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
風停了。
天陰了。
我:「啊?」
我有些懵地抬頭。
天苦著臉,泫然欲泣。
一滴雨砸在我的臉上。
很快地,裴安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罩在了我的腦門上。
外套幾乎沒有他的氣息,隻有曠野的風與雨,就像他這個人一樣,立於世間,卻與世界沒有任何關聯。
我聽到了他清潤的聲音,禮貌而克制。
「下雨了,淋濕會感冒,我帶你回去,會有些快,抓緊我,冒犯了。」
下一秒,我被打橫抱起,右耳貼到他的胸膛,能聽到震耳欲聾的心跳聲。我緊緊地攥著他的衣角,恍惚間覺得攥住了他與世間那透明脆弱的連線。
「別怕。」他安撫一聲。
金屬的手臂收得緊了一點。
11
從那之後我總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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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哪裡不對勁,我也說不上來。
就是偶爾會看著我發呆。
有時候竟然紅著臉提議,想要抱著我去土地邊。
解釋自己跑得快,我也不會太勞累。
我:「謝謝……但我可以自己走。」
他這才遺憾地跟在我身後。
剛開始幾天裴安會陪著我一起去。
後來發現那裏很安全,他又要出去一趟,我就每天自己去了。
之後總覺得有東西在跟著我。
終於在一天晚上,敲響了我的房門。
我沒開門,嚇了一跳。
看到窗戶一雙閃光的眼睛。
定睛一看,是隻巨大的黑貓。
等等,有點不對勁。
是頭黑豹!!
我顫巍巍地後退一步,咽了口口水。
黑豹緩緩地甩著尾巴,優雅地在我的窗前邁著步伐。
盯我片刻。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一甩尾巴走了。
當我正準備松一口氣的時候,它又回來了。
深夜隻有它的眼瞳閃著光。
它嘴裏叼的是……
玫瑰花?
12
第二天,當裴安回來之後看到眼前這一幕,沉默了。
大黑豹尾巴纏在我的手臂上,盯著裴安,齜牙。
我:「你們不許打架!!」
「天黑了,你們要去哪兒?」裴安微微地皺起眉頭,問。
「你看,黑豹叼的。」我十分歡欣地將那朵玫瑰花遞給了裴安,「我覺得可能是我種的東西長出植物來了!!」
他瞥了眼黑豹,又凝視片刻玫瑰,嘴角抿成平直的直線,將玫瑰拿了過去:「我陪你去。」
「行啊,沒問題。」
我笑著點點頭,說。
來到了之前那塊地,我驚訝地發現的確長出了植物,綠油油的一片,喜人得很。
「為什麼能長得這麼快啊?」我摩挲著下巴,「這不符合科學規律。」
這麼說著,又有樹葉糊到了我的腦門上。
但是這一次是新鮮的樹葉。
我拿著樹葉,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我靠,不會是地球——」
還沒說完,含苞待放的花朵全部綻開了,熱烈得像孔雀開屏。
我:……
黑豹懶洋洋地舔舔自己的爪子,竟然沖著我點點頭。
我:「啊?」
地球?
是有神智的?
微風再次吹起,風沙歪歪扭扭在地上擺出一行字。
剛開始是字母,又被吹散,重組成漢字:「歡迎回家。」
黑豹優雅地邁步走來,尾巴卷著鑰匙,抵到我手上。
碧綠的瞳孔中,數字代碼一閃而過。
「……你,是機器?」
我接過鑰匙,小心地摸了摸黑豹的腦袋。
溫熱、柔軟,沒有任何機械造物應有的特徵。
「難怪恢復得那麼快。」
裴安點頭,很快地接受了這個設定。
我:「為什麼荒無人煙的地方,竟然會有這種造物啊?」
風沙轉變,又是兩個字:
「禮物。」
13
在那之後,我再怎麼問,也不見地球回復。
祂隻是輕柔地在我頭上放一片葉子。
但從那之後,我發覺周圍的環境正在逐漸地變好起來,許多幼嫩的綠芽破土而出。
我抬頭看了眼天空。
「咦?,那麼大的黑點,是飛船嗎?」
裴安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猛地,他攥住了我的手臂,神色幽寒,望著黑點。
「怎麼了?」我看他的表很不對勁,小心翼翼地問,「你臉色看起來很差。」
裴安這才猛地回神,觸電般地收回手,濃密鴉睫垂下,遮擋住雙眼:「……沒事,是飛船,阿德萊的飛船。」
「阿德萊……大皇子?!」
我沉思片刻,把這個名字與那一張帶著漫不經心的面容做了對應,頓時有些驚訝。
「你看起來和他,很熟?」他問,黑潤的眸看來,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
我搖搖頭:「隻是一面之緣罷了,話說他來幹什麼?」
「……不知道。」裴安指指另一邊,彎腰將水桶提起來,「不是要去澆水嗎?如果他找我們有事,自然會想辦法找來的。」
「說得也對,」我想起來,收回目光,連忙跟上他的步伐,「走吧,還是種田更重要,給我一桶,你一個人拎著重不重啊?」
「不重。」
他躲過我去拿桶的手,說道。
想了想,他補充道:「……幫我拿著袋子吧。」
我目光落在了他細腰處掛的袋子,那裏面是各地的種子。本來我帶來的很少,但每天都會在門口發現各種各樣的種子,應該是地球送來的,積少成多,現在也是鼓囊囊地一大袋了。
「好!」
聽到我的回答,他站定,微張雙臂,等我去解腰間的袋子。
銀繩纏得緊了,一時間解不開,我有些急,手指不小心蹭過他腰間的皮膚。
作戰服很薄,緊緊地貼著肌膚,隻是輕微地擦過,我覺得自己的指尖似乎也染上灼熱的氣息。
「……不急。」他輕喘一聲,嗓音低沉。
等我解開了袋子,他緊繃的脊背才放鬆下來,眨眨眼睛:「走吧。」
「好。」我走在他身邊,一同向前走去,「話說,小黑給我們的鑰匙,究竟是開哪裡的,我問它,它就隻會沖我搖腦袋。」
「會知道的,不要著急。」
到田邊,他將水桶放在一邊,呼出一口熱氣,回答聲音沉穩。
微風起,樹葉拼出大大的對鉤。
看來地球也這麼認為。
猛然,我想。
地球這麼長時間,都是孤單的一個球。
而我的生命能有多長,以後的漫長歲月裏,祂就又變回了空巢老球。
「你的生命一定比我長。」我蹲下來,手指戳著嫩芽,想到記憶中地球的樣子,覺得胸口有些發悶,聲音就不由自主地沉下去,「如果你想留在這裏,就多陪陪這顆可憐的球……不,我會幫你離開這裏,你得找到自己的生活。」
我聽到了腳步聲,他站在了我的身後。
植物長出來,開出不知名的鮮花,戳在了我的臉上。
天也陰了下來。
「我的生命也短,」他單膝蹲下,在我身邊,「你應該注意到了我脖子上的疤痕。」
這麼說著,他摘下黑色手套,將脖頸的衣料向下拉,那道疤痕長而寬,即便癒合,在冷白皮膚上仍舊刺眼。
「替別人擋了一刀差點死了,後來通過改造技術,把我從地獄拉了回來。」青年鬆手,作戰服的衣領便重新遮蓋住那道刀痕,「我的一生總在為各種各樣的人,如今你說要為自己,我思考了很長一段時間,覺得,為你,就是為我,我會陪你,一直留在這裏的。」
我眨眨眼,聞言笑了一聲,摘下那朵花,抬手塞到了裴安耳際。
「鮮花配美人,剛開始認識你的時候覺得你是個高冷掛的,說幾句話就能給人凍死,但我現在覺得——」我將手上的灰塵拍幹凈,站起身來,含笑地看他,「是個呆的。」
黑發青年呆怔怔地看我,丹鳳眼都睜圓了,耳畔鮮花開得熱烈,耳垂紅如血玉。
「以前沒有人告訴過你嗎?沒關系,我告訴你。」
「要愛自己啊同胞,千千萬萬中,最重要的是你自己。」
14
在三天後,我終於知道,那艘飛船的訪客是誰。
是大皇子。
裴安將我護在身後,眸色冷冰冰地看著大皇子。
大皇子彎眼笑了笑,眼中卻毫無笑意:「裴安,沒想到你給了我錯誤的坐標,可真是讓我好找。」
「你倆認識?」
我託著下巴沉思。
阿德萊說話模稜兩可:「這你可就要問他了。」
這麼說著,高大的男人走近一步,眼眸微垂,壓迫感十足:「裴安,別走了你母親的老路。」
「……不會。」裴安沒有讓開,反而伸直手臂,阻止對方經過自己。
針尖對麥芒。
「裴安,讓開。這些事情,你不要插手。」
大皇子聲音低沉。
我探出頭來,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你找我幹嘛?」
「自然想和你單獨地談談。」
阿德萊笑得朦朧,眸色沉沉,泛著冷意。
「我何德何能讓您屈尊來和我談談,先說說到底是個什麼事?」我說話十分小心。
青年抬手,熒光的一本書投影出現在手心。
《霸道皇子愛上我》。
我哽住:「……你,你看這個不會羞恥嗎?」
青年揚起一邊眉梢:「這裏面說的是我的二弟,又並非我,不僅不羞恥,我還拜讀了三遍。」
我豎起大拇指:「是個狠人。」
「因為這本書,所以我們可以單獨談談嗎?」
我猶豫片刻,腦海中閃過很多念頭,最後點點頭:「既然如此,好!」
裴安攥住了我的手腕,低聲道:「別去。」
我頓了頓,壓低嗓音問他:「你不想讓我去那我就不去了,我也覺得他不是什麼好人。」
黑發青年眸色漸沉,沉默良久,卻松了手,緩緩地勾起淡雅的微笑,眉宇間的寒冰瞬間融化為一汪春水:「我在這裏等你。」
「真的沒問題嗎?」
我有些擔憂。
「小姐,還是和裴安保持點社交距離。」陰惻惻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像冷刀子一樣,戳在我脊背上。
我:……
15
「這就是你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