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盞不想跟他多說,說:“隨便你吧。”
“你怎麼總這麼叛逆,爸爸跟你說一點話都聽不進去?”林政平鄭重其事,“林盞,你不要以為自己有點天賦就萬能了,你這畫畫水平在整個市也就排個中等水平,這不行!”
“那還要我怎麼樣啊?”林盞回頭,問他,“我已經很盡力了,你們總跟我說不夠不夠,我覺得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我隻能做到這裡了。”
林政平怒斥:“怎麼可能是極限,你隻是不想努力而已!下個月也有畫畫比賽,含金量很高,我們學校也隻拿到一個名額,我決定讓你去。”
林盞回頭看他:“我有不想努力嗎?畫畫這東西本來就要講靈感吧,上次金繪比完賽我病了一個星期,又感冒又發燒,你知不知道我壓力多大啊,比賽之前整晚整晚睡不好啊?你還要給我安排比賽,我不比。”
“要比你自己去吧!”
林政平上來就要打她,被蔣婉攔住。
蔣婉:“林盞,快進去寫作業。”
林盞擰開房間的門,進去之後,把門鎖好。
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呢?什麼時候開始,林政平對她的期望變成了一個填不滿的無底洞呢?
本來家庭還算和睦,一直沒有爭吵,她的性格也比較開朗。
但從她上高中開始,林政平就開始發了瘋地要她一刻不停地往前衝,比賽要拿第一,畫畫要做最好,全部都要最好的,反正林政平眼裡做什麼都很容易,隻要每天對她進行抨擊就好了。
這就是林政平的教育方式。
他覺得自己很正確,林盞不聽,就是她叛逆。
高中起,再沒有哪一次,林盞得獎之後能得到他的誇贊,反而更加驚惶,怕自己下一次做不到更好,林政平就會說——“林盞,你太膨脹了。”
好在蔣婉對她一直比較溫柔,經常在他們吵完之後給林盞做心理工作,讓她理解林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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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把畫畫變成一件讓自己厭惡的事情,所以每天出了家門,就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些無關的,重新回歸那個輕松的自己。
但每次回了家,又不得不面對這些棘手的問題。
不同於沈熄的一夜好眠,林盞這一晚又隻睡了兩個小時。
想到林政平可能又要她去比賽,她就止不住地頭疼。
她心理素質一直不算好,加上壓力大,假如有什麼大的考試或比賽,她前一晚就會失眠。假如考試或比賽特別大,那她就會提前開始失眠。
每次含金量很高的比賽,崇高都隻有一個名額,林政平給了她,就代表很多人不能上。
那些學生和他們的老師都在緊緊盯著她。
因為她能力出眾,暗地裡也會有很多雙眼睛。
稍微有點差錯,林盞就會淪為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天賦給了她莫大的便捷,讓她成為眾人眼裡天才一般的存在,卻也回贈給她等值的負擔。
給她榮光,也給她白綾。
這世上什麼都是公平的。
她突然很想問沈熄,那個一開始就是用自己的沉著吸引她的沈熄——到底怎麼樣才可以臨危不亂呢?
她好像很難做到。
到了班上,鄭意眠看她魂不守舍的狀態,心疼地問她:“盞盞,你又失眠了嗎?”
她點了頭,算是回答。
鄭意眠:“你別總想太多,不然真的睡不好。上次我讓你買點助眠的,你買了嗎?”
林盞:“買了,沒用啊。”
早自習快開始的時候,有人在門口喊。
“林盞,有人找啊!”
鄭意眠推推趴在桌上的林盞:“盞盞,沈熄來了……”
林盞有氣無力:“他來幹嘛?還口哨的嗎?”
鄭意眠:“好像是……”
她實在沒力氣站起來,就連沈熄這一劑興奮劑也沒能讓她挪動半步。
林盞蔫蔫地說:“那你去幫我拿一下吧,我實在不舒服。”
鄭意眠有點兒驚訝,但考慮到林盞的身體,還是拍拍她的背。
“嗯,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幫你拿。”
///
看到是鄭意眠站起了身,沈熄下意識皺眉。
鄭意眠走到他面前,解釋道:“不好意思啊,盞盞太不舒服了,不能起來拿你的東西了,讓我幫著拿一下。”
話雖如此,沈熄卻沒有遞上口哨。
他問:“她怎麼了?肚子痛?”
“不是,”鄭意眠搖頭,“她昨晚失眠了,隻要一沒睡好,她就很沒有精神。”
沈熄一眼看去,林盞趴在桌上,隻露出那顆圓圓的腦袋。
好像每次見她時,她都生意盎然的,還沒有這麼頹喪的時候,他一下竟有些失神。
她看起來好像很不舒服。
“那我下午再來給她。”
留下這句話,沈熄匆匆走了。
///
聽到鄭意眠回來的聲音,林盞勉勉強強地伸出手:“哨子呢?”
說不定一摸沈熄給的哨子,她就滿血復活了。
……雖然不大可能。
鄭意眠聳肩:“他說,他下午再來給你。”
林盞腦子裡那根筋沒擰過來:“啥?”
鄭意眠:“也許他是想親自交給你呢。”
“不可能的,”林盞說,“他不是那麼熱情的人。”
“他是不是想當面嘲笑我的黑眼圈?”
鄭意眠:“……”
“他那麼闲的嗎?”
///
一上午,林盞強打精神聽課,一到下課才一頭栽倒在桌上補覺。
但很難睡得安穩。
迷迷糊糊間,她聽到,鄭意眠被張澤叫了出去。
好像才閉了眼,鄭意眠就又回了。
林盞依舊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趴在桌上,眼睛緊閉著,卻毫無困意。
“張澤這麼快放你回來了?”
“困就好好睡。”
是沈熄的聲音。
林盞以為自己真的睡昏了,趕快揉揉眼睛,睜開。
是沈熄那張臉,仰視的角度看也賞心悅目。
“你怎麼來了?”林盞想坐起來,卻被他重新按回去。
“黑眼圈這麼重,好好睡覺。”
看吧!果然是來笑她黑眼圈的!
林盞枕在手臂上,道:“我也想睡啊,很困,但是睡不著。”
沈熄也許是嫌這麼說話太累,坐在鄭意眠位置上。
“你別動不動睜眼,把眼睛閉上。”
林盞閉眼了,與此同時,內心有點小躁動。
“閉眼了,你想幹什麼啊?”
沈熄:“……”
嘗試著睡了一會兒,林盞還是忍不住開口:“我眼睛真的睜不開,可就是睡不著。”
沈熄看她眼睛閉得好好的,像是跟她較勁兒:“怎麼可能睡不著。”
林盞撇嘴:“因為想得太多了啊。”
沈熄:“那不要想。”
林盞:“做不到,一閉眼就在腦子裡晃啊晃的。”
既然如此,他決定跟她探究到底。
他倒是要看看,她這麼會講,到底能怎麼把自己的失眠說出朵花來。
“腦子裡怎麼會有那麼多東西?”
“就是要想啊,”林盞被他說得也有點委屈了,“我又不願意,可我有什麼辦法。”
看著她皺起來的臉,沈熄放輕聲音,盡量柔和道:“為什麼會想?”
林盞:“壓力大啊。”
沈熄的聲音一輕起來,好像棉絮包圍住她,她感覺整個人正在往裡塌陷。
“為什麼壓力大?”
林盞的聲音開始拖拉起來了:“……你是查戶口的啊……”
“嗯,”沈熄說,“你今年多大?”
“十七……”
“學的什麼專業?”
“美術……”
“早上幾點到校?”
“七點……”
不行了,林盞感覺到有東西把自己往上拽,拽到雲層裡漂浮不定。
學校的景觀、嘈雜的人聲、每天枯燥的生活、畫室和教室……
這些柔和的情緒取代了她的焦灼,也讓她成功睡著。
沈熄手上還拿著一本雜志,是作文素材的文摘,本來想著如果她還是睡不著,他就給她念點故事。
但現在……不需要了。
她閉著眼,已經安穩地睡著,隨著呼吸,身體一起一伏。
那顆淚痣也像進入睡眠,憩息在她的眼下。
他把雜志放在她桌上。
又看了她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熄哥:【哄老婆睡覺】初次達成。
不是虐文,治愈系的,別擔心。
畫展那件事,盞盞為什麼披馬甲不用真名,讓家人誤以為自己沒選上,這個後面也會說的。
其實我發現蠻多人都會重大考試前失眠的,算是普遍現象吧。
☆、晚安
林盞在放學的時候醒了。
被下課鈴聲和大家的歡呼吵醒。
林盞茫然地直起身,問鄭意眠:“第一節課下了?”
鄭意眠:“第三節課下了,放學了。”
林盞:“……”
“我睡了一下午?”林盞驚嘆,“沒人叫我啊?老師沒罵我嗎?”
鄭意眠:“看到了,可能是你平時上課挺認真的,老師看你身體不舒服,就沒叫。”
鄭意眠:“你怎麼睡著的啊?我一來就看你已經睡熟了……”
林盞:“跟沈熄說話,說著說著就困了……我就知道他是來笑我黑眼圈的!”
鄭意眠:“我覺得……”
林盞一掃,看到一邊的作文素材。
林盞:“這誰放我這裡的?看起來好傻……”
鄭意眠看著她:“沈熄放的。”
林盞低下頭,拿起雜志的手本來都作勢要扔出去,換了個方向,直接塞進了書包裡。
“好久沒有讀過這麼有智慧的讀物了呢,我每天睡前都要看。”
說罷,還裝模作樣地拍了拍上面的灰。
鄭意眠:“……”
兩個人走出教室,林盞才想起重點:“可是口哨他還沒有還我吧?”
“嗯,”鄭意眠問她,“可是你要那個口哨也沒用啊,那麼糾結幹嘛。”
“你懂什麼,”林盞低聲道,“我是在找跟他接近的機會啊。”
走了兩步,鄭意眠這才問出一個困擾她很久的問題:“盞盞。”
“嗯?”
“你為什麼那麼喜歡沈熄啊?真的是一見鍾情嗎?”
要說追林盞的,整個崇高能找出很多來,也有幾個長得不錯也在重點班的,還有一些是藝術班的,比普通男生更會打扮一些。
雖然沈熄的確長得很不錯,但鄭意眠認為,他不至於隻靠一張臉,就讓林盞這麼神魂顛倒的。
林盞想也沒想:“的確是一見鍾情啊,但是不止於臉這麼膚淺……不過沈熄的臉真的很好看啊,就是我喜歡的那種,又冷又禁欲,而且特別耐看,就是每一個角度……”
鄭意眠:“說重點。”
林盞這才正經了起來:“你不覺得沈熄身上有種,和多數人都不一樣的氣質嗎?”
鄭意眠沉默了一下:“沒看出來……”
林盞細致地跟她分析:“我覺得我會被他吸引,是因為他身上有我缺少的……”
話講到這裡,兩個人已經走出了學校,林盞發現身後好像跟著個人。
林盞立刻就噤聲了。
她還沒遲鈍到,要在喜歡的人面前講自己喜歡他的原因,那也太羞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