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思君》, 本章共4478字, 更新于: 2024-11-12 18:06:34

我撿到眼盲的將軍,悉心照料三年。他揭下紗布那日,我不告而別。


再次相見,我是相府來打秋風的窮親戚,寄人籬下。


他是宰相都要巴結的貴婿,相府小姐的未婚夫。


小姐撒嬌:「薛郎,我忤逆爹娘,隱姓埋名,照顧你三年,你可不能負我。」


他唇角勾起,溫聲道:「自然如此。」


說話間,眼神卻落到了我身上。


1


時隔一年再見薛淮,是在相府的宴席上。


我穿了一身土氣的粉色長裙,頭發粗糙,膚色暗黃,指甲裏還有長年侍弄草藥染下的顏色。


若不是坐在客座上,與下人無兩樣。


賀嘉妤嬌柔貌美,她坐到我身邊時,可說是天差地別。


一個天仙,一個地蟲。


我正思索著他們今日為何要讓我參宴,突然聽到賀嘉妤喊了一聲:「薛郎!」


我猛然抬眼,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時,大腦一片空白。


薛淮的面容一如往昔,俊美又淩厲,仿佛帶著塞外的風霜。


他身形高大,一步步走來,極具威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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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俏的少女恍若未覺,不顧旁人的眼光,歡快地貼了上去。


她自然不用在意旁人,誰都知道她是被薛大將軍捧在掌心上的人,沒人敢說她的閑話。


四年前,薛淮與蠻夷一戰身負重傷,下落不明,大齊派去的新將無一人比得上他,大齊節節敗退,眼看兵臨城下之際,峰回路轉——


薛淮回來了。


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少女,正是賀嘉妤。


我努力低下頭,縮起肩膀,將自己藏起來。


可薛淮還是看到了。


他隨口一問:「這位是?」


賀嘉妤笑道:「我的一個遠房表姐,到了相看的年紀,借住在我家的。」


寥寥幾句話,將我想攀高枝的形象點得明明白白。


周圍人看向我的眼光多了幾分鄙夷。


薛淮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漲紅了臉,手足無措時,卻見他又如看陌生人一般不在意地挪開了目光。


賀嘉妤卻不放過我,抓著他的袖子道:「薛郎,你手下可有什麼小兵可推薦給我表姐?」


薛淮手下的,能讓他記住的都是一等一的好兵,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果然,他搖了搖頭:「沒有,不般配。」


是啊,我這樣的破落戶哪配得上這些青年才俊。


可那時,不知是誰,將我堵在墻角,死皮賴臉地讓我說羞人的話,才肯放我走。


「賀姑娘,聽說之前薛將軍流落鄉野,是你舍棄一切照顧他,甚至不惜為他試毒弄壞了嗓子?」


開口的是長公主。


什麼賞春宴,其實為的是坐實賀嘉妤是薛淮定情之人的身份,宣佈他們的婚約。


長公主是被請來做媒的。


我心口一痛,看向薛淮。


他笑了笑,看向賀嘉妤的眼神滿是寵溺。


賀嘉妤頓時心花怒放,羞紅了臉:「薛郎,我為了你忤逆爹娘,吃盡苦頭,照顧你三年,你可不能負我。」


她的聲音甜美中帶著一絲別有韻味的沙啞。


那正是她為他付出良多的證明。


郎情妾意,兩情相悅。


周圍恭賀聲不絕於耳。


我的指甲深深掐緊了掌心。


明明,明明救了他的是我,是我照顧了他三年。


賀嘉妤冒充了我,為此故意弄啞了樣子。


可我不能告訴他。


因為我用他換了黃金百兩和相府小姐的身份。


2


撿到薛淮,是在我採藥的時候。


他渾身是血,卻還掙扎著有一口氣。


我看到了他身上的鎧甲,認出他是保家衛國的戰士,毫不猶豫把他帶回了家。


我不眠不休守了他三天三夜後,他終於醒了。


他醒來一件事情,就是要回戰場上。


可老天無眼,他的眼睛壞了。


他憤怒地砸了我屋裏的東西,痛苦哀號。


我瞧著一屋狼藉,也有了脾氣,道:「我可以治你的眼睛,但我有條件。」


他迫不及待又滿含防備地問我:「什麼條件?」


「黃金萬兩」四個字在我嘴邊轉了兩圈,卻在瞧見他那張臉時,腦袋一熱,鬼使神差道:「我要你。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不過分吧?」


他愣在當場,面上閃過錯愕和厭惡,最後卻不得不低頭道:「好。


「你若能治好我的眼睛,我許你夫人之位。」


轉眼三年。


他情動之時,常常會惡劣說道:「不是你要我以身相許的嗎?怎麼這會兒隻會喊不要了?」


我從回憶中抽身,宴已過三旬。


趁著無人注意,我想偷偷溜走。


但還沒走幾步,就被幾個貴女攔下了。


「聽說你想借著相府的名頭嫁個好夫家?」


「若是我,這樣心術不正的親戚,斷然是不會搭理的。」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奚落著我。


她們看向賀嘉妤時眼含嫉妒,想來是動不了她,就來拿我取樂了。


我默默受著。


我已計劃著離開這裏,若這時得罪了這些世家貴女,怕是會有麻煩,相府也斷不會為我出頭。


卻不想有個粉衣女子突然道:「我表舅就喜歡你們這些窮酸人家的女子,不如我把你介紹給他做第三十六房小妾,他雖然比你大了二三十歲,但有經驗會疼人,你也算是飛上枝頭了……」


我相信,若她表舅真的向相府要人,我名義上的姑姑、姑父定會立刻答應。


我臉色難看得想走,卻被擋得嚴嚴實實。


「真是鄉下來的,沒教養,不等人把話說完。」


「怎麼,還害羞了?」


我雖性子好,但也不是任人搓揉的面團,當下就道:「你怎麼不把你這些朋友也介紹給你表舅?」


「放肆!」


那粉衣女子怒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隻知道你表舅有三十五房小妾,祝你未來夫君青出於藍。」


我話音落下,她便舉起了手,一巴掌甩向我的臉——


「啊!」


一支精緻的竹木箭落在她跟前的地上,將她嚇了一趔趄,狼狽地跌坐在地。


「抱歉,手滑。」


薛淮走了過來:「改日定一一上門賠禮。」


原來不遠處一群人不知何時玩起了投壺。


一群貴女哪敢應下,連連擺手。


賀嘉妤找了過來,瞧見我時表情一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都在等你來露一手呢。」她親昵地拉起薛淮的袖子。


薛淮跟著她走了。


兩人並肩而行,他耐心地聽著她喋喋不休。


我不由看了一會兒,怔怔出神。


薛淮從始至終沒看過我一眼。


3


薛淮走後,幾個貴女也偃旗息鼓。


「看在你和賀家有點親緣關系的份上,這次就饒過你了。」


說罷她們施施然地走了。


有點親緣關系?


她們不知道,我其實是賀嘉妤同父異母的姐姐。


自從有記憶起,我就和娘親相依為命,以採草藥為生。


她雖然有醫術傍身,可身為女子是沒有行醫資格的。


若把人救活了還好,沒救活就會全都怪到她頭上。


我們生活艱苦,我十三歲時她就離世了。


她生前告訴我,我的父親在京城當大官。


而三年前,相府尋找薛淮時,也順便找到了我。


他高高在上道:「你娘雖隻是個採藥女,但你確實是我賀天成的女兒,拋頭露面成何體統,還與一男子共處一室,簡直是不知廉恥!


「我可以帶你回去,至於薛淮,我會讓你妹妹嘉妤照顧好。」


我這十幾年,曾想像過無數遍的父親,第一次相見就將我貶到了塵埃裏。


娘親,你明明說他與你相知相愛,另娶新婦也是被榜下捉婿,迫不得已。


是不是所有男子都是如此?


薛淮若知丞相千金對他癡心一片,會不會也立刻毀了和我的婚約?


約摸是會的。


畢竟他從未說過歡喜我。


他喜歡捉弄我,喜歡看我氣急敗壞的模樣,喜歡我無力反抗的模樣,喜歡我任他擺布的模樣……但唯獨不喜歡我。


我還記得他撕咬著我的耳朵道:「賀思君,我是不是長得比你所有見過的男子都要好看?


「你是不是慣常靠救命之恩挾男子娶你?結果隻有我上鉤了。」


他的表情很是兇狠,定是恨極了我挾恩以報,要把我吞進肚子裏。


我難以招架,聲音破碎,半句話都說不了。


他對我一向是沒有好臉色的,對著賀嘉妤卻是溫柔又耐心。


他雖然兇得要命,但不知為何我就是忘不了他。


忘不了他一遍遍喊我名字時的樣子。


如今,再也沒人喊我「賀思君」了。


4


第二日,我找了賀天成,提了離開的事情。


我想回家了,回到那個小山村裏。


賀天成聞言道:「你和你那個娘一樣,過不慣好日子,不思進取。


「我說要她進京,她非不願。」


可當初,你寫信給娘,是讓她來京城做你的妾室。


她不識字,求了村裏的秀才讀給她聽。


秀才讀完哈哈大笑:「你夫君如今飛黃騰達,賢妻在側,說能容下你,隻要你甘為妾室。」


娘接過信紙的手抖得不成樣子:「我不信,不信,一定是你誤會了……」


這還是很多年後,秀才來祭拜我娘時,告訴我的。


沒過兩年,秀才也走了。


我把他埋在離我娘不遠的地方。


雖然他經常說,他沒我爹那樣金榜題名的好本事,考了一輩子沒考上,但他是村裏唯一沒罵過我娘的,還教我識字看書。


賀天成繼續道:「當初把你帶回來,雖是為了讓你安分,別去壞了嘉妤好事,但你畢竟是我女兒,我會給你找門好親事。


「離開的事不必再提,若讓人知道你是我賀天成的女兒,還流落在那種地方,你讓我的臉往哪擱?」


說著,他當著我的面喊來王氏。


王氏笑著應下:「老爺放心,我定會給安生找個好歸處。」


我被帶回相府後,被改了名叫「安生」。


至於「思君」兩字,已成了賀嘉妤的「乳名」。


改日,她便帶著我去了官媒所。


接待的媒婆笑得一臉諂媚:「賀夫人,您千金之軀怎麼能來我們這種地方!您說一聲,我們一定專程去府上走一趟!」


一幅幅男子小冊被擺到我面前。


我看了兩眼,默不作聲。


王氏道:「做女子不能太挑。」


媒婆眼珠子一轉立馬道:「賀夫人說得在理,人呀,不能太貪心了,也要看看自己配得上配不上。」


可這堆人中,不是身有殘疾,就是有過妻子。


媒婆說著拿了一幅給我,上頭的男子長了一張鞋拔子臉,旁邊小字寫著:【身有殘缺,獨有一臂。】


「你別看這朱茄哥長得一般,但為人老實善良,擺了三十年煎餅攤了,早攢下了娶媳婦錢。


「等你嫁過去,兩個人把日子過好了,你替夫君料理好家中事,還怕他不賺大錢!」


王氏道:「你姑父接你回來時還給過你百兩黃金,正好當作你的嫁妝。」


我搖了搖頭。


百兩黃金早被我花了。


媒婆又拿出一幅:「這魯大肉家中有一肉攤,雖打死過媳婦兒,但現在有幾個夫君不打媳婦的,他媳婦肯定是趁他在外掙錢,幹了什麼事兒……」


我連連搖頭。


一個都未成後,王氏無奈道:「罷了,我怕是沒本事找出個你滿意的,是我愧對老爺。」


媒婆高聲道:「賀夫人真是個大善人!投奔來的親屬本就不是你的職責!」


她指著我道:「小丫頭,你這種一心攀高枝的,我見得多了,沒一個嫁得好的,等過了年紀還不是被人挑挑揀揀。」


她那聲兒響得門裏外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我雖配不上什麼好兒郎,但我也瞧不上剛才說的那幾個。


我與我娘一樣,喜歡好顏色的男子,可又被他們耍得團團轉。


既然如此,那我不嫁也罷。


我和王氏出官媒所時,卻見外頭站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賀嘉妤也在他身邊。


剛剛媒人的話,不知他們有沒有聽到。


王氏瞧見賀嘉妤,露出慈母的笑來。


賀嘉妤羞澀道:「薛郎陪我買簪子呢,正好路過此處。」


簪子?


男子給女子送簪子的意義不言而喻。


我心沉了下去,口中苦澀。


可又如何,我現在是他心上人的遠房表姐。


賀嘉妤突然道:「我聽說官媒所的冊子裏有好些個男子,姐姐怎麼一個都瞧不上?」


原來是聽到了。


她突然看向薛淮:「你說,姐姐這樣的能配上什麼樣的男子?」


薛淮在外向來寡言,她也沒想他會回,自問自答道:「我們府上陳管事的兒子如何,雖是個鰥夫……


「相貌堂堂,拜將封侯。」


賀嘉妤突然啞了聲,看向薛淮:「什麼。」


薛淮仿佛不覺賀嘉妤的失態,勾唇道:「這位姑娘既然是相府小姐,自然能找個頂好的夫君。


「我賬下有幾名將士尚未娶妻,賀姑娘有空可來看一看。」


他之前還說不配,怎麼突然改了主意?


賀嘉妤松了口氣,但她被嚇了一回,也不想再待下去,撒嬌著轉了話題,讓薛淮再陪她去看看鐲子。


走前,她還偷偷剜了我一眼。


王氏上挑的三角眼斜睨了我一眼,冷笑道:「安生,給你取這名字的意思,你懂吧?」


我自然是懂的。


「安生」,自然是叫我安生些。


5


那日之後,我就被關了起來。


一直要關到薛淮來提親。


好在應該沒多久了。


被關著的日子倒也清閑。


我在院子的雜草堆裏竟發現了尋了很久的藥草。


我曾為了用它做金創藥,在山上找了一天一夜。


可如今再見,卻已沒了採摘的心思。


我還記得那次,我第二日清晨才下山,老遠就看到薛淮站在那裏。


聽見我的聲音,他猛地撲了過來,將我死死抱住。


他身上很涼,發梢帶著露水,想來是走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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