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爸爸也會經常帶他去遊泳。一個聽話的小朋友根本不需要獨自在沒有大人看護的情況下下到河裡去。
為什麼小朋友的爸爸媽媽不這樣呢。
一個不解之謎。
童年的時光過得非常之快。
嚴湘後來回憶起來,才驚訝地發現他最快樂的童年竟然和歷史上的重要時期是重疊的。
他也看過許多文學作品,吃驚地發現跟他記憶中太不一樣。
他在爸爸媽媽的陪伴下,仿佛一直生活在幸福的樂園裡。
那些院子裡的陽光,那些午睡的時光,那些醒來後手壓井涼涼的地下水衝洗腳丫。
自家院子裡帶著露水的小青菜。
自行車後座的急風。
路兩邊的筆直的楊樹,陽光射進來的丁達爾效應。
嚴湘後來在回憶錄寫:
【每個孩子都該有這樣的童年,無論他是否異於常人。當他在那個年紀,他都是孩子而已。】
第111章
番外:《嚴湘的廣播站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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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沒有手表, 但嚴湘是可以憑感覺說出這段路花費的時間的。
當他第一次告訴媽媽的時候,媽媽很驚訝,隨後摸了摸他的頭笑嘆:“唉, 天才蒙飽。”
天才嚴湘理解。
蒙飽是什麼意思呢?吃得太飽嗎?
那段路每天他和媽媽都是手牽著手去的。
哼著歌。
陽光明媚,晨風清亮。
媽媽會大聲地和認識的人打招呼,喊嫂子, 喊大姐都有。
大家臉上都帶著笑,有些人腳步急匆匆, 會轉頭喊媽媽:“老李家說今天有肘子!你快點啊!我先過去幫你排隊!”
媽媽就趕緊抱起他一路小跑追上去。
肘子太難搶了。
要搶破頭的。
媽媽搶到了肘子非常開心。那天晚上家裡吃到了醬肘子。
媽媽還切了一碗端去給趙大大家。
嚴湘好心提醒軍軍吃完晚飯要刷牙, 軍軍衝他吐舌頭還做鬼臉。
後來軍軍的牙壞掉, 疼得直哭,嚴湘一點也不意外。
哼。
每天買完菜,悠哉地迎著陽光回家,把家裡都收拾好了, 媽媽才帶他去廣播站上班。
嚴湘不止一次聽媽媽贊嘆:“神仙工作啊。”
嚴湘:“?”
不是很理解。
但嚴湘很喜歡廣播站。
從鎮委大院門口開始, 他就開始了打招呼的一天:“伯伯好!”
傳達室的伯伯就會笑眯眯地跟他揮手:“嚴湘來了呀。”
這一路,他對每個認識的伯伯叔叔阿姨都會有禮貌的打招呼問好。
甚至有人聽到聲音, 會特地推開窗戶喊他:“嘿!小嚴湘!還沒跟我問好呢!”
嚴湘就禮貌駐足,認真問好。
他不理解那些大人為什麼要哈哈大笑。但那些笑聽起來很歡快,讓人心情不錯。
而且他們經常會從褲兜裡摸出糖來:“給你。”
鎮委大院是一個賺糖的好地方!
小朋友隻要有禮貌就有糖吃!
嚴湘最最驕傲的事情,其實是他在廣播站裡有屬於自己的桌子。
但可惜的是,剛子哥、華子哥、英子姐姐還有軍軍, 沒有一個人肯相信。他們說他吹牛。
這讓嚴湘很氣惱, 但沒法證明。他也沒有辦法帶他們來上班呀。
嚴湘隻能認真上自己的班。
嚴肅的一天, 從去圖書室挑選圖書開始。
圖書室簡直就是一個寶庫。
就是圖書管理員有點懶。他總是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還經常找不到人影。
他隻管把圖書室的衛生收拾好,對收拾圖書、做好分類卻經常稀裡馬虎。
嚴湘沒有辦法, 作為一個很大很大的小朋友,又在鎮委上著班,嚴湘義不容辭地擔起了給圖書分類的義務。
有很多書是一眼可以看出分類的。
有些看不出來,他會去問媽媽。
他就這樣悄悄地把放錯了的書放回到它該屬於的分類離去。一直到他跟著媽媽離開了廣播站去了縣裡,也沒有一個大人發現。
很多年後,嚴湘才把這件事告訴了媽媽。
爸爸不信,爸爸說:“你那時候才多大,別吹牛。”
媽媽意外,但不驚訝。她一點也不驚訝。
是的,她從來對他做的任何事都不驚訝。
她隻會摸著他的頭笑。
但她後來也不在提“蒙飽”這個詞了。
從圖書室裡選擇一本書,就是嚴湘一天的開始。
他最喜歡的書,是又有文字又有圖畫的。
因為文字裡的許多名詞所代表的東西,他是沒有見過的。插圖能讓他更好的理解那些名詞是什麼意思,以及那些原理是怎麼在現實裡實現。
在所有的書裡,最讓他著迷的就是那套《民兵訓練手冊》,因為它以非常淺顯直白的語言,佐以大量的圖片解釋,由淺入深,從最簡陋的條件下的□□一直講述到碧空之上穿透白雲飛來的帝國主義的導彈。
這太讓人著迷了。
這套書在嚴湘的童年裡太重要了。
在廣播站的時候,他反覆看了好多遍。
他認真看書的樣子常常會引得廣播站的伯伯叔叔阿姨們發笑。
嚴湘一直都不太能理解大人們的這些笑,但這些笑裡都沒有惡意。
天明叔也是很喜歡看書的人,根據嚴湘的理解,他在廣播站的工作就是看書和澆花。
他每天來到廣播站,會拎著水壺去打熱水,沏好茶。然後就去澆他的寶貝花。
大家都在窗臺上或者辦公桌有一盆花,後來媽媽也有了一盆花,離開的時候她沒有帶走。
她以為她會回來。
但她再也沒能回來廣播站。
那盆花就歸了天明叔叔,據說天明叔叔把它照料得很好。
澆完花,天明叔叔就開始了他一天的工作——讀書。
他會讀整整一天的書,從上班直到下班。
嚴湘覺得這個班太棒了。
他長大也想上這樣的班,專門讀書的班。
胡阿姨的工作則是打掃衛生。
胡阿姨是個勤快的人,她把每張桌子都擦得特別幹淨,辦公室裡沒有衛生死角。
但她一想去廣播室看看,大家臉色就都變了。
廣播站結束廣播要鎖門。
這個規定一直都有,但天明叔叔說,以前大家都懶得鎖。真正開始認真執行就是從胡阿姨來廣播站上班之後。
但胡阿姨炒的瓜子特別好吃。
有時候曼姨和媽媽下午的工作做完了也不馬上走,大家湊到一起嗑瓜子。
一般都是下午才開始嗑,因為站長伯伯說了,上午得有上午的樣子,瓜子下午再嗑。一大早就開始嗑,太不像樣了。
所以下午,大家才圍在一起嗑瓜子喝茶。
胡阿姨總是有講不完的大院裡的事。
大家都聽得津津有味。
這種時候媽媽也跟大家一樣,翹著二郎腿,嗑著瓜子。
下午的陽光穿透玻璃窗漫在她臉上,她眉眼放松,嘴角帶笑。
嚴湘有時候看到,忽然理解了“愜意”這個詞。字典裡的解釋,在媽媽的臉上具象化了。
話務室又是另一番天地。
話務室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你能聽到來自很遠地方的聲音。
阿姨們的日常工作就是偷聽。
有時候她們還會急吼吼地過來喊人:“快點來!”
站長大大和天明叔叔是不太好意思過去的,因為他們說:“都是女同志。”
雖然他們很想,但也隻能眼巴巴地看著。
媽媽和阿姨們則毫無顧慮,她們會拔腳就竄過去。津津有味地偷聽本不該被人知道的對話。
那時候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他們打的電話是全能被話務員全程監聽的。他們會在電話裡說很多事,以為沒有別人知道。
隻有接觸過話務室的人才知道,原來是這樣。
每次媽媽和阿姨們都一臉滿足地走出話務室,然後把聽到的東西再復述給站長伯伯和天明叔叔。
他們也聽得津津有味。
媽媽有一次還給大家講了一個很可怕的故事:
有一個男人打電話的時候,話務員給他接錯了線路,結果他聽到線路裡兩個人的對話。
一個“王科長”說已經買好了某日的火車票,馬上就要從A地去B地和C地,都去完了就可以回去了。
王科長還說提到了“貨款”,提到了“一萬”這個數字。
這個人當時沒有反應過來,掛斷了電話。但隨即他突然反應了過來,有這麼一個“王科長”身上帶著數額巨大的錢要從A地去B地。
這個人被這巨額的錢誘惑了。他就在A地。
他根據從電話裡聽到的信息去查詢,發現那一天就隻有一趟去B地的火車。
這個人想辦法申請到了出差B地的機會,買了同一天的火車票。
他在車廂上通過觀察和搭訕,果然找到了這個“王科長”。
他取得了這個王科長的信任,兩個人很快熟識起來,一起在B地下車,住進了同一家招待所。
這個人悄悄殺死了王科長,想從他身上偷走那“一萬塊”錢。
結果他從王科長的公文包裡隻找到了一張蓋了公章的文件,A地A廠欠王科長單位的貨款,直接轉移支付王科長單位要付給B地B單位的款項。
他為了這根本不存在的“一萬元”成了殺人犯。
跌坐在地上,人傻了。
這個故事嚴湘覺得好嚇人。
胡阿姨和曼姨甚至天明叔叔也是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