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讀著,喬薇就一邊記錄著,有時候寫下來發現這個字前面已經記錄過了,就隨手劃掉。
一直到她手酸得不行,終於才喊停。
嚴湘忍著口幹舌燥,等著她評判。
喬薇已經沒有剛才那麼震驚了,冷靜了許多。她問:“你會寫嗎?”
“不會。”
“就是看到會認是吧?”
“嗯!”
“在外面看到標語和招牌,也都認識嗎?”
“嗯!”
嚴湘眼睛瞟了一眼那堆糖塊。
“好。”喬薇把糖塊推過去,“都是你的了。”
嚴湘歡呼一聲,丟了書,兩隻小手忙不迭地把糖塊往褲兜裡裝。
等裝完了,捂著鼓鼓的褲兜跑了。
書都不要了。
聽聲音是先跑回自己的房間去了,過了片刻喬薇從窗戶裡看到嚴湘走出了房子,先到檐下小桌那裡捧起一個搪瓷缸子,一仰脖,噸噸噸噸猛灌涼開水。
喝完了抹抹嘴,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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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為了幾塊糖,也是很拼的,口幹舌燥了都。
解了渴,才終於剝開了一塊糖填進嘴巴裡,鼓起一塊小腮幫,含混不清地哼著像是兒歌的調子,拿起自己的小鏟子小鐵桶,走到院子中快樂地挖起坑來。
而屋裡,喬薇握著下巴看著手裡的紙陷入沉思。
她剛才還想數字數來著,數到八百左右的時候,看了看後面的量,直接放棄了。
具體是多少不重要了。因為本來就是她手腕酸得受不了了才讓嚴湘停下來的。也就是說嚴湘真正的識字量還遠大於此。
沒有人教他。連喬薇薇都沒有教他。
隻不過喬薇薇和喬薇在給嚴湘反覆講同一個故事的時候,總是將嚴湘抱在懷裡,母子裡一起看著書頁。喬薇薇是這樣,喬薇則是延續了她這做法。
於是在反覆的閱讀中,嚴湘把媽媽的閱讀發音和具體的字對上了,記住了。
他就認識了這些字。
純自學。
而且這隻是個幼兒園小班年紀的小孩。
喬薇想明白這些,已經基本可以認定事情就是剛才她猜想的那樣了——
嚴湘,可能不是普通的孩子。
他可能,他極可能……是天才萌寶。
7歲就成為了全球頂尖黑客,在金融市場裡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攻堅國家科技難題等等等等。
但天才萌寶一般都在都市言情文裡。一般不出現在年代文裡,尤其不在後媽文裡。
嚴湘,這個原文裡沉默寡言的少年,這個被後媽林夕夕用來展示自己賢惠善良的工具人,他後來考上了首都的大學。
但這個是在正文HE結尾的時候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嘴的東西。沒有細說。
他到底是哪年考上的?很模糊。結尾提到這點的時候,男女主都兒孫滿堂了。
隻說他是嚴家第一個大學生,給後面的弟弟妹妹做了好表率。
繼子能考上大學,也再一次證明了原女主是個好後媽。
狗屎。
狗屎。
天才萌寶這種buff在身,有沒有後媽人家都一定能上大學的。
說不定後媽還妨礙了人家的求學之路呢!
因為嚴湘是天才萌寶這件事,在正文裡根本沒有體現出來。頂多他就體現了個“優秀”,但這種程度的優秀,根本匹配不了“天才萌寶”的設定。
喬薇想到這裡,火蹭蹭地就起來了。
但又一想,也不一定。
年代文為什麼少有天才萌寶,因為時代特殊性,不好寫。
這個年代天才萌寶能幹嘛呀,造電視機還是造原子彈啊。
造電視機,寫出來沒什麼蘇感,造原子彈,涉政題材網文哪敢寫。
天才萌寶的屬性不能體現可能還真不能怪林夕夕。
林夕夕自己也才不過是小學文化,家庭主婦背景的中年阿姨。她的特長是家務和廚藝,嚴磊的鄉下窮親戚來了,她能獨自燒七八個菜,能把這些人招待得滿口子都是誇她的話,回鄉傳的都是她賢惠的名聲。
她可能根本都沒有發現嚴湘的天才萌寶屬性。九十年代人根本沒有天才萌寶的概念。
對嚴湘她也就是管衣食,從來不打不罵。
正文裡隨著嚴湘年紀長大,念了兩年小學,後面學校太亂了,嚴磊直接不讓他去了。託了人買了書給他在家看。
嚴湘就每天在房間裡看書。
林夕夕還嗔怪嚴磊逼孩子讀書,累著孩子了。
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其實就是中學校裡的學生。嚴湘的年紀倒是趕不上上山下鄉的,等到恢復高考他可能也才十五六的年紀。
但在他的兒童期和少年期,最重要的求學期,由於特殊的歷史原因無法系統地接受教育。
這麼一想,也真的不能怪林夕夕。
天才萌寶生在這個年代確實支愣不起來。
喬薇現在有點懷疑,會不會是原文作者一開始想添加天才萌寶元素,然而一寫起來才發現這個元素在年代文裡不好發揮,就擱置了。
感覺這是最接近真相的了。
那現在,這個天才萌寶被她接到手裡了,該怎麼辦呢?
喬薇瞧著窗戶外頭蹲在院子裡挖呀挖呀挖的天才小萌寶,咬著指節想了半天。
特殊年代,唉,特殊年代。
這時候很明白原作者為什麼把天才萌寶元素擱置成闲筆了。真的是有種無能為力之感。
真可笑,她原本還打算每天四五個字地教孩子認字呢。
喬薇把那幾張紙全揉了,站起來扭了扭腰。
人一旦經歷過生老病死,能看透,倒是有一個好處,就是遇到什麼事都不焦慮。
或者可以說,就是很佛系。
天才萌寶就天才萌寶唄,盡力教就行了。
在國家的教育體系恢復正常之前,她能教的盡力去教。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尤其是這種特殊年代,誰都別去當出格的人。出格就意味著危險。
天才萌寶也是寶寶。
寶寶就應該有快樂的童年。
喬薇走到大門口叉腰問:“要不要我幫忙呀。”
“不用,我自己來。”傲嬌的小聲音,“我是男子漢了。”
“噢,好吧。”
今天是星期二,吃完午飯嚴湘照例去睡午覺去了。
今天喬薇沒睡,她等人呢。果然到了差不多的時間,有人來敲門了。
打開門一看,外邊站著兩個男人:“是嚴團長家不?”
他們身後還有一輛平板手推車,上面放著幾根木頭。
“是是,就等你們呢。”喬薇熱情地打開大門。
先隻進來了一個男人,大概看了看院子裡的情況:“裝哪?”
再一看:“噢。”
地上畫了個圈,喬薇吃完中午飯就把地方圈好了。
男人又出去,很快兩個男人把木頭扛進來,在喬薇指定的地方把喬薇盼了好幾天的“人力洗衣機”給安裝好了。
跟她那個圖畫得一模一樣。
裝完,一個男的還從褲兜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你看看是不是這樣的?”
喬薇接過來打開一看,正是她畫的那張圖。
喬薇樂了:“一模一樣。師傅你們手藝可真棒。”
她準備了涼涼的綠豆湯和煙給木工師傅。
他們一邊喝綠豆湯,一邊問:“聽嚴團長說這是洗衣服用的?”
喬薇歡快地說:“對!”
她說:“我試試。”
木工們也好奇,等著她試。
喬薇早泡了一盆衣服。
這時代洗衣服的大盆可不是後世那種小臉盆。裝了衣服裝了水,喬薇得用拖的才拖到洗衣架底下。
幸好試了一下,那根垂下來的木頭懸得有點高,入水太淺。
木工又解開繩子給調整了一下。
再試,就順手了。
喬薇抓著小手柄,用木棍在盆裡劃起了圈圈。
水哗哗地,跟著旋轉。
就像洗衣機一樣,而且並不費力,還順便活動了肩關節呢。
做這個隻是為了洗衣服省力而已,喬薇也沒想到真用起來這麼解壓。
天清氣朗,陽光熱烈,水流哗哗旋轉。
左三圈右三圈。
可惜有人在,不能扭扭屁股扭扭腰。
但也很快樂了,太快樂了。
倆木工噸噸幹掉幾碗甜甜的綠豆湯,湊過來,有點抓耳撓腮:
“那個……我試試?”
“我也試試!”
第46章
“別說, 這個還真省力。”玩得不亦樂乎的木工師傅說。
另一個則背著手俯身去看:“這能洗得幹淨嗎?”
“差不多。”喬薇說,“我預先泡過了。我用矬子矬了肥皂屑,熱水化開泡的。”
但小鎮上的原住民很多和鄉下村裡是一樣的, 不舍得用肥皂。
喬薇看到倆木工師傅的臉上的神情,改口說:“改天我再試試皂荚,我想了, 先把皂荚用蒜臼子搗碎了,再熱水化開泡衣服, 應該和肥皂是差不多的效果。這樣我可以把肥皂省下來。”
這時候最難得的其實還不是糧食, 是工業品。
肥皂這種東西很多人家舍不得用。但喬薇一換成皂荚, 立刻木工師傅們就覺得這玩意沒有距離了。
他們甚至還建議她:“灶灰泡衣服也可以。“
灶臺燒的一般都是木柴、幹草,所以灶灰是草木灰,也具有去汙的能力。本來就是老祖宗流傳了千年的法子。
“對!”喬薇說,“這個其實就是把捶衣服改成轉衣服了。捶衣服不也是為了讓皂荚跟衣服混均勻嗎?原理上是一樣的, 就是表現形式不一樣。”
她用詞遣句聽著就像是個文化人。
談吐氣質也很不一樣, 特別大方自然,一看就像是大地方來的人。
兩個木工都高看她一眼, 一個還問:“那圖是你畫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