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搖人這個道理樊長玉還是懂的,她當即就道:“那咱們得想辦法把這波人拖住,不然前山那邊打不過怎麼辦?”
親兵尚有些猶豫,樊長玉已經目標很明確地朝著反賊扎在這處山口的軍帳跑去了。
親兵怕樊長玉有什麼閃失,隻得跟著去,其餘兵卒也一窩蜂地衝了出去。
樊長玉衝進反賊的軍帳裡,啥也沒要,隻翻箱倒櫃地找鹽。
等找到反賊囤放糧食和鹽的地方後,樊長玉扛起兩袋鹽就跑。
其餘將士見狀,也跟著扛糧食。
反賊剛走遠,就瞧見山上的燕州軍下來搶糧了,趕緊又撤回來想圍剿樊長玉她們。
這隻是反賊的一個小屯兵點,所囤的糧食並不多,跟來的百來十名將士,人手一袋都沒扛滿。
親兵跟在謝徵身邊徵戰多年,一見反賊掉頭就讓大家伙兒趕緊跑,還放火燒了那些空帳篷。
怕樊長玉扛著兩袋鹽跑得吃力,又拿過一袋自己扛著走。
樊長玉就跟土匪下山似的,手上一空,想到長寧和言正晚上都沒個被褥搭在身上睡,把人家掛在帳篷裡的披風都扯了兩件跑。
路過反賊做飯的地方,瞧見有個專程用來饞山上燕州軍的烤全羊還架在火堆上,把披風往鹽袋子上一搭,又騰出手去扯起掛烤全羊的橫木。
追回來的反賊看她左手扛一袋鹽,右手舉著烤全羊還跑得飛快,一時間也是看的目瞪口呆。
騎在馬背上的反賊小頭目拉弓就要朝樊長玉放箭。
追上來的斥侯大喝道:“將軍,山下那支燕州軍和蓟州軍要燒糧倉,將軍莫要延誤了戰機!”
小頭目大罵一聲:“山上的燕賊都下山來搶老子糧食了!把老子大營都燒了你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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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箭放出去,射程太遠,加上親兵喊了一聲小心,樊長玉直接拿抗在肩上的那袋鹽做擋,成功攔下了那支箭。
氣急敗壞的反賊們好不容易快追上扛著糧食跑的樊長玉一行人了,前去搬救兵的那名親兵又帶著山上的燕州軍趕來了。
山上的燕州軍以亂箭將反賊逼停在射程之外,最終那一千崇州軍隻能氣急敗壞地看著樊長玉等人扛著糧食和鹽上了山。
樊長玉一股腦爬到半山腰,才發現遠處燃起了濃煙。
她喘著氣問:“反賊要燒那邊的山?”
親兵看到那濃煙升起的方位,卻是大喜過望,直接把一袋鹽放地上,癱坐下來笑道:“連日大雨,山上草木湿透,反賊燒不了山,是咱們的人燒了反賊的糧草!”
樊長玉帶他們去搶糧,誤打誤撞拖延了山下那一千人馬,也算是無形中幫了去燒糧草的友軍一把。
他看向樊長玉,眼中有了敬佩之色:“樊姑娘此番也算立了大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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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終究是沒包住火,公孫鄞突然撥了大批人馬去後山,讓謝徵警覺起來,他問:“後山出事了?”
公孫鄞神色一僵,道:“有反賊假扮成咱們的人偷渡上山,不過已全部落網,派人過去隻是增防。”
謝徵眯了眯眸子:“她打獵還沒回來?”
公孫鄞心知是瞞不下去了,嘆了聲,如實道:“樊姑娘在後山。”
謝徵眸色驟冷,喝道:“胡鬧!既知那邊兇險,還讓她留在那邊作甚?”
他強撐著就要起身,公孫鄞忙上前按住他:“我已命謝七和小五跟過去了,也派了一百輕騎過去,很快就能帶樊姑娘回來的……”
謝徵沉著臉正要拂開他的手,一名親兵卻在此時風風火火進帳來,難掩激動地道:“侯爺,樊姑娘回來了!”
謝徵神色稍緩,公孫鄞也松了一口氣,片刻後瞧見一手抱著紅絨披風、一手拎著烤全羊進帳來的樊長玉時,二人突然齊齊陷入了沉默。
帶著崇州徽記的披風,哪來的?
第79章
樊長玉回到營地,其他戰利品自有管理軍需的小將去清點,她先拿著御寒的披風和烤羊肉去找言正。
一進帳發現公孫鄞也在,還很是奇怪,道:“公孫先生又來探望傷兵了啊?”
她聽營地裡的其他將士們都叫這俊美儒雅的男子“公孫先生”,料想他應該跟陶老頭一樣,是個謀士之類的官,便也跟著這樣叫了。
公孫鄞幹巴巴答了聲是。
樊長玉道:“正好帶了隻烤全羊回來,一會兒可以一起吃羊肉。”
她說完徑直朝謝徵走去,因為今日出去走這一遭,收獲頗豐的喜悅早把昨夜那點不自在蓋過去了,把披風抖開蓋在謝徵身上時,笑眯眯說:“給你找了件夜裡御寒的衣物。”
沒瞧見長寧,她拿著剩下的一件披風困惑道:“寧娘呢?”
謝徵看著那披風上再明顯不過的崇州徽印,好看的眉頭皺起,正想問哪來的,因為樊長玉的問話,隻得先答道:“她困了,我託人帶她回去歇著了。”
公孫鄞看著樊長玉手上的烤全羊,不太確定地道:“樊姑娘這是獵回來一頭羊,已經烤好了?”
樊長玉睜著一雙老實巴交的大眼說:“從山下反賊手裡搶來的。”
公孫鄞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謝徵面色則是陡然難看了起來,視線鎖著樊長玉,語氣不太好地道:“你下山去了?”
樊長玉點頭:“對啊。”
謝徵沉喝道:“胡鬧,山下多危險!”
樊長玉知道謝徵是擔心自己涉險,見他語氣不善倒也沒生氣,隻道:“我是想去看看我能不能幫上什麼忙,反賊的人都聚在山前,那後山肯定人少嘛,咱們山上不缺吃的,但缺鹽啊,下去搶點鹽回來也好。”
謝徵長眉緊鎖,知道樊長玉當真下了山還同反賊交過手,整顆心都是提起來的,眼下她人雖好好地站在自己跟前,他心中卻難免後怕,語氣也愈發嚴厲:“後山地勢陡峭,不利行軍,反賊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選擇從後山攻上來。今日大軍是想火燒反賊糧草,貿然下山搶糧,打草驚蛇了隻會影響大計,你不在軍中,不受軍規約束,若是闖下大禍,不知要填進去多少將士的性命,今後切不可再魯莽行事。”
樊長玉聽他說這些重話,臉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來,盯著謝徵看了一會兒後,放下烤全羊一言不發出去了。
公孫鄞看著重新合上的帳簾,回看謝徵一眼,道:“人家平安歸來了,你可勁兒地訓什麼話?你還真把她當你手底下的兵將了?”
謝徵沉沉閉上眼,道:“戰場不是兒戲。”
公孫鄞嘆了聲,心知他這是關心則亂。
那頭謝徵已沉聲吩咐:“把謝七和謝五叫來。”
謝七和謝五便是公孫鄞派去保護樊長玉的那兩名親衛,都是跟著謝徵在戰場上歷練了多年的。
不出片刻,還在同軍需官交接搶回來的軍糧的謝七和謝五,便全趕過來了。
二人臉上原本還有些喜色,瞧見謝徵面沉如霜,這才意識到問題所在,趕緊收斂了神色,跪下垂首道:“屬下知罪。”
謝徵一想到樊長玉方才負氣離開的背影,心口就堵得慌,加上傷口一動就扯著疼,讓他心緒愈發不佳,抬眼時,黑長的眼睫掃出的弧度也帶了幾分凌厲,近乎氣笑道:“知罪?知罪你們還跟著她胡鬧?讓你們護她周全,你們護著她去了反賊窩?視軍規為何物?”
謝五是跟著樊長玉留在後山並肩作戰的那名親衛,他唇角動了動,道:“侯爺息怒,屬下等跟著樊……夫人去後山,本是想讓夫人在山上看看就好了,怕勸不住夫人,才稟了公孫先生,哪知正巧碰上反賊假扮成咱們的人偷摸上山來。屬下本想護著夫人突圍,哪想夫人竟是個女中豪傑,殺敵甚勇,將上山的反賊盡數拿下後。夫人又審了幾名反賊的小卒,摸清山下的兵力布防後,才想著以牙還牙,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替山上慘死的那些弟兄報仇。奈何謝七回去搬的援軍還未至,山下那波反賊便有回撤之勢,夫人擔心是前山出了什麼變故,為了拖住後山的反賊,才貿然去搶了反賊的營帳。”
他頓了頓,繼續道:“夫人帶著我們搶了粗鹽五袋,糧食六十二袋,無一人傷亡。屬下失職,甘願受罰,懇請侯爺莫要怪罪夫人。”
謝徵聽得這些細節,一時並未再出言,濃黑的長睫垂在眼睑,蓋住了眼底所有情緒。
公孫鄞見狀道:“樊姑娘見機行事,並非魯莽,下山之舉,也是功大於過,侯爺關心則亂,不知情便罷了,既知曉了其中原委,莫要寒了樊姑娘的心才是。”
謝徵半闔著眼,這才出聲:“下去。”
話明顯是對兩名親衛說的。
兩名親衛退出去後,公孫鄞看著謝徵道:“隨元青雖被反賊救走,但掛著他這個餌在前山吊著長信王重兵,燕、蓟兩州的援軍才能成功火燒糧草。沒了糧草,反賊撐不了多少時日,樊姑娘誤打誤撞也算幫你完成了這個大計。人已經被你兇走了,自個兒想想怎麼哄吧。”
謝徵薄唇輕抿,並未出言,但眉宇間明顯多了幾分自厭的情緒。
公孫鄞搖搖頭,出了大帳,想著還是當個和事佬去幫謝徵勸勸,跟附近站崗的哨兵打聽起樊長玉的去向,得知樊長玉往火頭營去了,便慢悠悠跟了過去。
到了地方,才發現整個火頭營熱火朝天的,一群軍漢圍成一圈起哄,不知在看什麼。
公孫鄞走近了一瞧,發現是樊長玉在殺豬。
打獵帶回來的那頭野豬,是被將士們直接五花大綁抬回來的,沒直接給刺死。
連下了多日的陰雨,今天可算出了個日頭,陽光並不耀眼,灑落下來,在人群裡挽著袖子殺豬的樊長玉,卻連頭發絲都仿佛散發著一層朦朧金光。
公孫鄞正覺著樊長玉這一刻的神情沉靜又美好,下一刻就見她手起刀落,被捆得結結實實的野豬嚎叫一聲,脖頸處頓時血如注湧。
公孫鄞臉色白了白,趕緊避開眼,暗道這姑娘大概也隻有謝徵才消受得起。
圍觀的軍漢們連聲叫好。
“樊姑娘這殺豬的手法好!一刀斃命!”
“瞧瞧這一大盆豬血,咱今天又能給將士們多做一個菜了!”
樊長玉收了刀,聽著這些誇贊,覺得是對自己殺豬技術的肯定,也跟著啟唇笑了笑。
一抬頭瞧見公孫鄞站在人堆裡,像是專程來找自己的,她跟伙夫長說了幾句,便擠開人堆朝這邊走來了,問:“先生是來找我的?”
公孫鄞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幹咳一聲道:“來火頭營看看,正巧碰上你在殺豬。”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才道出此行的真正目的:“你夫婿那些話,你莫要放心上,他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怕你下山去遇上什麼意外。戰場上兇險萬分,你看他那一身傷,便知每場仗都是拿命去搏的,你此番平安歸來也就罷了,你要是有個什麼好歹,他傷成那樣,想來救你都是心有餘力不足。”