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縣裡照相館照個相吧。”他說。
喬薇沒什麼意見:“好呀。”
兩個人洗菜切肉,喬薇炒菜的功夫,嚴磊擦幹淨手去了堂屋裡。
牆上掛著相框,很大,裡面壓著寥寥幾張照片。
有他的單人照,也有她的單人照。
也有兩個人的結婚合影,拍這個的時候,照相館給你胸口別一朵紅色絨花。當然拍出來也是黑白的。但有了這個花,就是結婚照了。
嚴磊瞧著那黑白照片。
自己是帶笑的。
那時候尚不知婚姻會是怎麼個走向,娶到了自己向往的讀過書的城裡姑娘,對未來有很多期待。
可她的臉上那時候就沒有笑。
再一張是嚴湘百日了,一家三口的合照。
她臉上非但沒有笑,眉間還有了一抹陰鬱。
今天嚴磊回來得早,收拾屋子的時候一抬頭看見了許久沒注意的相框,看到照片裡的她,怔住了。
簡直……
簡直仿佛……
嚴磊握著下巴在那站了很久,不知道為什麼感到渾身有種不得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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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自己說,不是早說好了都過去了嗎。
但好像並不是過去沒過去的事。
好像是一種怪異的感覺,但他不願意去深想。
他想拍幾張新照片。
或許有了新照片,那種難受的感覺就會消失吧。
第95章
縣政府的福利挺好的, 國慶放假發了大米和菜油,還有毛巾和肥皂。
而且居然有喬薇的份。明明她的待遇關系都還在鎮上。
要知道,昨天胡穗已經幫她把鎮上發的東西都給她捎帶過去了。
喬薇一想到自家原本就寬裕的經濟條件以後又有了她的一份工資+兩份福利, 就精神抖擻。
那天書記端著茶杯從大間裡穿行,看見她還特意跟她說了兩句話,告訴她短程公交車已經協調好了, 國慶之後就安排上。
那可太好了。
喬薇本來已經在擔心冬天太冷騎車帶孩子怎麼辦了,如果有了公交車, 這事就算是解決了。
“咱們縣政府的效率真是的沒得說。”喬薇說, “別說群眾了, 就我身在縣委裡,聽到這消息都覺得精神一振的感覺。有事政府給解決,心裡有指望的感覺。”
這話說得特別真誠。
畢竟是真的高效地解決了她的實際個人需求。
真誠的贊美讓領導也覺得舒心。
喬薇主動請纓:“下河口那邊的宣傳的事我來跟進吧。”
“好,都是你老同事。交給你了。”
喬薇現在網兜不離身。她的的挎包裡永遠裝著網兜, 隨時可能會用。她可太喜歡網兜這個東西了。
這不, 福利一發,就用上了。米和油的量都不大, 畢竟是糧油管制的計劃經濟時代。但不大也有不大的好處,裝進網兜裡,掛在車把上,自己就能運回家。
路上嚴湘問:“媽媽,是不是明天再上一天幼兒園, 後天就放假了?”
“對, 湘湘高興嗎?”
嚴湘卻並沒有什麼高興, 反而說:“那就見不著小朋友們了。”
“咦, 湘湘這麼喜歡小朋友們啊?”
“嗯!”嚴湘用力點頭,“我會教小朋友們聽話。大家都是好孩子。”
喬薇一樂。
晚上她跟嚴磊說:“要通了公交車, 以後我上下班方便了。但3:30走就不合適了。”
還有那個雨雪天不去上班也不合適了。
之前下過兩回雨,她就直接沒去,在家聽雨看書,舒服死了。
唉。
去了縣委辦公室,好處是工作專業化了。她是書記看中提拔上來的筆杆子,瑣碎的事一般不派給她了,她現在的工作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壞處是,就連她自己,都收起了在宣傳科的那種自在的狀態。
孟書記是個挺強勢的人,在這種領導手下,人不由自主地就進入弓弦張緊的狀態。
喬薇在宣傳科樂呵呵地八分精神兩分自在,到了這邊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之前喬薇跟領導扯皮要來的待遇,雖然有點離譜,但也讓嚴磊放心。
知道她是個不會讓自己吃虧的人。
這樣的媳婦放在外面不揪心。
嚴磊算算時間:“不差那半小時。坐車也省力氣,冬天也暖和。”
關於冬天保暖這個事,喬薇覺得必須得準備上了。
在後世到處都是空調暖氣。體寒怕冷的還可以衣服裡面貼暖寶。
這裡隻有燒火的炕和熱水袋。
熱水袋很大,而且是很不好買到的工業品,也沒法隨身用。
喬薇問嚴磊有什麼別的可以隨身取暖的東西沒有。
嚴磊想了想:“改天去銅匠那裡看看。我記得以前有那種能帶身上的,有灌熱水的。”
下河口從前有很多銅匠鋪子,後來收歸國有都合並了。再後來大家開始用工業品,手工銅匠就沒落了。但還有。
“明天我們隻上半天,下午就去。”有替代品,喬薇就高興起來。
30日是節前最後一天,中午吃完飯,各科都假模假式地上了一個小時的班意思了一下,大家就下班了。
過節了。
喬薇回來得早,直奔手藝巷。
老裁縫坐在門口一個小竹椅上晃腳曬太陽呢。
喬薇還跟他打了招呼。
老裁縫:“幹嘛去啊?”
喬薇說了。
老裁縫說:“過去有手爐,燒炭的。做得巧,不管你怎麼轉,它裡面的裝炭的穩穩朝上。”
喬薇說:“我聽說過那種東西。”
這種自古傳下來的精巧物件,她在網上看過結構圖,非常有匠心了。
老裁縫說:“別弄那個,你不好找炭。那個得用上好的無煙炭。別的炭不行。你不能邊走邊冒煙。”
畫面真美,逗得喬薇哈哈大笑。
“我愛人說有灌水的。”她說。
“對,弄個灌水的就行了。”老裁縫聽了她的情況,“就是湯婆子。大的擱家裡用,暖被窩。你要隨身,弄個小小的,掛在脖子上,塞進衣服裡面貼著肚子,一路都不冷。”
喬薇聽得眼睛亮了:“您真懂,這就是我想要的。”
老頭晃腳:“擱過去……哎,算了,你趕緊去吧。”
喬薇去了銅匠鋪,銅匠擱鋪子裡趴櫃臺上睡覺呢,可見生意不怎麼樣。不過現在有國家給工資,也不在乎了。
喬薇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堅決地把他叫醒了:“同志,同志。”
銅匠擦著口水,睡眼惺忪地聽喬薇講完訴求,去一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那裡翻了翻,最後從櫃子裡找出兩個小小的擦擦灰塵,給她:“這個,行不?”
成年人的巴掌大,兩個圓形小扁壺。就是老裁縫說的那種。
“就是這個!”喬薇可太喜歡了。這時代也有這種又小又好的東西呀。
日常見到的許多東西,都太大了。
她騎著車也沒回家,買了三毛錢的紅糖直奔大院去找胡穗。
胡穗手巧,會織毛衣,還會打鉤針。
她請胡穗幫她打兩個小兜,大小是能把兩個小號湯婆子裝進去,上面有長帶子,還能掛在脖子上。
胡穗自己的水杯是個玻璃瓶,就套著這麼一個鉤針勾出來的線兜,還有個提手。喬薇見過。
胡穗嗔她:“給你勾就是了,還買什麼東西,見外。”
但紅糖還是收下了。
胡穗問她:“明天給曼曼安排見個人,你知道了不?”
“又見啊?”
“這回,是你家的給找的。”
“哎,是嗎。他還沒跟我說呢。”
胡穗說:“曼曼眼光太高了,我和趙家的給她找了幾個,她都看不上。都是俊後生,她非看不上。”
喬薇隻含笑不語。
老大姐們做媒的思維有時候不可思議。
陸曼曼要求長得好看的。的確楊大姐和胡穗找的從顏值上來說都還可以。
但別的方面總是……一言難盡。
舉個例子,之前有一個,長得不錯,一問原生家庭,那真是窮得讓人啞口無言。
胡穗的邏輯是:“陸家富,他家窮,正好。”
她自己非常滿意,覺得富女窮男,非常互補。
她是發自內心的這麼認為。從靈魂裡就帶著一種均貧富的精神。
也就是曼曼心大,又富裕慣了,瞧著那小伙子挺精神,第一眼甚至有點動心。
但家長在一旁盤問了一下,立刻就否決了。
而且窮這個事,真的會讓人自卑。小伙子雖然長得眉眼不錯。但這個時代也不是看臉吃飯的,一個男的長得好看,在全是男人,而且特別講究武力的全男環境裡,也沒有什麼優勢。
並不能因為這個生出什麼自信來。
小伙子身上有挺明顯的自卑生出的畏縮感。
第一眼好感過去後,再看。
陸曼曼可是拿她薇薇姐的愛人嚴團長當衡量標準的。
一對比,第二眼她自己也給否了。
胡穗就覺得陸曼曼眼光太高。
說要好看的,給她找了好看的,她又看不上。
喬薇回家問嚴磊:“你給曼曼介紹人了?”
“哦對。”嚴磊才想起來,“忘了給你說了。我直接找了方營長,他說他媳婦給安排。”
方營長就是胡穗愛人。
喬薇問了問情況,感覺還行。
雖然也是農村的,但首先是個連長,工資不錯。
然後家裡雖然普通,但兒子多,老人們也都還健康。
這時候兒子多意味著不受欺負,工分掙得多。
還有一點就是老人健康太重要了。
喬薇以前同病房有一個大姐,是她那地方的基層公務員,生了病特地來大城市治病的。
這大姐給她講她負責的一個貧困戶是怎麼脫貧的。
“家裡老人都死了,自動脫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