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男人見著領導閨女也得賠笑臉啊,咋個,誰還敢給領導閨女端長輩的架子?”
眾人一聽說八卦女主原來是領導的女兒, 頓時都倒戈了,一起開始聲討夏荷花。
“範家的最愛碎嘴子, 鎮日裡背後說道人。”
“潘師長閨女可才十八, 咋個可能跟趙團長有啥, 老趙得有四十了吧。”
“我們老趙,別的不敢說,一等一的老實人!”
“都是夏荷花胡說八道。”
夏荷花見她們人多勢眾,雖然很識時務地及時撤退關門, 但她也沒離開。她人像壁虎一樣趴在門板上一直在偷聽。
聽到大家都開始討伐她, 她急眼了,怒拍了兩下門, 口不擇言:“師長的閨女咋了,師長閨女就不會跟男人勾勾搭搭啦?”
門外眾人一靜。
其實這個話術,在村裡是沒太大問題的。
“村長的閨女咋了,村長的閨女就不會跟別人勾搭啦?”
通常村長聽見了也就是叉腰罵兩句娘,或者村長家的婆娘上去撕那個長舌婆娘的嘴。兩個女人對著一蹦一蹦地手指戳著空氣對罵。
但現在大家都進城了, 這裡是部隊的大院。
大家聲討夏荷花的時候喬薇根本插不上嘴, 一個是跟她們不怎麼熟, 一個是還沒適應她們的常用話術和腔調。
但這時候, 喬薇開口了。
她一臉嚴肅:“大家都聽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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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對楊大姐說:“嫂子,今天這裡都有誰, 你記一下,以後潘師長要是問起來,咱們也有人證。”
“唉,女人家拌嘴的事,不用驚動潘師長吧?”有人出來打圓場。
因為她們之前也都傳過謠言,都不想事情升級。
喬薇卻說:“我聽說潘師長的夫人身體不好,一直在首都療養。他女兒一個年輕女孩子,不在首都吃香喝辣,大老遠跑來咱們這種小地方,投身部隊,報效國家。咱們這些做阿姨做嬸子的聽到有人往好好的女孩子身上潑汙水,要還不替女孩子出頭說話,讓人家女孩怎麼活。”
夏荷花趴門上聽著不好,猛地拉開門,氣急敗壞:“你在胡說什麼!我沒說潘師長閨女,我說的是楊招娣的男人勾三搭四!”
楊大姐就是楊招娣。
她聞言大怒,跳起來就要再和夏荷花再吵。
喬薇按住了她,微微搖頭。
她對夏荷花說:“你說了什麼,不是你不承認就消失了的。大家之前被你騙了,現在不會再被你糊弄了。”
她把眾人摘出去了,大家立刻就立場堅定了:“對!都是她說的,我才信了。”
夏荷花還想胡攪蠻纏。
喬薇拉著楊大姐就走了。主犯都已經找到了,真相也向參與的群眾澄清,沒必要再進行無意義的爭吵。
氣得夏荷花原地跳腳,罵了好幾句之後,她才反應過來:“她是誰呀?”
她跟喬薇一點都不熟。
喬薇清楚記得她在幼兒園欺負別人家娃娃的模樣,她卻根本不認識喬薇。
原主真的很不愛跟這些農村家屬社交,以至於很多人真不認識她。
但也有幾個認識的:“是嚴團長的愛人。”
“哪個嚴?”
部隊裡同姓的人多,光說姓氏還得問一下是哪一個。
那人回答:“就是咱軍區最年輕的那個團長。”
頓時眾人就恍然大悟:“哦,他!”
“我咋聽說他娶了個賴婆娘?”
“……你聽聽你說的啥?你哪隻眼睛瞅見人家賴了?”
她們都沒什麼文化,大部分跟楊招娣一樣,甚至沒上過學,認幾個字還是公社掃盲班認的。
喬薇開口說話說像個幹部,她們不自覺地心生敬畏。
“聽說是個城裡的文化人。”
“怪不得。”
“文化人咋啦!幹她屁事!我跟楊招娣的事,要她鹹吃蘿卜淡操心!”夏荷花叉腰跳腳地呸道。
最近軍區在做工資評級,有一些漲工資的名額,同級之間優先給年紀大的幹部。入選考核的幾個人裡,有她男人,也有別人,但還有楊招娣的男人趙冬生。
她當初因為推了楊大姐,害楊大姐差點流產,導致自己失去了工作。後來部隊也一直不給她再安排新工作,少了一份工資,她覺得都怪楊招娣,就懷恨在心了。
一個被窩裡睡不出兩種人。她是這樣的人,她男人也是個嘴碎的。
晚上回家得得得八卦這次入選名單裡的戰友們,其中有一句是“潘師長的閨女到咱們軍區入伍你知道吧,我今天瞧見老趙對著她笑得跟朵花似的”。
這其實隻是他碎嘴八卦中的一句,除了趙團長,他也得得別人的事了。
奈何夏荷花跟楊大姐有舊恨,又知道這回評級名額有限,趙團長跟自家男人是競爭關系,她單單拎了這一句,把“潘師長閨女”替換成了“新來的女兵”,拿去公共廁所跟別人八卦去了。
傳了幾個人,被楊大姐在農貿市場聽見了。
眾人聽見她說這個話,互相使眼色。
其實如果今天隻有楊大姐一個人來,她們也都會覺得這個事會止於兩個婆娘之間吵一架、罵一場。但那個嚴團長愛人說話凜凜然,讓人有不好的預感。
大家都不想沾這個事,互相使了眼色,沒人接夏荷花的話茬,轟然作鳥獸散了。
氣得夏荷花在自家門口伸著脖子呸了好幾口。
但晚上男人回來了,她也沒跟男人說這個事。
她在村裡是吵慣了架的人,心裡不把這個事當成什麼事。說了又要招罵,說這幹啥,她又不傻。
她提都沒提。
範團長完全不知道。
大院其他一些幹部卻已經從自己家婆娘嘴裡知道了這個事,聰明的都說:“別摻和。”
女人問:“那如果真鬧到潘師長那裡,叫咱們去問話呢?”
男人:“咋,你還要為著範家那個賴貨跟潘師長說瞎話?”
“那不能。”女人說,“她還擰過咱家娃的胳膊哩。”
另一邊老家屬區,晚飯後,趙團長兩口子和嚴磊、喬薇兩口子四個人湊在一起商量這個事。
“她原話就是這麼說的。”喬薇說,“我覺得你們可以直接轉達給潘師長。”
之前可以說她完全是站在利益立場對待這個事。
趙團長跟嚴磊關系好,楊大姐人真的不錯,對方則不知道是什麼人。喬薇當然要站在跟自己關系親近的人一方。
但夏荷花往人家潘師長家一個十幾歲的年輕妹妹身上潑汙水造黃謠,直接踩喬薇底線。
喬薇現在面對這個事已經帶有主觀情緒了。
“她當真是這麼說的?”嚴磊問。
楊大姐忙道:“好些人都聽見了。”
喬薇補充:“而且我讓嫂子記下了都有哪些人在場。是吧,嫂子?”
楊大姐掰手指頭:“林家的,李家的,孫家的,還有另一個孫家的……”
趙團長和嚴磊對視了一眼。
“那我……”他說。
嚴磊站了起來:“一起。”
兩個男人都站了起來。
喬薇微感吃驚:“現在就去嗎?”
嚴磊說:“都說到人家閨女身上了,這種事就別辦公室說了。私底下說吧。”
楊大姐問:“去潘師長家啊?”
師長那麼大的官,楊大姐還有點惴惴。
“對。”嚴磊說,“你們一起去。”
楊大姐:“啊?”
喬薇站起來了:“走吧,嫂子。夏荷花造人家女兒的謠,他們兩個大男人不好開口,得咱們說。”
楊大姐可以和夏荷花叉腰對罵幾個小時,但是一說讓她去面對領導,她就緊張。
“弟妹,你嫂子說話不行。”趙團長說,“待會靠你了。”
楊大姐忙道:“對對對,靠你了。”
喬薇答應了:“好。”
潘師長就住在新區大院,在更靠裡面的位置。
師級幹部的配置是二層小樓。雖然這個小樓的外形在喬薇看來非常非常的土氣,但它仍然是二層小樓。
在這個時代還是很高大上的。
而且還有警衛員。
潘師長有點意外嚴磊和趙團長聯袂前來,還帶著各自的家屬。但他知道下屬們不可能無緣無故瞎串門子。
必定是有事。
他讓警衛員上了茶。
潘師長的家讓喬薇挺失望的。
她特別希望能看到沙發。結果潘師長家裡的是後世農村常見的中式長椅。
而且後世還會給這種中式沙發定做皇裡皇氣的坐墊和靠墊,潘師長家這個就是木頭上放了三個薄薄的手縫小方墊,其他全是木頭,硬邦邦。
這真是個硬邦邦的時代啊。
潘師長親切地問他們:“有什麼事。”
嚴磊說:“讓我愛人跟您說吧。”
潘師長目光掃過去,嚴磊結婚的時候他見過這姑娘。文文靜靜,不怎麼愛說話。後面沒怎麼見了,新區大院建好後,他們都搬遷到這邊來,一些覺悟高的像嚴磊這樣的,留在了舊家屬區,更見不著了。
但他一直都知道嚴磊的愛人風評不好。
男人們聚在一起也是會八卦的,尤其嚴磊一個成了家的人,見天地吃食堂。背後一直有人說。
但今天,潘師長感覺嚴磊的愛人與自己印象裡不太一樣。
這個女同志眼睛非常有神,在他面前一點也不慌亂,不像小趙愛人那麼緊張,手不知道該放哪放。
嚴磊讓她說話,她身體微微前傾,說了句“師長,是這樣的……”便口齒清楚地講明白了整個過程。
家屬們的素質怎麼樣,潘師長當然很清楚。但這次,竟然說到他女兒身上來了。
幸好女兒住在軍營裡,要不然讓她聽到得氣炸。
喬薇講完,見潘師長的神情一點都沒變,是養氣功夫非常厲害的領導。
當然,養氣功夫好不代表真的沒情緒,誰家女兒被人這樣說當爹的能不生氣。她還是能感受到潘師長平靜下的恚怒的。
“本來我們去是為了給趙團長正個名。”她說,“沒想到她會當眾說這樣的話。太難聽了。”
“我現場就跟趙嫂子說,記住在場都有誰。大家都是明白人,夏荷花就是嘴上沒把門的,但大家不會亂說的。”
“但還是波及了您的女兒,得給您匯報一下,所以就來了。”
這個事由女人出面來提是最好的。
由趙團長自己來說的話,雖然的確他是正義方,但難免給人一種過於計較或者背後告狀的感覺。
由女人來說,能弱化這種感覺,強化他是受害者的事實。
“你做的很好。”潘師長說,“現場都有誰?”
大家都看向楊大姐。楊大姐背了一路了,臨到頭還是磕磕巴巴,但好歹都記住了。
潘師長點點頭:“這種風氣很不好,幹部不能約束好家屬,會讓群眾對部隊官兵產生負面的印象。”
嚴磊和趙團長都點頭:“是。”
潘師長肯定了他們倆:“你們兩個人都做的不錯。”
又對家屬們露出和藹的微笑:“小喬同志、楊同志也很好,有著軍屬該有的精神面貌。保持住,給大家做個好榜樣。”
喬薇微笑:“您過獎了,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