「他也在 A 大,你和他算是校友,他比你大幾屆,今年應該大三。」
吃過飯,因住宿問題,我和媽媽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這是我用盡所有勇氣,對媽媽為數不多的反駁。離開時她眼眶紅紅狠狠瞪著我,我像是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錯,差點給她當場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